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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神隐红尘·一方一净土(3)

(二)神谕

父亲对孩子倾注了殷切的希望,他本希望可以看见孩子在他的注视中长大成才,可残酷的命运却很快地伸出了魔爪,在汪应麟十一岁的时候,南栖居士驾鹤西去,抛下年幼的汪应麟和母亲相依为命。失去了依靠的白氏为了爱子,不得不迅速坚强,她每天起早贪黑,含辛茹苦地操持家务,汪应麟一心苦读诗书,但求内心无问。

时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流淌了八年,他们生活中少不了艰辛和苦楚,而汪应麟却也渐渐长大。然而,天不佑麟,在他十九岁那年,命运又给了他重重的一击。相依为命的母亲也撒手西归,留汪应麟一人在人间独行。

一直只会读书的汪应麟习惯了母亲的照顾,哪里懂得照顾自己的生活?人生路上独自前行的艰辛让年轻的他不知所措。日久天长,父母留下的资本被他渐渐吃尽,贫穷、饥寒的生活包裹着汪应麟。身陷寒苦,不久,偏偏病魔又再一次袭来。他没钱买药,也没人照顾,一筹莫展的汪应麟只能缠绵于病榻,汲汲度日。

饥饿和病痛折磨着这个年轻人,抬头看见父亲留下的礼佛的佛龛,想起母亲曾对自己说起的出生时的吉兆,汪应麟秉气持心默默地向佛祖祷告,恳请佛祖的拯救。

他的耳边响起一个声音:“皈依佛门,病当自愈。”联想母亲向他讲述的种种细节,汪应麟相信这是佛陀在召唤他。他立下重誓要皈依佛门,一心礼佛。跪在父亲留下的佛龛前面,汪应麟无比相信自己听到的神谕。

就这样,在绝境之中,佛在他心中点亮了信念的明灯。缠绵于病榻多日的他竟然真的慢慢好起来了,这也更加坚定了他一心向佛的决心。

大病初愈,汪应麟便义无反顾地离开家乡,他要寻一座可以安心礼佛的寺庙,礼佛修习,完成神谕,投入自己的宿命。

(三)匡庐苦行

安徽黄山云谷寺,云栖法师在这里修行。1693年,一心向佛的汪应麟循着云栖法师的名望赶来。风尘仆仆的汪应麟面目清秀,心意见诚,云栖法师为他剃度落发。

云栖法师感受到了汪应麟的赤诚的向佛之心,命他努力修行,不可懈怠,每日诵读佛经三万句,礼拜佛祖数百次,方可早成大器。就这样坚持了一年左右,汪应麟的修行与刚进寺时已不可同日而语。

第二年的冬天,在姑苏茂林寺,汪应麟受具足戒,承法号行泽,正式成为一名佛门弟子。正式成为一名佛门子弟,行泽更加严格地要求自己,他又来到云栖寺礼拜莲池禅师,不想被塔山中的耆宿僧老一再挽留,在这里度过了两年的静修时光。

一次,行泽禅师偶然间听到寺院中主事点唱僧侣法名,而僧侣们无不答以“阿弥陀佛”,行泽幡然有悟。在这小小事件的点悟下,行泽决定立刻辞别众人,前往天童山,参叩密老人。

后来,行泽禅师大病一场。四顾茫然之际,受不易禅师的邀约一起来到杭州。在杭州又收到了鼎鼎大名的阳山大师的约请。当天,行泽就去拜见阳山大师,开口便请教道:“在万峰极顶之上,审视万里云霄,那会是一种什么感受呢?”

只见阳山大师淡定自若,不发一语,兀自端坐,只是对着行泽微微笑了一笑。

行泽一见,马上心有所会,挥毫写下了一首偈子,呈献给阳山大师:

闻说阳山选佛场,一条拄杖绝商量。

谁知别有真消息,笑里藏刀人来防。

阳山大师看到此诗,哈哈大笑。从此,行泽禅师与阳山大师二人交谊日见深厚,相处惬意。在与阳山大师朝夕相处中,行泽收获巨大。阳山大师名声在外,奉命出任磐山佛寺住持,行泽便追随前往。

一日,阳山大师随口考问行泽道:“铁牛过窗,是什么禅机?”行泽禅师苦思半天,毫无头绪;说了许多种答案,竟全不得解,无一契合。阳山大师见他屡次回答,均不得关要,只得直言答案:“你这就像一只水桶,桶底还没有完全脱落!”

话音一落,行泽顿觉气馁,自此明知自己佛法不深,禅心未显,更加决心发愤苦参,以期顿悟禅机。于是便决定独自静处密室,摒绝他人,全心全意地参证佛法。

就在行泽静修打坐的某日,忽然刮来一阵强风,把静修室门上的帘布刮落在地,轰然震响。行泽正在苦修之中,猛然听到这声响,心中陡然一惊,竟然将堆积胸中多日的不解之事一并打通,浑身上下,禅机顿悟。

在这小小的机缘中,行泽禅师的禅法得到贯通,顿悟之后的行泽,深明佛理,禅机甚明。

行泽把自己得悟一事禀明阳山大师,阳山大师十分高兴,亲笔手书几张法行妙语,连着自己的衣钵、佛尘一起传授给了行泽禅师。并且告诫他不要早早出世,世事纷纭,恐怕耽误他参透禅机,浪费慧根。

行泽禅师一听,慨然点头,说:“我愿终身隐居深山严谷,苦修勤练。是否也隐现世,对我又有什么妨碍呢?”

说完,行泽果断地辞别阳山大师,孤身来到匡庐,孑立在五乳峰下的破庵之中,随身只有破钵一只,经书几卷而已。平日里,采集野果、蔬菜,和水煮成稀粥,权作充饥之食。

(四)弘法度人

匡庐宁静,人烟甚稀。

一日,行泽禅师来到溪涧边采摘苦菜,匆忙之中,不慎失足,惊起一窝飞禽,声声惊叫,展翅欲飞。采摘野菜的竹篮早已不知滑落何处,行泽禅师却稳坐平台之上,完好无缺。经历这惊心一劫,行泽禅师仍旧坦然休歇,坐在平台之上,看天边云开日朗,胸中豁明,随口吟念道:

钟残漏尽一声鸡,脱尽从前雾里迷。

大用纵横施巨阙,汪汪洗土不成泥。

匡庐虽远,却不能掩盖行泽禅师日渐升腾的名声。隐居八年,行泽禅师无一日不在砥砺自己的修行,深究佛理。大江南北,无不风传有关他的机缘与语句,人们钦服之余,又多想一睹法容,聆听法音。来深山向行泽禅师求法的信徒日渐多了起来,但有很多人因路途遥远、跋涉艰辛而放弃,真正能够一睹法容,亲身聆听行泽禅师教诲的信徒并不多。

行泽禅师慈心济世,垂怜信徒,准备出世弘法度人。

1708年,隐居多年的行泽禅师乘船离开匡庐,寻长江北上,来到蕲州大泉山上的蕲黄寺。这是一座少有高僧停留的小寺庙,行泽禅师决心居于此地,再创法度。

然而,一心礼佛的行泽法师无意中触怒了州守。红尘俗世,纷纷扰扰,州守找借口寻衅滋事,调动兵马将寺庙化为灰烬。多年苦心,一朝成灰,行泽禅师悲从中来,面对熊熊烈火,岿然不动,激情说法,感天动地。最后行泽禅师才不舍地离开,在蕲北的菩提寺居止。

1710年的春天,行泽禅师在洒扫大医法师的灵塔之后,便来到了紫云寺。这是一座百年古刹,历代有高僧在此修行。寺中僧侣听说行泽禅师的到来,纷纷迎接。行泽禅师见状,倍感盛情,答应众人在寺中消夏。

行泽禅师坐落紫云寺的消息一经传出,信徒纷纷来到紫云寺求法。紫云寺处于人迹罕至的半山腰,道路偏僻,一如行泽当年进修的匡庐。世人闻听行泽禅师的踪迹纷至沓来,旅居一载,前来参拜的学侣众多,连当朝有名的木陈、宝华、朝宗和玉林国师也随时执经叩问。

1711年,行泽禅师离开紫云寺,前往高山寺,弘扬佛法。第二年,高山寺附近一带连月大旱,行泽禅师受到湖南湘阴神鼎山寺的一再约请,率领一种信徒前往鼎山寺,设坛演法,说禅辨理,使得这一古刹再一次振兴起来。

1714年十二月初一日,年事已高的行泽禅师感到自己大限将至,便把心中禅机法语用笔一一书写下来传给弟子。之后,挥毫写下一首偈颂:

是非海内展全机,多少时师尽皱眉。

此日一言无可付,江南江北大家知。

还有一首:

神鼎龛,无人封;自作偈,自封之;

三十年前平贴地;三十年后大神奇。

写毕,让门徒悉数出去,行泽禅师端坐而逝。曾经的艰辛与苦楚,都在他的心中化作了慈悲的佛法,他绝尘而去,却将佛光洒向了众生的心。那个曾经身陷绝境的少年,完成了自我的救赎,也完成了佛子的使命。他的慈悲与智慧,将穿透时间的城墙,为迷茫的人们,带来一束光明。

4.5般舟三昧悟先

那年,江都的某家高姓农户里,诞生了一个小小婴孩。这个世代为农的小家庭,皆因为增添的男丁而高兴不已。农户人家并无特别之处,唯有朴实耐劳值得人称赞夸口。在无数个日落黄昏日出星辰里,岁月疯狂地奔走过农家田野,小婴孩转眼就已十二岁了,成长为一个壮实的农家男孩。这一年似乎也没有什么不一样,除了慈母一病不起,最终撒手人寰。

(一)深伤

失去母亲的男孩悲痛欲绝,年幼的他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四处寻求出路。听得佛法无边可以超度亡灵,他便生起了皈依佛门的心思,想要帮助母亲亡灵进行超度,让她登上西方极乐世界,以尽最后的孝道。然而这想法遭到了父亲的严厉反对。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父亲眼里,出家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得不到应允,男孩只有默默忍受,将亡母之痛狠狠压抑在心间。从此以后,晨曦照进的灶头前,再也看不见母亲的身影;斜晖落下的田野上,也再听不见母亲的呼唤。他只能看着别人的母亲爱护自己的亲儿,看别人的母亲为自己的亲儿缝补衣服破洞。甚至忍受别人的谩骂和嘲笑。

他幼小的心灵开始苏醒,苏醒在一个不属于他的年纪里,在时光的打磨中渐渐变得坚韧有光,渐渐长成一颗男子汉的坚强之心。他更加不能够忘记自己的夙愿,要为亡母超度。

人在成长中会感受到许多不一样的苦痛,这其中必过的一关便是:子欲养而亲不在。许多年过去了,男孩的父亲也在黄土中沉睡。他不再像当年一样嚎啕大哭,只默默地在父亲坟头洒下一把把黄土。最亲的两个亲人相继去世,他的心里似乎更加看透了生命的短暂和脆弱,无论是多么伟大的人,去世之后,都不过是三尺黄土、七尺棺材、一抔灰。

男孩最终还是选择了剃度修行,从此他被人叫做悟先。只不过,此入佛门之心已经不局限于为双亲超度了,还有着更深的意义,这便是他修行中的第一层勘破——生命苦短,早日见性便可脱离苦海,渡往彼岸尚有来生。

(二)修行的出口

悟先入寺修行,很快便表现出了他与其他僧人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他会更深地思考。

他曾问其他僧侣:“出家人希望超登上果,现在却只是一味地修持心性,是修为的正途大道吗?”他提出了疑问,却无人敢给出一个答案以解惑。悟先无奈之下只能冥思苦想,却也无果。

后来他到另一寺庙求学,偶然得知有佛国净土之学的存在,便欣喜若狂地自立课程专注修习。他似乎找到了一个答案,找到了修行的出口,找到了他心中所渴望的那个世界。直到他听闻般舟三昧的禅定方法,更是坚定了自己信念——若想要到达佛国世界,就要一心一意,求证佛立三昧。

在密闭的空间里闭关修行三个月,这注定是一个不能轻易完成的过程。悟先的第一次修行以惨败结束,他无法排除头脑中的杂念从而达到心境的澄明。出关之后,他日思夜考,总结自己在修行过程中遇到的问题,并且遍寻书籍,想要找到克服的办法。只有一点可以坚信,那就是悟先从未放弃过,他决定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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