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婚宴现场，觥筹交错，正好生热闹。程雨正坐在曾经的一中老同学中间，一边低头吃着海鲜，一边听着大家在那里闲聊。平心而论，对这些曾经的老同学，多了几分疏离的陌生感，以及场面上的应酬客套。或许，跟程雨这些年都待在燕京，很少回东海市多少有点关系。
“程雨，我们可有些年没聚会了吧，自从你这个省状元选择去燕京大学读书。”说话的是方杭舟，曾坐在程雨那同桌兼好闺蜜，也是今天的新娘子徐美珍的后面，“你可比原来更漂亮啊。”
“谢谢，算算确实有好几年没见了。”程雨放下了筷子，端起了面前的玻璃杯，跟方杭舟碰了碰后，浅笑道。
“听说你毕业后就跟校草扯证结婚了，现在连儿子都生了？”一旁，一个瓜子脸，却让程雨觉着有些眼生的女同学八卦地插嘴道，“怎么没见校草还有你那儿子？你也是，怎么不带出来让我们这些个老同学好好瞅瞅。”
“泽浩现在还在部队当他的大头兵，至于孩子，还小，今儿若带出来，只怕会闹得大家都没办法好好说话了。下次，等孩子大一些懂事了，一定带出来好好晒晒。”程雨不着痕迹地拒绝道。
大家听程雨这般说，也纷纷附和了两声：“是啊是啊，这几个月大的宝宝原本抵抗力就比如大人，何况又是这样人多的场合，万一哭闹起来，可不是没法子好好说话了嘛。”
女同学听到大家这般说，也只好瘪了瘪嘴，没再说什么。不过难得几个相熟的老同学能借着徐美珍的这次婚宴聚一聚，便将话题转到了她最近听说的一些事儿上。故作神秘地开口道：“哎，你们听说没，徐美珍这次可给自己找了个厉害的婆家。”
“不能吧。”
“什么不能啊。我可听说，徐美珍家里给她陪了套二居室，就在春江花园那边。男方听说后，就不想再准备婚房。后来，不知怎么的，又给买了套三室一厅，不过只付了首付。房本上就只写了男方的名字，却让徐美珍一道还按揭贷款。”
“这事儿你听谁说的？”程雨见那女同学言之凿凿，不像是在说谎，便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有些事儿，程雨还是知道的。比如那套二居室，其实还是几年前房价还不曾像现在这般高速飞涨时，程雨建议徐美珍考虑购买来着。徐美珍家里，兄妹俩，徐父跟徐母都是公务员，收入稳定，两个孩子反而更宠徐美珍这个闺女一些。徐父徐母本就有考虑给自家闺女准备嫁妆，听了程雨的建议后便很是果断了买了套二居室。
但女同学之后说的那些，哪怕程雨跟徐美珍这几年依旧无话不谈，有些事儿到底不如读书时那般清楚。很显然有些事儿，徐美珍并不想让她多年的好友知道。
“不能吧，不是说新郎混得不错嘛。在那个什么科技公司里，当程序开发员。”
“程序开发员能赚多少？还不是拿点儿死工资，宅男一个。”
宅男，也算是这两年新名词，多多少少对这名词带着几分轻视。
“不管怎样，也架不住徐美珍自己个儿喜欢不是。”
“那倒是。”
……
听着曾经的老同学在那里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八卦，程雨不知为何，心里反而多了几分对自家闺蜜的担心，没来由的。程雨没说话。没过多久，新郎带着新娘过来敬酒。按着习俗，会为难一下新人，这不，梁栋几个就摆了个水晶杯塔，第一层七个杯子，第二层四个……层层叠高，每一层都盖着红皮，也就是百元大钞，粗粗算来也上千了。
也就是说，喝完了这些杯子里的酒，才能拿走上面的红包。
酒杯里的酒度并非高度白酒，只是香槟而已，8度而已。但程雨所在的席面比较靠前，哪怕喝不醉，只怕也能让新郎倌的肚子很有饱腹感。
冯建刚看到这座水晶杯塔后，脸上的神色有些怪异，是那种介于想要又为难的状态。
“怎的，新郎倌儿，你不会怕了吧。”梁栋笑道。
“可不是，这有什么可怕的，不过是几杯香槟而已。”
也不知是为了男人所谓的面子，亦或者被那些红皮给刺激了一下，冯建刚伸手端起了酒塔最上面的那杯。而这时，程雨却开口阻止到：“等等。”
周边在场的众人有些不解地看向程雨。
程雨笑了笑，问一旁的服务员要了一个干净的酒杯，随后倒了大半杯的红酒，开口道：“作为美珍最好的闺蜜，是不是应该我先来？”
见众人没反对，程雨端着酒杯继续道：“其实美珍会选择嫁给你，让我挺意外来着。作为她最好的闺蜜，尊重她的选择，谁让她喜欢你，愿意嫁给你咧。但是！”
程雨顿了顿，目光看向了站在新郎倌身后，应该是冯建刚妹妹，也是自家闺蜜这次的伴娘，继续道：“但是，若让我知道你，还有你那家人敢欺负美珍，我绝对十倍反击，让你们生不如死。说到做到！”
“小雨点儿……”徐美珍那鼻子瞬间就有点酸酸的。程雨伸手握住了自家闺蜜那右手。
“你谁啊，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啊。”徐美珍那新上任没多久的小姑子嘀咕了一声。
“若是不信你尽管可以试试。还有，你脖子上挂的那翡翠玉佩，是我送给珍珍十八周岁的礼物，不管你是如何得到的，请立刻取下来还给珍珍！”程雨瞥了那冯家小姑子一眼，冷冷的。
“你！谁稀罕这种二手货！”冯家小姑子见四周的宾客齐刷刷地看向自己，刷得跟墙壁似的小脸唰地一下涨得通红，一把扯下后，便想直接砸在地上。
“随便砸，按着目前翡翠水涨船高的行情，你手里的这块玉佩再不济卖个十几万不成问题。若是砸出一丝裂痕……”程雨像是早料到了冯家小姑子想做什么似的，慢悠悠地开口道。
不曾想，这话音还未落下，就直接吓到了明显动了怒的冯家小姑子。那手里的玉佩就这么掉落在了地上，饶是铺着大红色的地毯，还是发出了清脆的“啪嗒”声，随后摔裂成两截。
“……”
“你，你欺负我！”冯家小姑子傻眼了，回过神后，扯开那尖锐的嗓门嚷嚷了起来，“妈，妈，嫂子那不晓得从哪里冒出来的朋友欺负我……”
“闭嘴！”不等自家妹妹转身向亲娘求助，冯建刚咬着牙呵斥道。
“哥，你竟然凶我……”冯家小姑子很是委屈，且震惊地看向疼爱自己的嫡亲大哥冯建刚。
程雨懒得在意脸色明显已经阴沉下来的冯建刚，而是歉意地对徐美珍赔礼道：“抱歉，珍珍，我把你的婚宴搞砸了。”
“小雨点儿，其实你说的对，若是三观没在一个频道上，两个人怕是很难相处一辈子。”徐美珍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带着明显的苦涩味，转头看向站在身旁的冯建刚以及身后的小姑子，“冯小楠，我是嫁给了你哥，但并不代表着我就低你冯家人一等，可以任由你们欺凌。之前，你未经我同意便拿走的那些东西，请原样归还！若是遗失或损毁了，请原价赔偿，包括你方才摔碎的这块翡翠玉佩！”
“美珍，你当真要这么绝情？！”
“我绝情？那又是谁在那里打我嫁妆房子的主意？”徐美珍冷笑，“又是谁，拿租借的房子充当自己买的新房？”
方才，徐美珍将程雨给她的红包外壳随手丢在了梳妆台那抽屉里，出了那临时用来休息补妆的房间后，转念觉着不妥，便折返了回去，不曾想竟然让她听到了非常精彩的一段对话。徐美珍原也没想过要当着前来喝喜酒的亲朋好友的面，将这事儿给挑明了，闹得自己没脸面，旁人不见得会感同身受，更多的只怕还是多了茶前饭后的八卦笑料。
但是真的欺人太甚！
“美珍，你，你在胡说什么？”冯建刚一脸的震惊，可没想着那般秘密的事儿，竟然被提前发现了。但冯建刚依旧咬牙坚持。
“有没有胡说，一查便知道了。”
“珍儿，怎么回事？”闹剧不过片刻，便惊动了徐家人，率先出现的，是徐美珍那大哥。对于自家妹子的这婚事，徐家大哥其实并不怎么赞成，自然是觉着冯建刚配不上自家妹子，可架不住徐美珍喜欢啊。
“哎？这不是你那小雨点送你的生日礼物，那块翡翠玉佩嘛。”徐家大哥才走近几步，便发现踩到了东西，一低头，几乎瞬间就认出了被踩之物。
“混蛋！姓冯的，这是怎么回事？！我妹子最喜欢的这块翡翠玉佩怎么碎两截了？”
“我，我……”冯建刚“我”的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美珍，你快跟你大哥解释，这都只是误会……”
“误会？前两天，我就瞧着你妹子脖子上挂的玉佩挺眼熟来着。”徐家大哥又不傻，不等冯建刚将话说完，便直接挥拳打了过去。但一旁有个拳头更快地出现，而且分量十足地直接打中了冯建刚那左眼圈。
曾经的老同学，数学课代表，余刚，在程雨记忆里一直都挺瘦弱来着，不曾想竟然有这般稳准狠的爆发力。一拳将人给打翻在地的余刚，回转过头，看向楞在原地的徐美珍，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鼓起了勇气，开口道：“徐美珍，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你。高一时，就喜欢你了，只不过我没敢跟你说。原本这次你摆喜酒，我没打算来着。可梁栋几个说的对，不管怎样，能看到你幸福，也是好的。至少……我能死心了……”
“你别说了！”徐美珍微红着眼，不等余刚将话说完，便直接打断道。
“让我把话说完！”
“闭嘴！不准再说下去！”
“徐美珍，你个水性……啊……”就在徐美珍不让余刚继续说下去之际，感觉到自己头顶绿油油的冯建刚在一旁暴跳如雷。怎奈话才说了一半，便让程雨一脚给踹中了小腹。因为疼痛，冯建刚缩成了一团。
“嘴巴最好给我放干净一些！”
徐美珍深吸了口气，径直来到了刚刚才进行过仪式的花台，站在麦克风前，试了试音后，宣布道：“我很抱歉，今个儿的婚宴到此为止。但凡是我邀请的宾客，一会儿回去前，可以拿回你们的礼金。”
“珍儿，怎么回事？”正在招呼客人的徐父跟徐母一听到自家闺女这般说，赶忙从后面走了出来。
“对不起爸爸妈妈，我让你们丢人了。我也是刚刚才无意间知道，他冯建刚根本就没买房子，那所谓的新房根本就是租的。竟然还想让我每月拿出来前，跟他一起还所谓的按揭款！”
“什么？！”这下，徐父跟徐母也不乐意了。亲家冯家家在农村，条件不是很好，徐父徐母虽不大舒服，到底不曾嫌弃，甚至还陪了一套房子。现在，竟然爆出租来的房子充当新房，还让自家闺女帮着还所谓的按揭款（其实就是房租），这已经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而是一个品行问题。
“冯建刚，你来告诉我，珍儿说的是不是真的？”徐父虽然已有了九成把握，但还是转过头看着冯建刚，多询问了一句。
“那，那房子，我原本就有打算买下来。只只不过价钱还没……”
“够了，不必再说了。”徐父深吸了口气，“珍儿，不管你做出怎样的决定，爸爸跟妈妈，还有你大哥，永远都支持你。”
“谢谢爸爸。”
已经意识到什么的冯建刚本想反怼一句“你家闺女水性杨花，也不会什么好东西”，却因为还在隐隐作痛的小腹，以及虽说长得不错，却是个蛇蝎美人的程雨就在一旁，到底没说出口。更何况，除了程雨之外，徐家大哥，以及余刚也在一旁呢，尤其余刚，看向冯建刚那目光中，带着明显的戾气。
识时务，是冯建刚为数并不多的优点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