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络丹,杨家新研制的一种丹药,说是能帮助修行资质低的重塑经络,经络一通则入灵无碍。
“不过需要事先申明,因是重塑再造,所以此丹药性猛烈,服用身亡也有可能,需要慎之,”天下没有两全其美之物,有高回报的通常都是高风险,能让普通人升华至武者的应是以生命为代价,“所以,如舍得的需签署生死契,因服用丹药而亡与本杨家无关。”
“给诸位盏茶时间考虑,同意的上台签署契约,欲成武者先要决断,犹犹豫豫即便有不错的修行资质也难以成材,”这杨家少爷年纪虽小,说话却带着点老气横秋,不知是否意图激起台下那些未入灵的心气。
“我要去试下,”没想到衣离运竟然第一个下定决心。
“黄毛,你还有一年时间呢,等等吧,”顾安和他交情深一些,劝阻道。
“我不想再等一年了,或者说一天都不愿等,这几日修行让我烦躁,”衣离运难得正色说道。顾安没有再劝说,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作为朋友就更应该支持而不是阻挠。
“我也要去,”安佑生跟着说道,“这应是陆爷提到的机缘,既然是我人生中的唯一一次机会,定不能错过。”杨家,他父亲效力的家族,原本也应是他生长和服务的地方,现在又敞开了大门,他想人生走得更高就必须穿行而过。
衣随风没有说什么,只是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对于安佑生,他总是抱着绝对的信任和支持,但还是跑去通知佑生爷爷,谁也不知道未来真的会发生什么。
其他几人也不便多说,只是给予两人一些支持和鼓励。看着他俩上台的背影,戴芬妮朝一旁的几人低声说道:“你们有没觉得奇怪。”
“是有点,能入灵的武者多如牛毛,不知杨家为什么还花精力研制这种药物,料想过去靠药物入灵的后面修行定然会差一些,”慕沙华答道。
奎勇想了想说:“可能是为了获得试验数据吧,”他本是一名普通人,也是经历大大小小各种改造才获得现在的超人体质,现实中签署了很多份类似生死契的免责合同,甚至到后面对这种纸面定义的死亡都麻木了。
“你竟然还是屈服了,唉,”杨家少爷看到走上台的安佑生,叹了口气。
“我本向武,何来屈服。”
“这可不是免费赠与的,没死的话需要为杨家做十年仆从。”
“做些杂活而已,只要你喝花酒不需要我代劳就行,”这几日听他们几个大谈风月之事,让安佑生不再像之前懵懂,言语上犀利了几分。
“哼,本事没长进,口齿倒利落多了,”杨逸听了有些恼怒,杨家的隐秘在镇南城知道的多些,所以家族子弟间会以此调侃,虽然他没有三叔那么悲催,但这种事情又不能脱裤子证明,所以听着这不知重复多少遍的嘲讽,内心颇为烦躁,一会定要看安佑生有什么下场。
见已经有两人上前,台下的情绪顿时被带动起来,之前的犹豫慢慢被成为武者的美梦替代,也有数位少年走上台。顾安没想到衣辛衣易两兄弟竟然也有此魄力,估计是长期试药练出来的胆量。
一共八人,多是仁济府孤儿,只有安佑生一位尚有爷爷在世,他看向台下泪流满面的爷爷和随风,不由得心生紧张。虽然陆无为的口水诗大致和当前场景相符,但第一次体验生死离别,又渐渐滋生出些许惶恐。
杨逸见状略感失望,说:“如果你抱着这个心态是很难过关的,家族里也有用死囚做过试验,能存活的不足半数,多是心志坚定之徒,那些彷徨犹豫的,虽不能说注定身亡,但十不存一。”
杨家少爷这话不只是对安佑生所说,也是在告诫台上众人,遂又说道:“本次测试有两重考核,一是胆,你们敢上台说明都能看透些许生死,接下来就是第二重考验,运,命运之道原本缥缈,只有活着的才有运,死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说完,掏出一个玉瓶,在桌上摆好的碟中各放置一粒药丸,一共十枚,让几人各选一枚。
“你们可以观色辩味,自行选一粒服用,但要提醒的是,这丹药中有一粒药性最为猛烈,目前服用之人无一幸存。”
“既然有如此毒药为什么还放在里面,你们杨家难道就这样不把人命当回事,”台上一位少年气愤喊道,说完就要下台,不想参与这生或死的选择。
杨逸没有阻拦,只是看了看身边的侍卫。在那少年刚要走下台时,侍卫突然动手了,一剑刺透少年的胸口,对于还没入灵连武者都算不上的普通人而言,这重创当场要了他的命。
台下一阵唏嘘和惊恐声,这时杨逸才走到台前,冷冷说道:“既然签了生死契,就不容违背,没有这等胆量死了也好,省得浪费我一粒丹药。”
台上惊惧的几人已别无它法,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拿起这几枚丹药端详,希望别选错了。最精通药理的衣离运已辨识了一圈,但没有多少收获,丹药色泽外形都一般模样,只是味道有些许差异,也就他在药房呆的时间久了才能分辨出来,其他人应该难以区分,估计只是在提炼的时候药物成分的轻微差异。
衣辛衣易这时候没了谱了,此前还可以耍耍小聪明,这时候似乎只能碰碰运气,幸好只有十分之一的可能性选中,还不是很糟。
衣舍在台下不解问道:“杨家为何要这样做?原本就生死各半,还非要再让他们心生惧意。”
戴芬妮分析道:“我怀疑他没说实话,有可能真实死亡率比这高多了。”
“是的,一旦没有选中最糟糕的那个,人大多会认为‘我是幸运的那个不会再死’,多些求生的意志,”奎勇接着说道。
“那怎么判断不是选中最糟糕的那个?难道说,”顾安结合试药的经历有所感悟,“大家都在台上,看到其他人死了就会想着我应该还好一些,”说到这里他心里发寒,如果是这样,能剩一个人应该都符合杨家的期望。
最糟糕的答案没有说出口,而且幸好佑生爷爷和衣随风都跑到台前不远的地方,没有听到这些。阻止已不可能,现在只能静静看着事态的发展。有陆无为的提点,顾安对佑生能活下来是有些盲目的信心,但对于衣离运,心里有些不好的感觉。
台上唯一还没探查完丹药的就是佑生了,他的方法和其他人不一样,除了第一个闻了一下外,其他的都是拿着丹药置于心口端坐,闭眼静心,不知道在干什么。其他几人不明所以,又不愿意第一个选择,索性就等他装模作样弄完这一切。
两盏茶时间过去了,杨家少爷等的略微有点不耐烦,正想催促几人赶快选的时候,安佑生用自己的方法探查完一遍。起身扫了扫衣上的尘土,转过身看了看台下的爷爷和衣随风,眼中带着些泪水,问杨家少爷:“如果我选那枚,你们杨家是否能答应我一件事?”
“那枚?”杨逸犹豫一会明白了他说的意思,原来他还想服用几乎十死无生的丹药来换一个承诺,大体上他猜到了什么事情,应该是让杨家把他爷爷和佑生一并照顾了。
“你想得倒是挺多的,先找到那枚再说,不然都是空话。”
“那有何难,”佑生说完走到那桌丹药前,伸出手在丹药上滑过,到第六枚丹药上方时突然一把抓住,举起握紧的拳头,犹如那是他的生命一般,转过身问道:“现在你可否答应?”
杨家少爷显得颇为惊讶,不明白他怎么能选中的,为了不影响其他人的心态,也没有挑明,只是说道:“不违背契书的事我可以答应,不过需要你活下来再说。”死了,自然是一了百了。
佑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过身对衣离运说道:“你可是欠了我不少钱的,要记得还了。”
黄毛罕见带着正色说道:“会的,我可是说过会带你吃好喝好。”说完眼眶有些湿润,他知道佑生选了那枚最为凶险的丹药,那剩下的都应该是一样的,上前随手抓过一枚握在手心。
有一有二自然有三,慢慢地个人都选好了丹药一字排开,端坐在台上。顾安感觉恍如试药的场景,不过这次只是观众,带着相识十几天的情谊,台上的生与死会给自己怎样的感触?
服用比当时的藤黄还简单,因为是重塑经络,不需要引导灵力这些,只要尽力保持平静,不显得太过紧张。台下又聚集了不少人,估计是听闻杨家安排试药,还肯定会有死人那种,立马就赶过来了。
顾安看着台上大概知道了自己当时有多狼狈,蜷曲、颤抖、哀嚎,无意识下缓解疼痛的一切办法都在面前展现,还有人自残以试图转移疼痛感,殊不知这只是心理上的安慰。台上只有四人保持着些许的体面,佑生、离运和衣辛衣易两兄弟。离运和他两个老冤家,试药多了有些经验,知道这种时候尤其不能泄气,那些嚎叫的基本都被老天给叫走了。果不其然,一刻钟左右的功夫另外几人就死了,引得台下不少人的嘲笑。
杨家少爷难得对这偏远小城邦的住民心生些许敬佩,不过也只是赞叹这些人顽强的生命力的。恰如戴芬妮几人分析的,服用丹药能生还的其实十不足一,要不是这药对杨家有大用处,也不会广泛试药,毕竟落得草菅人命的名声可不好。
两刻钟左右时间过去了,似乎快接近尾声,丹药重塑经络的功能到现在才显现异象,离运和衣辛衣易三人身上透出道道红线,因被衣物挡住,只看得到光亮,而安佑生则不同寻常些,红线透体而出,如同人体经络一般蜿蜒缠绕,而在其外,又有一道白线与之纠缠,有些纹路一致,有些则是单独一径。
“白色的应该是封灵珑吧,”慕沙华说道,顾安没有回应,他的心思都放在台上,希望两人均能度过。
杨逸见安佑生此状心里也有些诧异,这和之前偷偷瞥见的试验场景不一样,那些服用这种最猛烈丹药的试验者,也同离运三人相似,只是因为药效太强,红光透体后就是血涌,没有一个能挨住,所以不知道这台上的征兆是否正常。他对佑生也有去了解一些,不多,只知道佑生爷爷请杨家封了佑生的灵脉,他认为这种行为类似背叛家族,所以连带着对佑生也比较反感。
原以为佑生服用的药效最猛,持续的时间应该最长才是,没想到反而第一个结束,红线与白线显现后不到片刻就慢慢隐去。佑生也尽力睁开眼睛,对着台前的爷爷和随风微微一笑,说道:“我没事的,”然后身体就向前倒下。随风想上台去照顾,但被护卫拦住,不过看着杨家已有医师上前搭救,也只能作罢,在原地无助地看着。
佑生做了个梦,梦里回到了孩童时代,少了父母照顾,而爷爷时常需要去打工,平时多同离运这些孤儿嬉戏打闹。但那一日下着大雨,无法出门只能一个人在家,午觉睡醒后的是莫名感伤,他第一次放下稳重,像同龄的小孩一样痛哭。
门外响起的敲门声止住了小孩的泪水,他上前开门后发现是见过几面的老道,因为大雨就来这借个地方挡雨。虽同老道有一些‘恩怨’,但佑生还是让他进来了,只是这老道进屋后惯例搜刮一通,吃喝了些才陪他在屋外坐着看雨。
小孩拉着老道说了很多,但这梦里已不记得多少,只记得老道走之前难得开导的话语:
“何为生
心念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