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次杜晓风与舒慧大婚,小院已经有七年没曾这么热闹了。院里,楚家、舒家、杜家和项家的夫妻八人,加上白羽妈都围在略显狭窄的厅里帮着分装喜糖,桌子上整齐摆放的十个大袋子,里面分别装着各式的糖果巧克力;写得一手好字的楚父和舒父在伏安书写请帖,楚云开则把写好的请帖折好后,整齐地摆放进纸盒中。
白羽妈装着糖果,不觉开始慨叹这时光的飞逝,“云开这就要嫁人啦,我有时候老感觉这些孩子们都还是在上高中。”
白母的话,得到四家父母的一致认同;楚云开则一边叠着请帖,一边乐着。
“那时候你更像个假小子,”白妈笑道,“现在变得更漂亮咯!”
“要还像个假小子,那还怎么嫁得出去。”楚爸抬头道。
“说起假小子,”项东爸忍俊不禁:“你们还记不记得云开剃光头,咱们集体灭虱那次。”
众人纷纷扔下手中的物件,瞬间笑做一团。
“噢,叔叔!”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的楚云开辩解道:“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况且那次我也是受害者啊!只是去同学家住了一晚,哪知道就给传染上了……”楚云开一面说,一面心有余悸地摸着头。
“那年是高一?”
眼看家长们回忆那年囧事的决心已是挡不住,楚云开起身嚷道:“我走了!去买点甘蔗回来!”
“应该是初三刚毕业吧……”
这句话,就如同一把时间的钥匙,顷刻推开了记忆的窗户,1997年的炎夏带着青春、也带着新鲜泥土的芳香扑面而来……
房间里,楚妈正一寸寸、仔细地擦拭着楚天阔床上的竹席,余光瞥见席下压着的袜子,于是顺手翻起竹席,却赫然发现竹席下零零星星地爬着些细如芝麻的小虫,楚妈起身翻开楚云开的竹席,一样的小虫在竹席爬动着。楚妈头皮一阵发麻,高声喊道:
“他爸,你快过来看看!”
夫妻两人对着竹席下的小虫琢磨半天却毫无头绪,楚爸突然一拍脑袋:“别着急,我们找隔壁院儿的王教授问问就知道了!”楚爸拿起窗台上的空罐头瓶子,小心翼翼用盖子把小虫拨进去瓶中后盖上,“王教授原来可是市林业局野生动物保护科的!这个可是神人啊什么都知道!你等着,我去去马上就回!”
王教授家里。
王教授扶着眼镜端详着罐头瓶里的怪虫,自言自语道:“我从事了30多年野生动植物和昆虫研究,也没见过这种虫子。这样儿,瓶子啊你先留下,明天我去趟单位用显微镜看看,有什么答案我再告诉你。”
第二天,王教授带着怪虫的罐头瓶匆匆忙赶往单位,在用显微镜仔细观察和查阅相关资料后,终于判断:这是一种寄生在动物身上的虱子。
王教授对楚爸楚妈耐心讲解道:“很有可能是孩子从哪里传染了,虱子才开始在家里繁殖;这种小昆虫,通过接触可以飞落到其他人的头皮上,产卵于发根,以耳后较多,两周后孵化成虱子。虱子靠叮咬头皮,吸取人体的血液而生长。当它叮咬头皮时,就会产生瘙痒的感觉。”
楚爸楚妈一边听,一边感到耳后根奇痒难忍,不时拿手抓挠两下。
“虽然只有芝麻那么点儿大,但你们可别小看了虱子,它们曾经也是一种非常热爱自由的生物啊!花了好几个世纪才放弃它们的个人主义呢。而且它们也有混血儿,比如美洲虱,就是种混血虱。”
“美洲狮?混血狮?”楚爸楚妈听得入神。
“嗯!而且这种生物的幼虫有强烈的进取心,借助空气增压,使得弱小的自己可以成功破卵而出,诞生在这个伟大的世界!”王教授一脸动情地讲着。
“不过,由于虱子使人瘙痒不安,而且传染性很强,所以必须及时给予根治。”王教授谆谆教导。
“那该怎么治呢?”楚爸楚妈一脸求神拜佛的表情望着王教授。
“首先,可以顺着找虱子,先洗头,虱子被打湿了走不动,会出来透气,聚在头发表面、发尖上和太阳穴那里,效果很好;
其次,用篦子,先洗头然后在顺着蓖;每天洗一次头连续用4~5天。
再次,到药店购买除虱卵药剂,按说明书涂抹使用。
最后,有头虱的男孩最好剃去头发,女孩子可将头发剪短后再行灭虱。为了防止头虱在家庭成员中死灰复燃,最好全家人都用同样的方法清洗头发,并将日常用品,如梳子、帽子、被单、衣物等进行认真清洗、蒸煮、晒干,以免后患。七天后,全家人再清洗一次。如果采取了以上措施仍然没有灭绝头虱……那我也没办法了,赶紧去医院吧!”王教授哭丧着脸说道。
后来,不光楚爸楚妈,院里每家都发现了这种原本是渴望自由的神奇动物,楚妈索性买来药剂数瓶,全院集体使用;那段时间,全院五家人每天都在相同的时间,各自搬着脸盆围在井边洗头,聚众除虱……
正是:往事不堪回首,回首乐倒一片众人。
几家父母一边说着这段回忆,一边笑得前仰后合。
白羽妈说,“我还记得那是云开第一次剃成光头,整天不肯出家门。把我们家白羽急坏了,长这么大那还是他第一次主动问我拿钱,说是要给云开买帽子戴。”众人听完,又忍不住一阵乐。
从里屋外进来,准备拿水喝楚云开听见白妈妈的话,欢快地接过话茬:“阿姨您还记得这事儿呢?”楚云开挨着白羽妈坐下,“那天晚上我被我妈赶去姨妈家拿百部,说熬水洗头,我只好头系了条我妈的丝巾就去了。回来路上就碰见白羽刚练完琴,拿着一顶粉蓝色的太阳帽说是送给我的,”楚云开开心地回忆着。
“那天他估计就没去过琴房,不然你可见不着他,”白羽妈笑言,“白羽每次去琴房都要练到转点以后才回,这是雷打不动的习惯了,说是晚上容易集中注意力。”
无数个春秋冬夏里,两人在街巷相遇,相谐而归的日子从楚云开眼前闪过,耳畔轰鸣着如列车驰过的轰鸣声,楚云开不停眨巴着眼睛,“明明是每晚和我下自习一样的时间练完琴啊,高中三年都是如此啊!”心想,这中间可能是有何误会。但究竟会是什么?那个答案在楚云开心底如银鱼翻尾般搅动了一下,但又快速下沉至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