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卧在地的裴山,身躯被冬夜冰冷的寒风,不断的凛凛吹袭,带动的衣角、裤腿发出扑啦扑啦的声响。
意识陷入昏迷之中,神识尽处的星魂却依旧缓缓旋转个不停,并没有如往常一样,星辉之力用尽便归于沉寂,恢复成原本的墨色圆球,此时中间位置还留有一点光晕依然闪着荧光。
闪烁的光芒奇异的沟通着不远处本命参同的那枚剑丸,通过剑丸汲取着妖植肢体内的木本精华。
妖植绿柳存续千年的生命灵能,尽数被吸取一空,那仅有的一点光晕愈发显得明亮起来,闪耀间,星魂之上蓦然又有一颗星光点亮,散发着柔和的青绿色星辉,在神识内摇曳飘散。
飘散的星辉渐渐附着到神识中的本命剑丸上,修复已黯然静止的剑丸,片刻之后,剑丸便有了几分灵动之态,发出短促剑鸣之声激发灵机,警醒着昏迷中的裴山。
不断的灵机震荡,让裴山清醒了过来,刺骨的寒风似乎了吹透身体,血肉模糊的伤口都已麻木,看着已近拂晓的夜色,吞下几颗疗伤丹药,默运法诀调理脏腑伤势。
片刻之后,脏腑稍作稳定,便强撑着站起身形,收了妖植残尸之后,也顾不得清理厮杀痕迹,便奔着白猿妖兽的山谷方向走去。
妖植偷袭的狠命一击,妖气劲道震的脏腑多处破损,得尽快调理修复,激发星魂时,体内灵机也被悉数抽空了,此时裴山体内贼去楼空,小命在这妖族界域岌岌可危。
多年在边界厮混,裴山对附近很是熟悉,离得最近的隐秘藏身地穴,也远在二百多里之外战场边缘,此时已经赶不过去了,赌一把灯下黑,反其道而行之。
白猿妖兽所在的山谷两侧,是两座险峻的山崖,裴山服了一枚幻颜丹,隐去了人族修士气息,取出一套衣物裹在身上,爬上了北侧的山崖,在临近断崖不远处寻了一个山洞钻了进去。
怕被高阶妖兽巡查时看破,没敢布置幻阵,清理完附近痕迹后,撒了几瓶野兽尿液在洞口周围,搬了几方山石堵住洞口,简单巧妙的一番掩饰之后,盘坐在洞内开始恢复体内灵机。
储物戒内的疗伤丹药、灵石,尽数都取了出来,一边汲取灵石内的灵气,一边断断续续的吞服丹药。
接连三天,悬崖左近一如既往,除了山间野兽出没,没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迹象,第四日晚间,裴山稳固住了伤势不再继续恶化,体内灵机也恢复了一成。
修炼恢复其间,星魂闪烁奕奕辉光,与神识内的本命剑丸相互辉映,折射出丝丝缕缕的七彩光线,神识之中剑意纵横、五光十色煞是绚烂。
见到神识内突兀难明的变幻,裴山诧异之余,急着恢复伤势,顾不得为此多做纠结,暂时把这一切归咎于星魂身上。
夜至子时,裴山止息运转的功法,起身舒展活络一下身体,隐蔽的出得山洞,四下里观望一下动静。
下面山谷里寂静无声,不见妖兽巡视的动静,悬崖北面山峰偶尔传出几声夜莺的鸣叫,山谷南面,逆风之下无法辨识情况,西面妖王府地界倒是偶有一两声兽鸣之声,东侧边界地带一样的静悄悄一片。
四下里的情形有一种古怪的静逸感,斩杀的青牛妖兽与妖植绿柳,对熟悉妖族边界的裴山来说,很是陌生,以往未曾听闻。
估计是此处新妖王带来的心腹妖将,两个妖将同时殒命,边界之处却不见任何波澜泛起,不得不令裴山心生警觉。
妖族之中,相对于妖兽族群来说,妖植一脉族群数量要少一些,大多分布在妖族腹地界域,边界之地很是罕见,裴山只听闻妖祖府里有妖植存在,却未曾见过。
妖植一脉精于阵法守护,天赋寿数绵长,修炼中善于存储灵能精华、缔结灵果。有些实力的妖兽,大多会尽力寻妖植来厮守相伴,攻守相得、互为依仗。
凡兽、凡木相伴修炼成妖,是为伴生妖侣,大多天赋强绝、妖途光明,在妖族之中很是罕见。
此间殒命了一对妖将级的罕见妖侣,却不见新妖王大动干戈,反常的很。
裴山在断崖处观望多时,依然没有任何发现,怀着几分忧虑担心返回山洞。
此次来妖族边界的原因,多半来源于自身的存在感模糊。
体弱多病的慈母、殷切相盼的族人、同生共死的弟兄伙伴,都有很多的期望。
自始至终,自己就一直在摸索寻觅,希望能带着这许多期望开出一条前路。
可这前路是什么呢?
至极处,莫过于仙路长生,先不说仙路如何缥缈,只这一路所需,机缘、运道、资源、还有那不可捉摸的冥冥天道,自家一个落魄少年家主如何去一一触摸、尽数夺得?
少年热血、慷慨江湖、一路闯荡不羁,血腥中拼抢一丝机缘运道,真实的血肉搏杀中,也不过得到寥寥无几些许资源,与仙路来说于事无补。
有人说、莫欺少年穷。。。少年,莫要急切。
我信你个鬼。。。修仙路上无老少,有一个算一个,那个不是与天地争造化、掠夺年华光阴,得觅长生。
不急不躁、顺应天命,又何苦浴血仙路、舍命相搏,去凡世做个富家翁,娇妻美眷、怡儿弄孙,岂不来得舒畅?
好吧,那不如真就去做个富家翁?
舍了修行、枉顾殷切期望,也算不得多么尽失本性,这且先不说。
那如何做个富家翁呢?凡世百年光阴,名利之事又何尝不是一个争字?
权贵欺压、同族竞争、人心沟壑、内里勾当哪一个不需要去争?
金榜题名,需寒窗苦读、谄媚侍人,你做还是不做?娇妻美眷难寻,你争还是不争?儿孙竟业,你拦还是不拦?
人生在世、物欲横流,裴山找不准自己的定位,所以每每事有不决,便来妖兽边界寻找有血有肉的真实感,确立前行方向。
找寻任何前路的前提都要拥有生命,生死之间迸发的不只是恐怖,还有希冀、光明,对生命的渴望,不断为自己提供前行的动力。
左右都躲不过一个争字,此次遭遇妖将、妖植,是自己最为接近死亡的一次撕杀,昏死的那一刻,裴山有所悟,既然都是用生命去争,又何必区分什么仙路凡俗?
难与不难、成与不成、是已然存在的,争与不争才是自己该做的,就像娇妻美眷,你不争,那就是别人的,你争,那就必须是自己的。
美好的愿望,从一个小追求开始,比如,从那个惹火的女郎开始?
从纷杂的思索中解脱出来,裴山感觉少了几分忧虑、多了几分明晰,就从自己熟知的领域开始前行,先争一争资源,自冲霄楼开始、从赏心悦目的女修开始,如此一想,少年情怀顿觉动力满满。
随即,席地而坐继续行功修炼,先行恢复伤势。
十天过后,脏腑伤势稳固已无大碍,日后慢慢调理便可恢复,后背伤口已经结痂、麻痒之意大盛,左臂被削去的血肉,确需慢慢长回来了,伤势都只剩下慢慢修养了。
此次疗伤、恢复体内灵机,按说要比以往需要更多时日才对,此时反倒比以往恢复的更快,提前了许多,就连神识内的本命剑丸,比此前也灵动了不少。
神识内观,剑丸不住的雀跃翻转,折射出七彩虹光,显得灵机盎然、生机勃发,每有展翅欲飞之势,冲击着禁锢的修为境界,欲要冲破神识的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