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少女坐在柔软地毛毯上，月白色的长发柔软，在地面有些凌乱地散落。
轮椅在她好几步远的地方，是她伸手也够不到的距离。
房间里一片破碎，哪怕有了毛毯，花瓶也成功地裂开几块，还有各种零零散散地宝石饰品散落在地面。
一片狼藉。
维利亚冷眼看着他，神色间却有一点几乎看不出的狼狈意味。
伊诺克不知道为什么微微心中一阵紧缩，目光挪到女孩子的手上。
白净的手撑着地面，一只手下压着一块碎瓷片，鲜红的血液在白色的碎片上滚动，划出一道痕迹。
成为这短暂的静止中为数不多的动态存在——刺眼异常。
伊诺克快步上前，弯腰将维利亚的手和碎瓷片分离开来，然后仿佛看不到乱糟糟的环境，将她横抱起来。
维利亚轻得让人意外，柔软娇小的身体很轻易地被人揽入怀里，她没有反抗，可她的目光却冷得让人心里发凉。
伊诺克将她放到轮椅上，正要去推她，就看到她非常讽刺地笑了一下。
——手臂用力
伊诺克瞳孔一缩。
维利亚重新跌坐在地面，所幸地面没有碎片，不会划伤她。
但满地珠宝只怕也会硌得人很疼。
可是维利亚像没有感受到一样，看着伊诺克，淡淡吐字，“出去。”
伊诺克没动。
时空再次静止，两人之间陷入僵局。
“殿下……”丽萨跨进门，看着两个人对峙的局面，一时失声。
维利亚偏头，对上丽萨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丽萨忍不住低下头，不敢去看她，“牧师来了，殿下的伤口要治疗。”
那一刻，伊诺克好像看见女孩子眼中的光，黯淡了下来。
他忍不住再次伸手抱她，这次维利亚再没有别的动静。
温暖的光芒从亮眼到黯淡，维利亚手上的伤口慢慢变淡，消失。
丽萨慢慢地松了口气，维利亚的表情却越发淡泊了。
伊诺克忽然就觉得自己的心像被抓住了，这一刻他有一种很奇怪的冲动。
“殿下，现在可要进用早餐？”丽萨小心翼翼地问。
维利亚没有回答，慢慢抬起自己的手，看着那片看不出半点痕迹的白嫩，眸光莫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丽萨便当她默认了。
一道道早餐摆在维利亚的面前，维利亚淡淡地看着眼前的碗，没有挑刺，也没有动。
“殿下？”丽萨轻声问。
“哦……”少女慢慢抬起银刀银叉，动作优雅得挑不出半分错误。
维利亚小口地咀嚼着，慢慢地去叉第二块。
叉子在距离食物还有一毫米的时候顿住了，没有再往下。
维利亚慢悠悠地看着那只拦着自己的手，慢慢地顺着那只手抬头看去，就看见伊诺克蹙着眉的表情。
他最终还是服从了自己的本心。
维利亚干脆放下刀叉，“怎么？还有什么需要我为你们效劳的么？”
周围的人疑惑于维利亚今天不吵不闹，出乎意料地配合。
伊诺克却抿紧了唇。
“哐当”一声，除了维利亚和伊诺克，大家都忍不住往声源处看去。
丽萨一阵恍惚，没留意撞到了一侧的椅子，她抬手死死捂着脸，眸光剧烈地颤动，仿佛随时有什么要落下来。
——效劳。
是的。
好好活着，乖乖进用自己不喜欢的三餐，包括那双腿……所有的一切，都是效劳。
为她们效劳，仅此而已。
周围的人一脸错愕地看着丽萨忽然跑走了。
不敢一个人留下来面对阴晴不定的维利亚，也纷纷找理由离开了。
只剩下维利亚与伊诺克，一片寂静。
维利亚垂着眼坐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抬手又去叉那块大约已经冷掉的食物。
伊诺克直接抓住了她的手。
“您如果不想，便不要吃了。”
维利亚嘴角微微勾出一个有些嘲讽的弧度，“骑士长大人，刚才您闯入了我的房间。”
现在来和她说想还是不想，是不是太晚，又或者，太虚伪了一些？
“不会有下次了。”伊诺克很轻地说，“我向光明神起誓。”
“嗤。”维利亚听见不用吃了，半点也不客气地放下了刀叉，“怎么？月神入不了您的眼？”
“我亦向月神起誓。”
维利亚有些奇怪地看着年轻的骑士。
他看着她的目光太认真了，认真得不像是，向月神起誓，而是在向她起誓。
维利亚挥掉脑子里奇奇怪怪地想法，对伊诺克的回答总算是满意了。
她倨傲地扬起下巴，“我要出去。”
“出去？”伊诺克一下子没能理解这个出去是什么意思。
“我要出光明神殿。”维利亚的声音没有半点犹豫，“请履行您的誓言，骑士长大人。”
……
维利亚优雅地坐在轮椅上，小口地咀嚼着口中的肉，在伊诺克看来，却有几分说不出的小女孩儿的娇气。
维利亚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直接吃过肉食了，她吃得很认真，默许了伊诺克去推她的轮椅。
因为她身体不好，怕她消化不了。
——这是一种夸张地担忧，无限逼近于因噎废食，偏偏她还没有办法自己找肉吃。
不是不能用自杀来威胁，只是她终究没有那么做。
不过没关系，如今她还是吃到了。
伊诺克小心地撑开一道看不见的护盾以避免维利亚被的进食过程被打扰到——只怕她又会发脾气。
维利亚的轮椅很有特征，所以出来的时候她早就把轮椅上的宝石一颗颗认认真真地抠了下来，差点就随手扔了。
最后还是伊诺克收了起来。
这样一下来，能认出维利亚的人几乎没有。
维利亚是用了魔法，见过她的人脑海中关于她的印象最终还是会慢慢变淡消失。
所以真要闹起来，她也无所顾忌。
而且维利亚算得上是难得平静了，他不想打破这份平静。
将花坛里的花改成拉文德，就是因为他希望那些拉文德能让维利亚平静一些。
不是受不住她的脾气。
而是维利亚的精神太过紧绷了，他希望她能放松一些。
而且那些拉文德也很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