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老同学的聊天无非是你来我往,无聊至极。萧宁听的已经有点百无聊赖了,于是一边转着筷子一边时不时插上一两句,但表情已经明白着‘怎么还不结束’六个字。
心有灵犀一点通,杨生楚也不是见色忘义的人,更何况裴昊君也只是礼尚往来的回答,大多时候只是出于社交礼仪罢了,杨生楚看三人碗已经快见底了,就打算要不先告别,虽然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遇见,但有时候缘分不能强求,任何东西都要适可而止。
“加个微信怎么样!那个时候你不是把我删了吗!”杨生楚大大咧咧地说,不过她也确实没觉得这有什么,那个时候自己确实很烦人,大概就是现在的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南墙也不愿意老给你撞。
“这件事儿我道个歉,当时还小不懂事。”裴昊君摆了摆手,将用过的餐巾纸都有素质地清理干净,“加微信是应该的,毕竟我以后要是碰巧去了A国读研,咱两说不定能做校友呢。”
真是会说话呢,杨生楚一边琢磨着一边掏出手机,好像我校传媒国际排名不高,不知道高材生看不看得上眼,不过这次聊天杨生楚发觉了,即使裴昊君身上还是有那种少年时代的懒散和初生牛犊不怕虎在,但隐藏得越来越好了,你得努力拨开那些客套的敬贤礼士,才能勉勉强强的窥见荆棘丛的一角。真是个聪明的男人,越来越聪明了。杨生楚不禁感叹到岁月真是个神奇的东西,比如他能把裴昊君从走马章台的少年变成谦谦君子,也能把自己从那个唯唯诺诺的敏感女孩变成现在这幅刀枪不入的纨绔子弟模样。
挺好的,大家都变成了自己最适合的模样。喜不喜欢是一回事,适不适合是另一回事。
加完微信三人就在谢记麻辣烫门口分道扬镳了,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见,但还是要说再见。
吃完之后萧宁和杨生楚就更慢悠悠了,打算走个半小时去外滩,再看看有没有别的饮料喝,两人是奶茶容器。吃完麻辣烫能吹吹风,喝喝有甜有温热的东西,是人生很满足的时刻。
“诶,你还喜不喜欢他啊?”萧宁一边巡视周边有没有口碑不错的奶茶店,一边发出自己今晚最大的疑问,今夜可能是小楚同学二十几年桃花开的最旺的一天,“我觉得你还挺关心他的。”
“怎么说呢。”杨生楚从包里翻出烟,一边叼在嘴里一边点火,橙色的火光在灯火通明的街上独自亮了起来,照亮了她的侧脸,是独属于二十多岁女孩的成熟和天真,“你总会对没有明确结局的东西念念不忘是不是。”
“我很喜欢现在的自己,但我偶尔也会想想以前的自己。”杨生楚深吸一口,薄荷温柔又清新的味道在喉腔弥漫开来,“我其实有时候很恨以前的自己,就是问她,当时怎么不敢对喜欢的男孩再去追问一句?当时遇到讨厌自己的女生说自己坏话怎么不敢上去怼?当时为什么要为了交朋友去讨好那些不喜欢的人?但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好问的。爱怎么样怎么样呗,自己过得开心最好。”
“那你以前真的好怂。”萧宁找到了目标奶茶店,门口人不多,大多都是小情侣,一边笑着一边捏着五颜六色的塑料纸杯,偶尔也接个吻,蜻蜓点水的亲过去,耳廓就红了,“不过我觉得你现在很好,那种满不在乎的劲儿,好像全世界你都烦,但你也不会真正生什么气。”
“那是练出来的。”杨生楚一边带着鄙睨天下的眼神看着调情的小情侣,一边用含着笑意的声音说,“怂一辈子才是最幸福的事,因为总有人帮你挡着。”
“文艺青年说话真的很爱总结。”萧宁点完奶茶就背过身靠在奶茶柜台上,“矫情。”
“你爹就是矫情才能追上你妈,不然呢,你以为是原始时代,看上了就拖回洞里运动吗?”杨生楚一边呸了萧宁一脸烟雾,“做人就要有点诗意,不然再牛逼也像机器。”
“不过那男的真的挺好看呢。”萧宁嫌弃的看向女神经,“漂亮是漂亮,但没你描述的那种气质。”
“啥气质。”
“就那种吊儿郎当的校草气质啊,我觉得没啥意思,一点也不特立独行,你懂我意思吧?”
“就走下神坛的感觉是吧?没那种走马章台的纨绔少年感,也没有那种老子最牛逼的自信是不是?看上去就是个很礼貌的翩翩君子,就是个循规蹈矩的美男子。街上拎一个普通人,只要聪明点,换层好皮囊就能代替对吧?”杨生楚像是一位循循善诱的导师总结道。
“牛逼,不愧是心理学家。”萧宁接过奶茶店小姐姐递出来的奶茶,递给杨生楚,“会有点失望吧。看到的第一眼会被惊艳到,虽然也没到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的失望感,就觉得普通了点。”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吧,你这就是先入为主的思维误区,因为你先听我描述了他,就在脑中形成了‘很拽很傲慢的美少年’的印象,见到了之后,即使他的条件已经算是普通人中鹤立鸡群的了,你还是觉得没有鲜明的对应点…“杨教授开始试图让非专业人士理解这件事。
”额,好了,死到铺,死到铺。“萧宁露出无语的表情,可以看出杨教授课堂开课了很多年了,
其实还是像的,杨生楚不得不承认,自己听到萧宁的感想是理解的,但也是不太赞同的,虽然裴昊君已经被声色犬马晕染成成人的客套礼貌,但他其实还是个很骄傲的人。不过人总要长大的,没人能一辈子都像少年时期一样无所畏惧还横冲直撞。自己也不是。自己虽然看起来满不在乎还落拓不羁,但是有把秤在心里的,不能超过这个度,不能说出这种话,不能这样做。这样的条条框框可以让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活的顺利一点,虽然有时还是很生气很想大骂一句:‘滚’,但还是压下来比较好。
年轻时知道海明威的那句:“我们花两年时间学会说话,却要花六十年学会闭嘴。”觉得很烦,最叛逆的时候不喜欢闭嘴,喜欢冲上去理论,即使道歉了也不服气,但后来就慢慢的需要度时审势。
“今天外滩人好多,有什么活动吗?“萧宁总是可以把杨生楚从伤春悲秋中拉出来,然后再泼上冷水,“哦,是我们不配参加的活动。”
嗯,好像是不太配参加,毕竟‘金玉良缘牵牵手’这七个字,没一个跟他们两个有关系。
“谁说的,我觉得我很良。”萧宁大言不惭地放出这句屁,杨生楚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这些年,真是在和一个没脸没皮的家伙厮混苟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