昶辕国西北后营,思颜领着兵将们在前线作战,宇泽则一直受着煞气折磨,日子拖久了,他的情况越来越恶化,整个人不再发狂,躺在床上像是睡死过去了一样,怎么也叫不醒了。
国内的许多大夫久治不得,思颜的脾气也因此变得愈加暴躁,一气之下处死了好多人,一旦没有军情,便是一个人在没日没夜的练着剑。
倪月芙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也是万般忧心,暗自考虑着要不要去御灵派一趟,把嬛藜带过来诊治宇泽。
这日,有客来访,客人还是随玄机老人一起来的。
“小女娃,我今天带了个人来见你。”
玄机老人浑厚的声音率先传来,尾随在他身后,跟着进来的还有一位身材曼妙的女子。
莲步移动间,紫红色的衣裳飘动,她修长莹白的手顺着发丝轻划,艳丽的面容上美眸顾盼流转,红唇间亦是漾着媚惑的笑。
“我们又见面了,离姑娘。不对,现在该是昶辕国的凤颜皇后了。”
思颜的身心猛然一震,全部的神经都瞬间紧绷起来。
现在在她眼前的,竟是无悔,鬼谷六绝的情姬无悔!她居然又活生生的出现了?!
“情姬无悔!你居然还没死!”
无悔就猜到了她是这种反应,掩面笑了笑:“无悔已死,我只是烟雪萋罢了。”
“烟雪萋?”思颜心中惊疑不定。
“是的,我是烟雪萋,还有一个孪生妹妹烟雪蕙,曾经是南宫宇泽的贴身侍婢。他一直唤她‘小蕙’来着,我想凤颜皇后定是有所耳闻……”
烟雪萋淡淡道,就连嘴角不怀好意的笑容都渐渐变得落寞起来。
小蕙!
就是思颜刚入昶辕国皇宫之时,宇泽好几次梦里喊出的名字,他唯一的贴身婢女,不知因为何故而自杀身亡了的“小蕙”。
“是她!这……”思颜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了。
“你今日到此,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这辈子最恨的男人快要死了,我只是想来看个热闹。”烟雪萋随意的说着,目光瞥过床上的宇泽,眸中无端添得冷意三分。
“他才不会死!没有我的允许,即便是阎王爷也别想从我的手里带走他!”思颜厉声道,面上威严之气大放。
“呵呵,你说这话,倒真是容易让人误会呢,莫非你不是和我一样的憎恨着他吗?”
烟雪萋反问,思颜一愣,目光又是一冷:“……我当然恨他。”
“我也恨他,我恨不得喝他的血,啃他的骨!好让他记着我和小蕙一辈子!”烟雪萋的眼底掠过道道暗芒,全身也仿佛冒着阴毒咒怨之气。
“你为什么也这么恨他?”
“他害死了小蕙,也害得我……”烟雪萋一滞,苦笑着扯了扯唇角,“成了不洁之身,只能在烟花之地,受着百般的****,直到成为鬼谷的六绝,情姬无悔为止。”
“呵呵,你说,我能不恨他吗?”
“……”说实在的,思颜被烟雪萋的这番言辞吓到了。
闻言,玄机老人上前一步,缓声劝道:“这些,其实都不能怪这小子,他当时因为小女娃的事情身心巨创,是羽睿一时冲动——”
“所以你是想说,这根本不怪他,只把责任推卸到他父亲的冲动,以及小蕙和我的身世上吗?所以南宫宇泽他以后才会那么厌恶南宫羽睿,不光是因为他的母亲,还有我和小蕙,对吗?”
烟雪萋的眼里升起丝丝的凄楚,略带低哑的声音却是有条不紊。
“唉,你分明也很清楚。”
“不,他绝对有错!”烟雪萋脸色一变,声音陡然提高,“他错在他不爱小蕙,小蕙分明是那么那么的爱着他,可是他偏偏把这个女人看得比谁都重要!”
渐渐的,烟雪萋到了怒骂的程度,愤愤的指着思颜。
思颜不怒反笑:“呵呵,你是指我吗?我在他心中真的有这么重要?”
“如果不是因为他爱上你,那么也不会酿成我和小蕙的悲剧了。”
“哈哈,真是越听越觉得荒谬可笑了。”思颜完全不以为然,都懒得听下去了。
“他若真的爱我,当年又怎么会帮着璘羲部落那些蛮夷攻打我们沐仪国?又怎么会重伤我心口一剑,把我逼下忘情崖?又怎么会隐瞒身份,护着你与我为敌,还杀了梓曦师兄,一次又一次的欺骗我?!”
思颜说着,仿佛又回到了沐仪国灭亡的那一天,她的视野里只是铺天盖地犹如山洪塌陷的红,那在心底的恨意咆哮着,化作浓烈的杀意,宛如道道利箭。
“你告诉我啊,这哪里是爱?这哪里算是爱!”
思颜脸色狰狞着,全身的真气似乎也在逆流,渐渐有失控之势。
玄机老人心中暗叫不妙,赶紧按住思颜的双肩,施以自己的内力平复控制着:“小女娃,你冷静点,当心走火入魔!”
“呵呵呵……”烟雪萋却独自嗤嗤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钟离思颜,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傻!这样的你,真的值得南宫宇泽他爱吗?”
烟雪萋望着思颜的眸子里竟充满了怜悯之色,这让思颜的心底升腾起了更大的疑惑。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当年重伤之后,本以为必死无疑,就连将我救走的无忆也认为我没救了,就顺手把我给埋了。可是玄机老人找到了我,把我救活了,他只说这是南宫宇泽让他帮忙的。”
听后,思颜看向玄机老人,玄机老人点点头,表示确有此事。
“后来,我用了将近两年的事情,弄明白了很多事情。你的师兄风梓曦虽被失控的南宫宇泽重伤,但致命死因却是中了毒,是我们鬼谷二绝无泪的毒,那可能就是伊淅痕事先下的毒。”
“什么?!”思颜惊呼出来,瞪大了眼睛。
“更吃惊的,还在后面呢~”烟雪萋看了思颜一眼,又道,“他护着我与你为敌,无关乎****,纯粹是因为小蕙的死和对我的愧疚,我也想让他爱上我,可是就连精心炼制的情蛊王对他都毫无反应,让我都不禁感慨,他爱你竟是爱得这般深。”
“……”
思颜咬紧了下唇,不发一言,但听得浑身一紧,气息都有些不稳,似乎自己误会了他很多很多。
“还有呢?就是他帮璘羲攻打你们沐仪国——”
“不要说!烟丫头。”玄机老人慌了,急忙截断烟雪萋的话。
烟雪萋摇头,冷冷道:“你还要听南宫宇泽的,一直瞒着她吗?有些事实必须让她知道,让她看看她自己到底是有多么的愚蠢?”
思颜松开了嘴唇,唇上赫然有一排细密的牙印,她大声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明白!”
“好,我说……”烟雪萋再次开口,总算将尘封多年的真相一一说了出来。
当年在宇泽和思颜尚未出生之前,昶辕国和沐仪国一直是友好的盟国关系。
但这只是表面上的,沐仪国的历代君主都害怕强大的昶辕国不甘于独占北陵这一片国土,从而侵占沐仪国的领土,因此思颜的父皇钟离邦彦也是小心翼翼的提防着,行事一向小心谨慎,反复斟酌。
昶辕国的皇位争夺一事过去之后,昏庸的南宫羽天死了,由优秀的南宫羽睿担当新主,昶辕国的国力顿时就强大了数倍,沐仪帝钟离邦彦也不由的忧虑起来。
皇后兴舞蓉一心想为他分忧解劳,便心生一计,偷偷将死牢中的几个带瘟疫病毒的犯人放出,让他们去了昶辕国生活。
那之后,昶辕国国内就出现了瘟疫病人,病毒也逐渐蔓延开来,一发不可收拾,宇泽母后奚莲珠所在的绿乡也没有逃过这场瘟疫。
南宫羽睿放火烧了整个村子,唯独奚莲珠逃了出来,可那之后,又因为种种,不停的憎恨着南宫羽睿,将两个相爱之人的关系推到了冰点。
奚莲珠死后,南宫羽睿才查明了瘟疫的根本原因,心里对沐仪国上下充满了憎恶之心。
至于烟雪萋和烟雪蕙,是一对孪生姐妹,但很不巧,生父却是那一批从沐仪国逃过来的死刑犯之一。
他们的生父改过自新,在昶辕国娶妻生子,本来一家人均是身染疾病,父母去世后,烟雪萋带着妹妹上云梦山求医,正逢当时的医仙白洢水下山,便救治了她们两姐妹。
为求生计,两姐妹决定入宫当宫女,层层选拔,竟可以到朝旭皇子的身边做婢女。烟雪萋心知妹妹早已爱慕宇泽已久,便有心成全。
后来,宫女中都有些嫉妒烟雪蕙的人,设计陷害她,烟雪萋果断挺身而出,主动背起了所有的黑锅,也因此被赶出了宫。
她别无他处可去,只有青|楼的老鸨肯收留她,她只得进去了,只卖艺不卖身,但把这一切都瞒着妹妹烟雪蕙。
烟雪萋每次和妹妹聊天,烟雪蕙的嘴上永远都挂着“殿下”“殿下”的,她知道妹妹真的很爱宇泽,而且是那种不求回报的爱。
所幸的是,宇泽也很依赖烟雪蕙,对她的心意也是有表示的。
“小蕙,我和钟离若依之间都是假的,你不用在意。父皇说,她的父母害死母后,害死了我们昶辕国好多人,她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那殿下,你真的不喜欢若依公主吗?”
“……我想,我有你就够了。”
“呵呵……”当时,烟雪蕙一笑欣然,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