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顾，你先去把衣服换了吧，我在这里等你。”路知行双手插进西裤里，头轻轻的靠在墙上，双目轻轻盍上，看起来十分疲惫的样子。
顾墨楠知道这些天他在为这个案子忙得焦头烂额，那自己今天自己一定要争气，留给嘉禾高层一个好印象，路知行平时对自己也很照顾，对“风吟”里的每个人都很照顾，自己多少也得为他分忧一下吧。
不过一下，顾墨楠便换好衣服后，随即走出了洗手间。外面等着她的路知行倒是调整好了状态。一双眸子再也看不出疲惫的影子，倒是多了几分精明的光。
路知行抬眸便看见了顾墨楠穿着自己挑选的那件黑色露肩束腰半长裙，无其它装饰点缀，却将她映衬得更淡雅素静。
冗长但不凌乱的发丝垂在肩上，随风轻扬如瀑布和缓倾下。在发丝掩映处的脸庞更显细腻洁白吹弹可破。完美的魔鬼身材长而上卷的睫毛为那充满灵动的大大的眼睛增加了一份温柔。她的美是那样的纯洁干净，不过不可忽略的是她的确是多了几分女人味。
路知行还记得她刚来工作室那会还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虽说总是眉头皱起，但还是活泼开朗的，做事毛毛躁躁的，偶尔出一点纰漏还会吐吐舌头以求原谅。
到底还是这个社会太过冷酷，慢慢的那么纯真的女孩还是被磨去棱角，变得精明强干，路知行还是真的怕她绷得太紧了。
路知行知道自己想的有点远了，无奈的摇摇头，从顾墨楠手中接过白色的手提袋，走向了前台，让别人帮忙寄看。随后就带着顾墨楠走向了电梯口。
“小顾，这个月的长假想好去哪了吗？”这是路知行上个月许给她的假，上个月算是装修设计的黄金周，顾墨楠也愣是一个人被路知行当成两个人用，所以他许给她这个月可以放个长假好好的休息。
“当然是回家探望我的母后大人啊。”顾墨楠皱了皱眉，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又眯着眼笑了起来，精致的小鼻子下的红润的小嘴显得几分俏皮，再加上白皙的肌肤，无疑的，很美。
“小顾这是不愿意啊？”路知行跟着她笑，微微走在她的身侧，以免电梯门开了，走出来的人群撞到顾墨楠。
“当然啊，花式逼我去相亲。”顾墨楠失笑，无奈的摊摊手，也是有些许尴尬，自己的这个年龄倒也没必要被自己的爸妈逼着相亲，但那也是因为这么多年，他们都知道自己没有谈过对象。
“没想到小顾年纪轻轻也会被逼着相亲。”路知行自是不知顾墨楠会被家里人逼着相亲，唇角弯弯，蓦然的笑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顾墨楠急了，她不知道路知行为什么要笑，她觉得这一点都不好笑，佯怒的模样倒是有几分俏皮。
见顾墨楠佯怒的样子，路知行笑意更深，“嗯，是不搞笑。”盯着顾墨楠，过了好一会儿才有说：“小顾，就刚刚那样挺好的，这才是我刚认识的顾墨楠。”
顾墨楠怔了下，才反应过来，此时他们已经走进了电梯，路知行按下楼层就将双手插进了西裤口袋。
顾墨楠咬咬唇，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如鲠在喉。
人还没到，路知行先顾墨楠一步走到了她的前面替她拉开了椅子，极其绅士的模样，搞得顾墨楠有了几分不好意思。
“路总，太客气了吧。”顾墨楠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的说道。
“又不是在公司，还一口一个路总的叫着，私下叫知行就好了。”路知行轻轻的敲了敲她的脑门，把菜单递给她。
“那你还不是老是叫我小顾小顾的。”顾墨楠摸了摸被他敲了的头，并没有其他的表情，只是翻了个白眼，就低下了头，认真的看菜单。
路知行看着她耳边垂下的碎发怔了怔，认真打扮的顾墨楠确实好看，当意识到自己盯着顾墨楠的时间太久了，不过片刻便不动声色的移开了视线。果然女人经不起打扮，还真是应证了那句话，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看来是我打扰了两位的雅兴啊！”门口那男人人还未进，声便传来了。
突然，顾墨楠全身像是电流过一般，怔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她不用看就知道那人是谁。没想到今天又见到了他，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居然还会再见到他，而且还是一天就见到了两次。她不信缘，可是这又说不清是不是。
“哪里的话，我还不是看着小顾平时太闷，故意调侃一下。季总快坐吧。”路知行走了过去，招待季洛川和嘉禾的令几个高层入座。
顾墨楠并未回头去看他，只是保持他还未说话之前的姿态，就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样。
见季洛川盯了顾墨楠一会儿，路知行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不过瞬间又消逝不见，他掩饰的极好，没被任何人所捕获。
见所有人都入座了，他便拉开顾墨楠旁边的椅子，落座在她的旁边。看着顾墨楠木纳的样子，路知行心里冒出一丝不忍，不过很快便被理智压了下去。
只见坐在顾墨楠对面的季洛川举起高脚杯，朝着路知行敬了一杯。
“路总不介绍一下这位？”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顾墨楠，挺鼻薄唇，修长的身形穿着一身贴身的纯黑色西装，打着的也是黑色领结，嘴角含着一抹笑意，柔柔的刘海在额头前拂动。
路知行轻笑，“恩，这可是我旗下的得力干将，这次项目的总设计师，顾墨楠。”一只手举着红酒杯，手腕微动，红色的液体轻轻摇曳着。
“哦？顾……墨楠呀。”他在顾字轻轻停顿了一下，故意拖长后面的两个音节，紧紧地盯着她，一双狭长的凤眼半眯，两只苍白有劲的手指轻托着高脚杯，朝着顾墨楠的方向举了举。
“那么，我敬总设计师一杯，希望你能代领团队拿下这份合约。”
顾墨楠安静的看着他，张嘴也不是，闭嘴也不是，只好回了一个轻轻浅浅的笑，便端起了酒杯，朝他的方向扬了扬。
正往嘴里送的时候，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覆了上去，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从她手里抽出了酒杯。
“这杯还是我替小顾喝了吧。”路知行也不等季洛川说话就一饮而尽，对面的季洛川看着替顾墨楠挡酒的路知行，眼神微闪，嘴角上扬出一个极浅的弧度。很好，她顾墨楠什么都不用做，就会有男人为她前赴后继。季洛川转了转左手上的尾戒。
“我是该说路总爱惜人才，还是该说总设计师的魅力大啊？”季洛川双手轻拢合十，搁在翘起的二郎腿上，虽说是对路知行说话，目光却是紧落在顾墨楠的身上。当目光落在顾墨楠半露的肩膀上时，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
“既是我带小顾来的，我就要护着不是？季总。”顾墨楠再傻也看得出这两人之间的烟火味。
“好了，吃饭归吃饭。”见顾墨楠都这样说了，季洛川也只好不再发难。
嘉禾的另外几个高层悬着的心也才放了下来，他们都摸不着头脑，这季总和路总有什么过节，难道季总是看上了对面的顾设计？不过他们嘉禾也才是刚来G市，人生地不熟的……想了想还是算了，季总的心思还是不要揣测了，还是顾墨楠说得对，吃饭归吃饭，便呵呵笑的打着圆场，也向顾墨楠投去几分赞许的眼光。
…………
“顾…墨…楠。你好似从不缺男人，这是第几个了？”顾墨楠刚洗完手准备回到包间，那道低沉磁性的声音就从她后面响起。顾墨楠没有回头，只是从面前的镜子去看他。
“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不是吗？”顾墨楠从一旁的盒子里抽出一张纸巾，慢慢的擦干手上的水，她从镜子里看到那个男人斜靠在一旁的墙上，手里夹了一支香烟，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
顾墨楠只当他不存在一样的继续自己手中的动作，将用完的纸巾扔进垃圾桶，然后转身。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根本看不出心里的慌乱。
此时他歪着脑袋，乌黑的头发被认真的从中分散在两侧，因为微微的低头，垂下来的头发便遮盖住紧闭的眼睛。单薄的唇瓣棱角异常分明。嘴角有些微微上扬，突然，那双眸子就这么没有征兆的打开了。
“不过，墨楠啊，”他的声音极淡，带着冰冷的气息，就这么轻轻地咬着她的名字，“你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差了。”不过片刻，他便走到了她的面前，声音从他嘴里传出，似乎是带有几分他的味道，轻轻的擦过顾墨楠的耳朵，挨得极近。语气中带有了几分讥讽，即使季洛川他自己分不清是嘲笑她顾墨楠的，还是嘲笑自己的。
他磅礴的气息就这么顺着他倾下去的身子落在她的脸庞。
顾墨楠看着他那陡然放大的脸，心跳暮地漏了一拍，然后就开始越跳越快，好像在拼命补上那一拍。但是他那精致的面孔倒是和记忆里的重合了。是时间不停的往前走，从来不给人任何机会任何借口停下，所以有的人注定是要越走越远的。
顾墨楠很快的就反应过来了，立马推开了他，理了理裙子上的褶皱。“请季先生注意一下，这里是公共场合。”
见到她犹如躲避邪物一般的躲避自己，他吸了口烟，轻轻的吐出后，漫不经心的说：“哦~那顾小姐的意思是公共场合不行，私下可以？”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戏谑，故意将“私下”这两个字咬得极重，嘴角挂着的全是不屑。
“季先生，自重。”顾墨楠握紧了手，自己告诉自己不能着了他的道，这个男人最爱耍这套了，可千万不能再跌一次。
于是乎转身便走了。
季洛川继续抽着手里的香烟，直到红星子快烧到手指时，方才掐灭手中的烟，朝着顾墨楠走的那个方向走去。
顾墨楠倒是变得和记忆里的不太一样了啊。季洛川晃晃头，试图挥去脑海里的那个女孩子。
他知道她再也不是那个只喜欢跟在自己后面的那个女孩了，时间总是走的很快，他们也不再是小孩子了。
顾墨楠再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路知行已经喝醉了，他的脸一路红到耳朵根，迷离的眼睛定格在顾墨楠脸上几秒后，又没有焦距的不知道看到哪里去了。
“小顾，你回来了。”路知行朝顾墨楠招招手示意她过去，顾墨楠看着他醉了的模样摇摇头，看来今天要忙活一阵子才能回家睡觉了。
当靠近路知行的时候，路知行飞快的说了句：“差不多了，该回家了。”顾墨楠看着他炯炯有神的眸子不过瞬间又涣散成一池迷离的秋水，不禁掩唇低笑。
这般场景叫刚走进来季洛川看见了，隐在身后的手紧了一紧，随即又松开，让人瞧不见情绪的变化，只觉这人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
“季先生既然回来了，那我们就先告辞了。”顾墨楠架起已经“醉死”了的路知行，虽然别人不知道他是装的。
季洛川并没有说话，只是当顾墨楠架着路知行路过他旁边时，接过了倒在她身上的路知行。
“顾小姐，路总醉了开不了车，这么晚了怕是也很难打到车了。我就发发慈悲送送你们吧。”季洛川盯着顾墨楠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倒是将与生俱来的傲气发挥到了极致。
“我想不用了！”顾墨楠瞪了他一眼，扶过路知行便往外走，季洛川也不拦，侧过了身让她走了出去。另外几个嘉禾的高层也陆陆续续的退去。
有一个还要喊着顾墨楠说自己送他们吧，还未说出口便被季洛川瞪得吞了回去。心里还纳闷为什么总裁是想和他们“风吟”合作的，却又百般刁难他们，刚刚还授意他们几个把“风吟”的路总灌醉，真是不好揣测啊。
顾墨楠一路扶着路知行走到了路边。
“好了，不用装了。想想怎么回去吧，这附近没有计程车的。”顾墨楠没有耐心的耸了耸路知行，这一路他还真的装成醉了的模样，把全身的重力压在自己的的身上。
“不知道，我开车送你？”路知行抬起了头，凌乱的头发和通红的脸，要不是顾墨楠知道他有轻微的酒精过敏，她还真不信他没有喝醉。
“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你不知道啊？我可不想我们‘风吟’的口碑坏在我们的手上。”顾墨楠有点嫌弃的推开他靠在自己身上的头。
“那就没有办法了。”路知行双手一摊，摇了摇头，有几分小孩子气的样子。
随着一道汽车发动的声音，路知行立马又倒向了顾墨楠的身上，顾墨楠正准备把他推倒在地，让他和大地母亲亲密接触的时候，一双铮亮的皮鞋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那人也不说话，只是从她手中接过了路知行，接着就粗暴的把他扔进了后座。
“好了，再晚就睡不了好觉了。”季洛川把后座的门关了，转身就看见顾墨楠还站在原地。“要我抱你进去吗？”季洛川一张坏坏的笑脸，连两道浓浓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好像一直都带着笑意，弯弯的，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
突然而来的温柔让顾墨楠不由得一颤，瞥了一眼他，立马快速的打开了副座的门，立马坐了上去。顾墨楠知道无需跟他多言，这里根本不会有计程车进来，更何况现在已经不早了。如果她继续和他置气，可能今晚还真的睡不了一个好觉。
正准备关上车门，便被一双有力的手给拦住了。
“顾墨楠……”他凑了过来，没由来的叫着自己的名字，顾墨楠下意识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干嘛，只见他喉结滚动，却是愣了半天也没有说话。就当顾墨楠以为他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突然靠了过来，一双手伸了过来。
顾墨楠立马察觉他应该是要帮自己系上安全带，立马快他一步抓到了安全带。
“抱歉，我自己会系。”嘴角微微上扬，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而季洛川似乎根本没有听见她说的话，一只手覆上了她抓住安全带的手，抓了起来，另一只手帮她系上了安全带。
“在我的认知里，安全带不该女生自己系。”说话便送开了她的手，替她关上了门，才绕到了另一边上了车。才慢慢的驶动了车，离开了这里。
顾墨楠暗自诽议，所以这是帮多少女生系过安全带的？突然就觉得刚刚被他碰过的手再发烫，以及整个身体都不敢动，可能在不久前，这个副驾驶是属于另一个女孩的专属座位。
越是这么想顾墨楠越是不自在，手紧紧的抓住自己的包，一只手轻轻扣着另一只手的指甲盖。
“你很紧张？”虽是以问句得形式，确实陈述句的口吻，关于顾墨楠得这些小小的心思，他季洛川记得还是很清楚的。
顾墨楠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不能肯定却也不能否定，索性回他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然后就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等到车子停下来后，顾墨楠看了看窗外才知道已经到了自己住的地方，才回头看着季洛川，扫视他几眼后，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和他对视，于是慌忙的收回视线，盯着安全带纽扣的地方。
“我在这里下就行了。”顾墨楠快速的解下安全带，“你把路总送去星城那边，会有人接他的。”她将包包整理了一下，很好的跨在自己的肩上，就等着他开门锁。她不喜欢和他这样的待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呼吸着和他一同呼吸的空气。
季洛川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盯着顾墨楠看。无法否认的是，她确实不再是曾经那个女孩。车门锁一开顾墨楠就打开了车门下去了，像逃一样的往前走。
季洛川不急不缓的解开安全带三步并作两步的赶上了顾墨楠，轻扣着她的手腕，往回拉。
顾墨楠没有想到他会下车来拉自己，所以才被拉得脚下虚晃，刚站稳就立马甩开季洛川的手。
“不知道季先生还要做什么？”顾墨楠冷着眼，直视着他那漆黑的眸子没有丝毫躲闪的意思，虽然心里早已风起云涌。
季洛川想象过再次见到顾墨楠时，她肯定变化很大，只是没有想到她会变得如此冷漠，没有表现的对他很愤怒，也没有欣喜，没有什么别的强烈的感情变化。只是冷漠，冷漠的到还真是一个好久不见的高中同学，一个好久不见的隔壁班的甲乙丙丁。
“不做什么。”他似是有千言万语，又或者压抑了好久的感情快要溢于言表，却又被强行忍了回去。最后只是平淡的脱下了黑色外套给她披上，微风吹起她耳边的碎发，他看的怔了怔，刚要举起手去帮她理理，理智又把手给收了回来，他没有资格和立场去做这么亲密的动作，毕竟他只是她嘴中的“季先生”。
“谢谢季先生，不过，可能我不太需要。”顾墨楠看着他出神的模样失笑，还当她是高中那时的顾墨楠吗？两三件事就能乞求到她的原谅？说完便把肩头的那件黑色西装扯下来，送还到他的手上，不等他反应就转身走掉了。
季洛川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有些出神，他想要追上去，可是脑海里一直回荡着一个声音提醒着自己，追不回来了，再也追不回来了。
季洛川把那件被拒绝了的西装外套重重的甩向副驾驶座。
“让我想想，季总这是被我们小顾拒绝了？”路知行突然起身，端坐在后座上，嘴角弯弯似是嘲讽，似是挑衅。
“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季洛川抓着方向盘的手紧紧了，抬头看了眼后视镜，“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合作愉快。”
“我可不知道你和我们小顾认识。”路知行双手一摊，无奈的摆摆手，嘴角的笑却还是挂着，现在看来，只剩下挑衅了。
季洛川也不再理会他，猛踩油门，绝尘而去。
季洛川也不知道自己在和路知行较什么劲，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对顾墨楠是怎样的想法。
不完整的歌曲才好听，没结束的故事才动听。
这或许才是这么多年来不变的真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