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发现被行动警员包围开始，到押往警局，名叫洛弗斯的少年都很冷静。
霍普金自诩自己性格天生成熟，但这种成熟是被一大帮老头子感染而来的。洛弗斯看起来像普通有钱家庭的儿子，却表现出不符合年纪和身份的成熟。
不得不说，在三人佣兵团里面，听从洛弗斯的指挥，霍普金一直不抗拒。
只是，现在，事情闹得太大了。
霍普金停下默念句子，转头向车窗外望去。
魔法灯光照耀下，霍普金认出即将抵达的地方——
圣盔堡第9区，圣盔堡东部警局总部，管辖圣盔堡东部和南区治安的地方。
霍普金透过小小的车厢窗口，打量着巨大的方形建筑，心里的信息已经开始翻腾，压抑不住。
圣盔堡第9区，东部最繁华的商业区，汇聚了圣盔堡所有工厂的销售窗口、机构的办事处。
管辖圣盔堡东部的警局也设在第9区的东方，紧挨着王宫。
上一次来东部警局总部，霍普金还没有成年，大约14岁左右。
还记得那天，前国王肯尼士六世也来了，身后跟着那个号称从来未曾败过的男人——约肯.耶霍隆萨。对肯尼士六世的印象已经模糊，霍普金隐隐约约记得，当时50多年的前国王有一头漂亮的披肩金发，身材肥胖，气质和蔼。其它的细节，不记得了。
霍普金记得约肯.耶霍隆萨。
那个男人个子不高，头上留着寸发，看起来头发颜色是深褐色，身上套着整洁的棕色皮甲，腰间绑着一柄普普通通的警用长剑，看起来毫不起眼，只是安安静静地跟在肯尼士六世身后，眼珠不时转动，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虽然跟在肯尼士六世后面，作为国王卫队的队长，约肯.走进东部警局总部之后，却没有和肯尼士六世说过话，一直在做着自己的事情——吩咐国王卫队控制各个要害位置，检查肯尼士六世准备喝的饮料和红酒，陪同聊天，吃烤鱿鱼，喝果汁，吩咐手下去拿烤鱿鱼，吩咐手下去拿果汁。
那天晚宴，约肯.耶霍隆萨吃了7盘烤鱿鱼，还没成年的霍普金记得清清楚楚。
想不到，警局逮捕洛弗斯佣兵团之后，会将3个嫌疑犯送到了东部警局总部来了。
作为能设宴招待国王的机构，东部警局总部处理的案件通常不小。
果然，摊上了大事啊，说不定会惊动王宫。
人口交易这种案件，通常涉及土地被夺的农民、与南方的山脉异族交战时捕获的矮人和怪物、东北方向精灵之森偷猎来的类人生物等等。
生意并不合法。
西维斯王国的律法没有对人口交易进行严禁，但警局和兵团会对发现的人口交易进行打击。
在考垂塞斯废弃工厂进行的人口交易，人数巨大。这个时间点需要如此大量人口的，很大机率是下个月开始动工的3间巨型工厂：王家第五工厂、犹荷森纺织工厂、律文第斯兄弟兵工厂。
其中犹荷森纺织工厂接受大量衣物和防寒物品的订单，需要女工，不会囫囵吞进成分驳杂的交易人口。
王宫开设的工厂不会用这种手段招募工人。
那只剩下一间工厂会用到人口交易的产品——律文第斯兄弟兵工厂。这家工厂由律文第斯宰相集资兴建，对外宣称为生产新式火系兵器的兵工厂。
当然，自从搬到东海岸之后，销售量急剧澎胀的耶霍隆萨民用工厂同样需要大量劳动人口。只是，以耶霍隆萨家族“做，然后正确”的族规，被警局发现了非法人口交易的话，他们会束手就擒，然后从上层交涉入手，一步一步为自己的行为开脱，或者赎罪。
所以，黛芙拉打听到的消息，说耶霍隆萨家族在考垂塞斯工厂进行人口交易，极有可能是一个骗局。
可怜的黛芙拉在马车停下之后，脸上还挂着玩世不恭的表情。来自于南方沙漠地区的少女，肯定还不知道自己搜刮了一个骗局信息回来，心情愉快着。
……只能说，智力低下是保持心情愉悦的一大保障。
霍普金心里苦笑不已，跟在洛弗斯后面，跳下马车。
来历神秘的洛弗斯跳下马车，面对着巨大的东部警局总部，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对这个有五副大脑的少年，霍普金很佩服。很多时候，霍普金看着洛弗斯，心里会问自己：16岁的自己，在做什么?对啊，那个时候，还在暗恋夜间班的某个学习好的女生吧。
洛弗斯和带路的警员交谈了两句，转过头来，向霍普金笑了笑。
不用说话，霍普金就能从神秘少年平静的眼神里读懂了一句话：接下来，拜托你了。
可是，来到了东部警局总部，霍普金觉得自己已经暴露在阳光下，每一条头发都在强光之下清晰可见。
所以，对洛弗斯的倚重，霍普金只能辜负了。
其实有一件事，在马车车厢里面，霍普金没有办法对洛弗斯解释：他在马车上的自我催眠，不是强调洛弗斯的假身份，而是对提醒自己，自从在断剑与香肠酒吧遇到洛弗斯，他霍普金的所有行为，都是自己的个人行为。
个人凭着直觉和喜好而选择的行为，包括加入洛弗斯佣兵团，包括到哥劳尔村抗击驱赶农民的小恶魔，包括购买违禁武器，包括——帮助洛弗斯冒充耶霍隆萨家族的成员。
这辈子，霍普金无数次后悔生在王家第一工厂厂长的家庭；只是对着洛弗斯，他第一次因为自己的家庭，而对自己信任的朋友感到歉意。
为什么，多乔是我的姓氏。
霍普金歉意地看向洛弗斯。
几乎在对视的同时，洛弗斯的脸色微微变了。
……少年的思维还是那样敏锐。
霍普金收敛脸上的所有表情，努力地用平静的声音说道：“对不起，洛弗斯。”
洛弗斯仰起头，脸上挤出灿烂的笑容。霍普金可以预想得到，少年会说“没关系，一切都会解决的”。可是押运的警员警惕地分开了两人。
“不许交谈！”
两个警员快步走到霍普金左右，向霍普金作出“请这边走”的手势。
洛弗斯扬扬眉毛，故作轻松地对霍普金耸耸肩膀。
霍普金百感交集。如果可以，他很想大声向两个同伴表达自己的歉意。
不过，下一秒，他心里的歉意飞到了十公里之外。
——有人重重地用巴掌扇了他后脑勺一下。
霍普金不满地转过头。
只见全身裹着古怪毯子裙的黛芙拉在两个警员陪同下，走向警局总部；途中回过头来，晃了晃自己的右巴掌。
霍普金控制自己的表情，心里却燃起了熊熊大火：那个……没胸又没脑的女人，打了他狠狠的一巴掌！
这个仇先记下，必须记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