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月亮带着几分皎洁藏在黑云里。小娘和阿玛却还未回来,我坐在弘晖床边,给他讲故事。灯火微暗,把我的影子投在书上。
等我合上书,弘晖瞪着眼睛问我,“额娘,为什么大侠明明很厉害,最后没有一统江湖呢?”我摸摸他的头,“因为大侠,觉得在江湖太累了啊。”
他疑惑着又问,“哪里会累,有天下第一的武功,明明应该很高兴的。”
我叫弘晖闭上眼睛,“你还是个小孩,不懂这些。等以后你就明白了,今日的故事,额娘讲完了,睡觉吧。”
弘晖乖乖闭上眼睛,渐渐睡去。我想着,我就像那个再见江湖的大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清皇后,紫禁城的日子真是太累了,总要防着所有的人。前世的我却永远被幽禁在了自己从前最得意的地方。我将弘晖的被子掖好,又把床帘放下。
离开后不久,小娘和阿玛回来了,我见小娘眼角微红,阿玛却喜笑颜开。我问小娘可是受了委屈,小娘摇摇头,又哭又笑的,说不出话来。
我只好看向阿玛,问他发生了何事,阿玛便将宴上的事徐徐道来。
原是小娘到了凌典仪府上,坐在女眷那边,凌夫人见了小娘惊得说不出话来,府里的下人也纷纷震惊说府中的大姑娘与小娘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无论是眉眼还是身段都是一等一的像,只是神态不同,小娘神态总是平和里带了些自卑,那大姑娘却是明艳可人,机灵可爱。于是就叫了凌典仪来看,那凌典仪见了小娘惊得沉默了许久,又说起从前凌老夫人去普山寺拜佛,路遇山贼,险幸逃过一劫,混乱中丫鬟却将尚在襁褓中的小姐丢了,如今见了小娘,便怀疑小娘真是他当年失散的妹妹。
小娘自幼无父无母,是被祖母在求佛路上收养的,又问了时间,与的小娘年岁差不多。于是就做了滴血验亲,发现小娘正是当年一阵慌乱中被丢下的小姐。
我听后也红了眼,笑着对小娘说,“小娘这么多年你终于找到家了。”小娘抹抹眼泪,点着头。
我又问了小娘入族谱一事,阿玛说,“凌典仪是钮祜禄氏,改明儿选个黄道吉日,你小娘便办一个礼,改名为钮祜禄氏清茹,正式入了钮祜禄氏的族谱。”
前世,小娘早早的便去了。一生也未随着阿玛去参加官僚间的宴会。终究是带着此生寻不到亲人的遗憾匆匆离世。今生,小娘却得到了渴望了一辈子的亲人。我仔细一想,钮祜禄氏定然是配得上乌拉那拉氏的,何况凌典仪与阿玛的关系也好,这样小娘便可以扶正,我也就得以摆脱庶女的身份,可以抬起头来做人。
这府里出了这么一大桩喜事,任谁听了也会高兴,很快小娘便要安寝。
我呆在小娘屋中,也叫剪秋将珠翠一一拆下,换上一身睡衣,与小娘躺在了同一张床上。
小娘眼底湿润起来,“小娘好久没和宜修一起睡觉过了,从前你那么小的时候,便被大夫人接去抚养,小娘是妾室阻止不了大夫人,后来你渐渐长得却不再与小娘亲热了。如今你已为人妇,为人母。但在小娘眼中永远也是孩子。”我钻到小娘怀里,“小娘,如今大夫人没了,你也找回了自己的母家,眼看就要扶正,我们娘俩的苦日子便到头了。”
她含泪一笑,我时常觉得小娘单纯,也不明白为何在这水深火热的大宅子里心境还能如同少女一般。前世,我喊了杀母仇人几十年的额娘,虽然早已懂得在宫里如何自保,可是终究还是被他们骗了,直到最后,我才明白,我只不过是乌拉那拉氏巩固地位的一枚棋子,于太后是,于大夫人是,于柔则也是。
他们谁都没想到,棋子最后杀了掌棋人,所以不得不重用我这颗棋子,让我成为皇后。可我终究还是脱不掉棋子的命运。
屋外时不时有寒风呼啸,屋内的小娘却早已进入梦乡,嘴角还挂着笑。
我盯着她看了又看,小娘,弘晖,这一世,你们一定会在我的庇护下活的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