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的厨房里飘起了一阵一阵的饭菜香气，惹得人们肚子直叫。
江觅晚骑着高头大马缓缓从路的尽头慢悠悠走来。
明皎皎此时正好到家，二人撞了个正着。
“今日如何？”明皎皎心情不错，率先上前问候。
“......”
江觅晚动作利落地跳下马背，但神情黯淡。没有说话。
“怎么了？”
明皎皎又上前一步追问。
江觅晚停下脚步：“今日晌午，陆江的探子来报，滕拔殷用不到一月的时间重新集结了十万大军，正在陆江一带蠢蠢欲动，颇有几分大举来犯的意味。”
“什么？十万大军？这怎么可能？”
一个月前还被江觅晚一箭连取两位大将首级，千军万马早已溃不成军。他一个亡国之人，集结个三五万人都算是难上加难的事情，如今，怎么会......
“大致，是周边的哪个国家对他施以援手了。”
“所以，今天陛下叫你过去是......”
江觅晚停下脚步，看着明皎皎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集结人马，三日后出征。”
“三日？怕是不够吧。”
“......”
二人将将迈过门槛，就见明丞相仿佛已经提前知道了消息一般，急匆匆地从里面跑出来。
“月白，你.......”眼神中尽是对未来女婿的殷殷关怀。
谁知明丞相还未走到近前，江觅晚却扑通一下单膝跪地：“丞相大人。”
明丞相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你这是？”
“此次对方有十万大军，我手里却只有五万大军，怕是一场持久战。”
明丞相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自家女儿，明了些许，“哎呦，这怕什么，我们都在京都等你。”
“嗯，谢谢丞相大人，月白这就告辞了，整理戎装，后日启程。”
“这么快？陛下不是答应给你三日？”
“陛下等得了，但陆江的百姓们等不了，路程不近，若是晚去一天，百姓们就有危险一天。皎皎，你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明皎皎的脸有些热，眼眶有些酸。“你也是。”
这就是所谓的聚少离多？明皎皎看着落日余晖下的背影，两行热泪终是忍不住淌了下来，明丞相上前一步揽住女儿的肩膀，不住宽慰：“自古老人说：好事多磨。”
江觅晚走的时候只带了八万大军，五万是陛下的军队，两万是霈王府的人，以侍从的名义随从，还有一万人马，是明黎从外乡借调的蓑衣人，由阿联率领着，为了避人耳目，在山西集结与大军汇合。
据密探报：滕拔殷如今手上的兵士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如此看来，胜率更是小之又小。
元将军向来久经沙场，虽清楚江觅晚实力，但经过多方分析后，仍然担心实力悬殊问题，他向来不打毫无把握的仗，于是自请率元家五万大军奔赴陆江支援。
皇帝近日来身子不大好，如今被元将军这么一激，又开始卧床。
质疑皇令，可是不小得罪，尤其是这政令还是经过漫朝文武百官四比一通过了的。皇帝本派他带着五万元家军镇守京城，如今他却跑来闹了这么一处，简直是不将皇帝放在眼里。
对此，元将军的意思是：滕拔殷与庆历军交战之处陆江与京都相隔几百里，且不说即使战败也只是丢失几座城池，此时驻守皇城着实是为时尚早，更何况如果陆江若是守住了，就间接保证了皇城的安危。
大雪连下了整整三日，元大将军府为国为民忧心，在皇宫门口跪了三天三夜，滴水未进，终是将自己跪病了。
大齐这边有了动作，滕拔殷那边立刻便做出了反应。
大战一触即发。
由于对方战术完备，火器充盈，竟让江觅晚节节败退下来，一封一封的战报传进京中，请求物质上的支援，但是因为皇帝最近身体不好，无暇顾及，又有书大人和毛中书里外阻拦，补给就一直没有补充。
丞相大人气急败坏，冲进军器制造局，提着两位监制的耳朵，叫人将库存都搬了个空。
粮草供给不足，还有霈王和霈王妃坐镇。
仿佛几日之间，几家人产生了极大的默契度。
从江觅晚离开京都起，仿佛这大街小巷新年的景象都变了一个味道。这个年，大家过得人心惶惶，湍湍不安。
仅仅几家人在一处吃了个团圆饭，便草草了事。
舅舅舅母家的几位哥哥弟弟因为新年还要驻守边关，不能回家，故而二人也同霈王夫妇一样来丞相府凑坐一桌。
小弟弟认了火元子做干爹，也算是一件难得的乐呵事，叫大家展颜了几日。
明皎皎给明黎寄的信，因为这段日子辗转了很多地方，到达明黎手中的时候已经是大寒后的第十五日，大年初四，正值立春。
他很是自责自己缺席了这样重要的场合，于是准备在去陆江支援江觅晚之前先回家看看。
家还是那个家，明黎挪着步子慢慢向内院走去。
家里还留着新年的各式喜庆装饰，红红火火，但却显得格外寂寥。
走近娘亲的院子，里头传来小婴儿咯咯的笑声，他赶忙快走几步，掀开帘子，就见娘亲正躺在床上同祖母一起逗孩子。
那绣着金边牡丹的襁褓，里头白嫩嫩的小手正胡乱地抓着什么。
“娘，祖母。”
明黎走近，轻声呼唤。
二人抬头就见明黎正朝这边走来，月余不见，面前的小伙子又黑了几分，脸上不知是被什么划破了两道血印子。
老太太和明夫人都是多愁善感的性子，一见这个场景就双双落下泪来。但她们都是见过世面的妇人，并没有多问。
“快过来看看你弟弟。”
明黎走近去瞧婴儿的小脸蛋。
肉呼呼，粉嘟嘟的。
明黎想伸手去拉拉他的小手，却在手指伸出去的那一刻又缩了回来。
他的手，粗糙坚硬，布满老茧。
突然，襁褓里的小婴儿看着他，咯咯笑起来。
“没事儿，摸一摸吧。”明夫人笑着说。
明黎抿了抿嘴，将手放在自己的衣襟上蹭了又蹭，才缓缓伸出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