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皎皎躺着床上，一边滋溜着小千一口一口喂过来的清粥，一边骂咧复骂咧：皇城里头，天子脚下，净是这爱背地里头使阴招的人，这帮人哪天若是被她查清了，她便是要躲得让人连鬼影儿也寻不见，如今这般，岂不是防不胜防？
玉夫人走进屋来，凑巧小千一碗也喂得干净，出去给明皎皎添下一碗。
玉夫人姿容款款，笑盈盈地在床边坐下，将一样乌漆嘛黑的方正盒子递到明皎皎面前。
盒子是檀木制的，飘着幽香，盒子表皮镂空雕花，一块明晃晃的小银锁头悬在前头，钥匙是玉夫人头上一柄发簪的小尾巴。
打开，里头是厚厚一大摞子整理好的银票，白花花的，甚是喜人。
玉夫人叹了口气：“这些，是这几日来的收入，我想着有你大半功劳，刨去姑娘小侍们的薪赏，剩下的，咱们一人一半。”
明皎皎有些感动，真是个良心老板。
玉夫人又叹口气：“单瞧昨夜情形也能知晓，你该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小姐，经历了这许些日子，总该回去的。”
明皎皎听着，越听越像是“临终遗言”，赶紧说道：“这工作油水还行，当份工作做，也甚好，我其实不走也行。”
玉夫人叹了口气：“呵~我一辈子被囚在这一处院墙之中，如今年岁大了，也想游游山水，回到故土好生过过清闲日子，过些日子便要将这锦瑟坊给卖了。”
明皎皎咋舌：“瞧着行情，怕是不好卖呀！”
“收益本也不济，大致够本便行了。”
明皎皎眼睛一亮，试探问道：“不知玉夫人能接受的最低价格是多少？”
玉夫人认真地想了想，才道：“地角不错，内里景致也好，亭台楼阁的，费了我好些功夫，我觉着啊，怎样也要三千两。”
明皎皎摆着手指头不知在数什么，片刻道：“成，那卖我吧！”
“啊？”玉夫人以为自己没听清。
“卖我吧。”
“你可是良家的高门小姐，同这歌楼舞馆沾上边儿可没什么好处！”
“也没什么，不让人家知道就好啦！这几日不也挺好？这处的小景做的不错，用来修养心性也不错。”
其实，明皎皎想的是把锦瑟坊转个型，不是流行那艺人包装公司什么的吗？
瞧这小姑娘一个个冰雪美丽，包装包装说不定能成就几个超级巨星，到时候排几出戏或者歌舞，来个全国巡演，到时候要多少钱没有啊？
明皎皎已然神游到太空，玉夫人这头却陷入了两难的沉思。
半晌，才沉重地点头：“若你当真如此想，也好，我让小千留下帮你。”
这是好事，明皎皎心里挺高兴，小千心里也挺高兴，众姑娘听说不用流离失所另寻住处，自然更是高兴。
人，是江觅晚救上来的，本应该等在这处，待明皎皎醒来，同她讨些感谢奉承的场面话来，天不遂人愿，却临时被丞相府来人请去问话。
明丞相平日里对自己闺女虽不管不问，但此番丢了，却是找得十分上心。
江觅晚走了，临之却留下来了。
待明皎皎醒来，好一番嘘寒问暖之后，也被小千千恩万谢地“请”走了。
明皎皎想了想给老太太写了封信，使唤一个小侍送去了丞相府，除了告知她的行踪让大家不要担心之外，主要还是怕院里的丫鬟嬷嬷被怪罪。
同时也给碧水写了一个条子，大致意思是，让她去取钱送来。
当了老板，明皎皎认为立在对面的敏秀坊是自己最大的敌人，于是便徘徊在敏秀坊门口，想窥一窥其中内情。
徘徊复徘徊，还未见得一人半影，突然见一形容枯槁的女人，由两人架着从里头被轰出来，哭喊着嚷嚷，泼妇一般。
女人看起来三十出头，微胖，发丝凌乱瞧不清容貌，单看手上的镯子，身上穿的料子，头上簪的簪子，也能晓得这并不是个普通人家用的起的。
还是个贵妇。
对于无时无刻不想干掉竞争对手的明皎皎来说，黑料就是宝贝，不挖白不挖，她自来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笑嘻嘻地凑上前去同那女人搭话。
“姐姐，可是有什么苦楚？”
女人抬头，一幅苍白无神的眸子里头含着两湾热泪：“我家男人，被这楼里的姑娘勾了魂了。”
明皎皎点头：“你此番进去，可见到你家男人了？”
女人微陷得眼眶里头立马淌下来两行热泪：“见了。”
“怎么说？”
女人情绪有些激动，胸口起伏剧烈，不住抽气：“他让我滚。”
“你们古代男人不就是三妻四妾的？让他把姑娘娶回家不就成了？”
“祖上有规矩，烟花女子不得入门，他在外头玩我不反对，只是敏秀坊是个烧钱的去处，长此以往，入不敷出总要败了家产。”
明皎皎觉得，男人之所以喜欢小三小四小五，无非三个原因：漂亮、体贴，会哄人。
看着面前的女人，恋爱都没谈过一次的明皎皎居然有了感同身受的感觉！
将女人带回了锦瑟坊，问了姓氏同来处。
小千在一旁听着，“啊”的一声尖叫：“头年面前举家迁来京都的牛百乐牛大户，您是牛夫人？”
“啥？你咋啥也知道？”明皎皎赞赏地拍拍小千肩膀，示意他多说一些。
岂料小千瞪大眼睛冲她摊手摇头：“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一旁的牛夫人止了眼泪，叹了口气，忧伤接口：“我家本是龙溪首富，是个大户，两年前公公婆婆相继过世后，为了生意，我们变卖老家的田产，举家迁来京都，谁料，京都繁盛，商机多，旁的诱惑也多……”后头不用说，大家都知道了。
小千在一旁又“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牛家虽是大户，但在外头，牛夫人的名号比牛老爷的还要响亮些。里外这生意啊，都是牛夫人在照顾！”
明皎皎“呵”了一声：“你家这男人就是被你娇纵的。”
牛夫人没有反驳，只低头不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