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经过明皎皎一番闹腾,梅贵妃被送进冷宫,不料刚入了夜,宫里就传出她服毒自尽的消息。
夜里,他特意爬上冷宫的墙头看了一眼,太子站在那里,哭得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他不过是带着府里的姑娘们去京郊玩了一天,回来就得到了这样一个噩耗。
对于宫里的孩子来说,父亲的爱本就稀薄可数,母亲可以当得上孩子心中的一片天,如今,太子的天塌了。
江觅晚坐在江边吹了一夜江风,想不通,想不通。
当他第二日再去找明皎皎的时候,那丫头就失踪了,失踪在相府闺阁的床上。
徒留两扇小窗门在风中摇曳,门上被戳了个洞,似是钻过迷烟的杆子。
他再去找太子,太子也不知去了哪里,如同人间蒸发,了无踪迹。
江觅晚知道,他们两个是在一起的,可人在哪里,在做什么,他确是一无所知的,他逐渐急躁,逐渐急躁得发狂。
他发了疯似的寻找,每一处巷口,每一处民宅,他的兵就像一头头猛兽,强取豪夺般,冲进百姓的家里,又风一般地冲出来。虽不搜刮钱财,却也在一日之内将整个京都搅得鸡飞狗跳,六畜不安。
然而,那丫头真的消失了,哪里都寻不见。
她吃什么,她喝什么,她有没有受欺负,她那里黑不黑。
他不知道,他通通不知道。
他去调查她的仇家,小姑娘畏畏缩缩地长大,并未同谁结下过梁子。哪怕是个府里的丫鬟,都得了她不少好处。
太子,先得找到太子。
对于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兄,没人比他的更了解,在母妃眼里,他是个孝子,在父皇眼里,他是个纨绔,但是他不是没有手段,他不是没有狠心,他并不是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温文尔雅的模样。
府里的妃妾,人妇也好,清白姑娘也罢,抢也好,追也罢,但凡是他看上的,便没有夺不回的。
如今,明皎皎在他手里。
他母妃,在他心里同天齐高的母妃,因为明皎皎的原因,自尽身亡。
明皎皎,曾经,他曾同他说过他对明皎皎的喜欢。
如今,明皎皎在他手里了。
江觅晚不止一次地在心里祈祷:希望这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太子堂兄能留有最后一点点理智,不要伤害明皎皎,不要伤害明皎皎。
深深的自责,沉重的懊悔自心底蔓延开来,如果他能在知道梅贵妃服毒的第一时间去看看明皎皎便不会被钻了空子。
皎皎——你在哪?
漫长的深夜里,江觅晚站在京郊的山脉大喊,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悠远漫长的回声,一声接一声。
闵安来报:“已经调查过了,近两日以来都没有可疑的马车出京,民宅以及官员府邸都彻底地搜寻过了,女儿家的闺房也让清了人出来,进去查看过了,都没有。”
江觅晚暴怒,一双幽深的眸子,恍若暗夜中的鬼火,闪烁着幽绿的光芒,“找!继续找!好好的人,就没了?”
闵安硬着头皮再次拱手:“河里,江里,各府各院的池塘抖擞了,连锅灶底下也都掏了......没有。”
说到锅灶,江觅晚怔了一怔,他不敢想。
活生生的人,即将变成一句泡发的尸体,或者一堆漆黑了无生气的骨灰?
忽而,他眯起了眼睛,“还有哪里没搜?”
闵安想了想:“皇宫......”他猛地抬头,“您不会是想......”
江觅晚眸中幽光大盛:“说不定。”
夜深,一架马车停在了皇宫门口,两个黑影自宫外飞身上墙,而后便没入幽深漆黑的宫闱之中。
皇宫太大了,闵安被眼前艰巨的任务惊得浑身酥了一下。随即挽了袖子,便要开始,却被江觅晚揪住了领子。
江觅晚看着宫闱中心,一片灯火辉煌之处,幽幽道:“如果他当真是个聪明的,那么该在那里才是。”
闵安朝江觅晚手指的方向看去。
熙乐宫,太子儿时住过的殿宇。
逐步靠近,果然有多人看守。
闵安泄了口气:即便只是个熙乐殿,也是大得不可思议,房间众多,暗格更是不少,一个一个找,八成是得找到明后天去,若是再没有,那明三小姐受的苦可就多了。若是再不给饭吃,三五天也就饿死了。
“找看守最多的地方。”江觅晚道。
看守最多的地方是前院,前院的凉亭子中有一群人在划拳吃酒。
这不能代表什么,人,不可能放在院子里。
其次多的是后院,后院的一口枯井旁边,有十几个人在吃东西。
再其次是墨悦殿,书房,位于大殿左侧,里头有几个人坐着看书。
最后是,右边的碧玉长亭,亭中点着小灯,有几个人已经睡了。
江觅晚想了想,盯着自己手中简劣的熙乐宫地形图,四周都有人其中大小殿宇也都零星地安排了人手,明皎皎会在哪呢?
突然他的视线定在其中一处,熙乐宫里的膳房,这膳房位置不算偏,但确实是无处藏人的,曾经,他也不止一次地为了吃口点心进去过,不过几张桌子,几块案板,几口锅灶罢了。
不,江觅晚陡然想起,还有一个库房,存放食材的库房。
两人身轻如燕地进了膳房里的小库房,库房不大,却漆黑异常,闵安自怀里掏出两个火折子,递给江觅晚一个。
然而,这里却是无处藏人的。
火光逐渐变亮,闵安瞬间瞪大了眼睛,果然宫中的膳房都是很大的。
突然,他想起一事,便问江觅晚:“听说宫中的膳房里头,都备着冰,这熙乐宫也是宫中数一数二的大殿了,冰库在哪,我想见识一下。”
江觅晚眼睛一亮,冰库,他怎么没想到呢?
太子已经不住在这里了,那么冰库自然是没冰的,藏个人,轻而易举。
片刻之后,江觅晚和闵安终于寻到了冰库的入口。
一开门,小小的姑娘正像小猫儿一样蜷缩在墙角,睡得正香甜,只是脸上两条黑黢黢的眼泪印子还挂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