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弟今年才四岁,一夜之间变成了没爹媚娘的孤儿。
既不是沈姨娘的孩子,也不是吴旬的孩子,原是沈姨娘为了争宠,从老家哪户抱来的孩子,后人家来找,一急眼,将人一家老小屠了个干净。
事儿做得隐蔽,官府至今没有破案,成了悬案。
明丞相很生气,很生气。
原本还觉得惊奇,人酒后确然会做些荒唐事,然次次都能中也是挺新奇的,如今看来,被人算计,又替人养了十几年孩子这事,着实令人气愤又憋屈。
今日夜里,可得同夫人好好说一说才是。
沈姨娘身上背了人命要下狱,明茶茶只能跟着吴旬回家去,可是吴旬哪里有家?临了临了,明皎皎一咬牙,从腰包里头掏了两块碎银子,塞到吴旬手里,“你还年轻,过两日里,许会征兵,你揣着银子,以后去军中还能打点打点。”又看了眼明茶茶,“称被你害死孩子的那家人找上门来,赶紧走吧。”
实则是则,假使吴旬闭嘴不言,今日大致也会不了了之。故而,吴旬是个功臣。
古代,哪有什么判断血缘关系真正有效的法子?不过赌的是孩子亲生父母的爱罢了。
四岁的小弟弟,因着不是沈姨娘亲生的的,平日里头在教导上头,也不是很上心的,老太太回来后,多半是日也是放在福寿阁里头养着的,养得甚好。
老太太同她很有感情,明皎皎同她也很有感情,因着小娃娃单纯可爱,元夫人也很喜欢,故而留下养在元夫人名下。
整件事情,无人声张,故而丑闻没有闹得人尽皆知。
下午,宫中来了人,将明丞相和江觅晚双双叫走了,叫人晓得是有个大事的。
傍晚里头,两人缓缓归来。
同二人轿子一同行至门前的还有霈王,一批枣红的汗血宝马在夕阳里英姿飒爽,火红的鬃毛,如同一团焰火,风姿无敌。
明皎皎看得欢喜到心坎里头去,眼睛一眨不眨。
转眼看了眼江觅晚正十分悠闲地自马车中钻出来,就有些看不下去了:“同样是武将,怎地你就没有半分你爹的威风?”
江觅晚懒懒道:“谁说我是武将?十二岁那年本公子可是中了个文状元的!”
“这......我倒是不知晓的。”竟还真有几分刷子来,复又问道:“文状元怎生当了将军?”
“那一年犯了些懒,不然大致就是文武状元了。”想了想又道:“我也不是将军啊,大抵是皇叔觉得我这个王爷当得太闲了,想要替我找些事情做吧?”
这一边,江觅晚的揣测还没说完,另一头,他爹下了马便冲这头喊:“你小子,今早说跟着来看看,怎生还不回家了?准备给你岳丈做个倒插门女婿吗?”
这话说得不大好听,但语气却是个和善,明皎皎脸热了热,往一旁侧了侧身子。
江觅晚却不以为然,冲他爹回过去:“也不晓得你要给我置多少嫁妆来?”
“你小子!”霈王作势伸手要往江觅晚脑袋上拍。
江觅晚一个弹跳,便轻松多了过去。
他爹瞧见后头下车的明丞相,又拱了拱手,喜道:“呦!亲家公。”
明丞相想笑,又笑不出来,一张表情十分扭曲。
正厅之中,明皎皎十分乖巧地奉了茶,乖巧地坐在一旁听话。
西边的莫林城内出了件怪案,当地官府查探不明,向京中递了折子,请求高明人士支援。
说是怪案,不过是出了一个连环杀人案,凶手来无影去五中,万般查探皆无迹可寻。然而,这只能说明,凶手作案手法高明,当地官府办事不利,皇帝手下那许多维护治安的组织,随便派个人去,也好过江觅晚一个不懂行的。
从头至尾,明丞相神情一直不对。
江觅晚却挺乐呵。
明皎皎最最不明白的是:一个王爷,一个文科状元,既要带兵打仗,又要去查案,倒比这京中所有的官员都累上一些,丝毫不沾皇家子嗣养尊处优不问世事的福气来。
明丞相神情凝重之余,还是出声替女儿解了疑惑。
“月白八岁之时曾破了一个当时令大家都束手无策的大案子,圣上,大概是想起这件事来了。”
明皎皎还等着往下听,却见他爹端起茶杯抿了抿后,没话了。
“所以,同江觅晚与什么关系?”
江觅晚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晓得月白是个谁吗?”
明皎皎摇头。
江觅晚眸子瞬间暗下,也不说话了。
还是霈王爷“嘿嘿”笑了两声,冲江觅晚道:“月白,为父认为,此趟你不该去。”
江觅晚抬头,一扫阴霾:“为何?”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爹道。
明皎皎坐在一旁,堪堪反应过来。原来江觅晚字月白。
江月白吗?
好似,也挺顺嘴的。
张了张嘴还想说点啥,可惜当下话题已经过去,接不上了。
皇帝此番只是建议,并没说定,叫回来仔细考量,再做答复。当下,两家长辈都在帮着拿主意,倒是当事人江觅晚吊儿郎当的好似谁的话都没听进去。
言尽于此,两家老父亲口干舌燥,饥肠辘辘,出去找东西吃。
娘亲今日兴致突来,亲自掌勺,要做几道美味的小点心,镇国大将军之女,刀枪棍棒之法倒是通晓一二,你说厨艺,还点心?简直是闻所未闻。
饥肠辘辘是假,想捉着看个糗事倒是真的。
正厅里头独独剩下江觅晚和明皎皎两人。
“你怎么想?”明皎皎问江觅晚。
江觅晚挑眉:“去呗,马上就要去校场点兵练兵了,难得还能出去转转。”
“哦。”明皎皎若有所思,片刻又笑得像朵花:“月白,还挺好听的。”
江觅晚的车队天不亮便启程了,只因着活人能等,死人却不能等,好多线索得从死人身上找,晚些,便不清晰了。
日照当空。
京郊的一处河堤之上,明皎皎坐在岩石顶上,正借着头顶的树荫乘凉。
忽而,一滴水落在她的脑门上,她抚起袖子一擦,有些发愁:“早晓得今日有雨,还忘记带伞,真是个笨姑娘。”
抻着脖子往前看,一小队人马正缓缓驶来,明皎皎心里亮了亮。
再看看天上,倒是没什么变化的,只是一条花斑蛇正垂着脑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