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晌午写的,黄昏十分就送到了霈王府中。
霈王妃读信的时候,恰巧霈王正在身后。
“这小子,着实少了些儿郎的气概,练兵就是练兵,应当与军士们共同进退,同吃同住,如此才能得了人心,吃什么糕来。呔~”
“是吗?我倒是听说,儿子在校场很得军心呢~”
“他那是误打误撞,也许是用他那张嘴蛊惑了人家,你晓得,他惯是个会花言巧语的主儿。”
“那可是八万人啊,你去蛊惑蛊惑试试?”
“我......都是靠战绩,才不屑于这等手段。”
“你以为儿子真的是想吃糕了?前些日子在家,我做了那样多,你可曾见他吃过一口?”
“那这是?”霈王凑近了听。
“还不是想念那明家三丫头了?”
“咦~”霈王一脸嫌弃,“小儿女的酸涩情事也不应当放在心上。”
霈王妃白他一眼:“你莫不是忘记当初你从边疆来回快马加鞭午休无眠跑了五天,就为了瞧我一眼的事了?”
霈王哈哈大笑:“那都是年轻时候的事了,你怎生还记得,因为这个事情,我后来还背了处分。”
霈王妃也笑:“是啊,儿子如今也年轻呢。”说着,摊开手中的信给霈王瞧:“你瞧,儿子这还给我出了难题。”
霈王眨了眨眼:“哪呢?我怎么没看见?”
“喏,这不。湘兰最近怀了身孕,明三那小丫头最是个孝顺的,鞍前马后地照顾着还来不及,怎么就隔日要去校场了,她一个小姑娘去校场做什么去?”
“哈哈!这小子也有点意思!”
知道明皎皎坐上了去往校场的马车上时,都还茫茫然地奇怪自己怎么就上了娘亲和霈王妃二人的贼船。
去给江觅晚送霈王妃亲手做的糕点?这是什么逻辑?
老霈王最近老寒腿犯了,骑不了马,这她能理解,那么霈王府是没有家丁还是没有侍卫了?让她一个难得起了个大早,在城南的脂粉铺子里头选香粉的小姑娘,一句反抗的话都说不上就被拎进了轿子里。
若不是这赶车的车夫是自己惯用的那一位,明皎皎差点真的以为自己又被绑架了。
马车行驶速度飞快,颠簸程度超乎想象,明皎皎想象自己的马车的模样,大概是前面四批马在狂奔,后面一个木头箱子晃得像个拨浪鼓。
明皎皎勉强撑住身子,撩帘冲车夫大喊:“大庄兄弟,咱们能不能慢点?”
“不行,小姐。”
“为什么?”
“夫人让我跑快点,她怕您跑了!”
明皎皎好像听清了,又好像没听清,或者说是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庄兄弟,你说什么?”
“哦,夫人说她想喝长城脚下的露水煮的茶,这会儿不早了,怕晚了露水就没有了。”
明皎皎看了一眼马车中的食盒:“不是去给冥王殿下送点心吗?”
“顺便,顺便!”
明皎皎茫然了,这会儿去的话,露水肯定是没有了,那就只剩送点心了,这是,话术没串好?
路上呕吐了两次,终于到达了长城脚下,明皎皎扶着马车刚站稳,就听轰隆隆一声巨响。
一旁的马车夫发出感慨:“三小姐您听,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军队该有的样子,上次战乱,我还小不能上战场,这次战乱却是已经年华老去,冥王的军队不要我这样的老莽夫。”
一声巨响之后,是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可能因为人多,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三声结束,又是一声巨响。
行了小半段路,到了校场入口,有两名兵士正在值守,问明皎皎是何人。
忽地,从一旁的小帐篷里头,跑出来一个小兵士,将两位兵士拉到一旁嘀嘀咕咕说了两句,二人便喜笑颜开,客客气气地将明皎皎迎了进去。
明皎皎觉得不大自在:“小哥,我就是给你们冥王殿下送点吃的,不用进去,你们帮忙送进去就行。”
引路的小兵士一看就是个机灵的,摇着脑袋说:“可不行,您远道而来,无论如何也是要将您迎进去,喝一口今晨刚从山上采集的露水煮的香茶才好。”
明皎皎恍然,好嘛,在这儿等着呢。
一路走来,多是羊肠小道,左右是浓密的林子,阴森恐怖,小兵士解释道:“咱们校场建的隐蔽,周遭都是这些树木,明小姐莫怕。”
走着走着来到了第一片校场,一个台子,周边是一堆人,台子上面有两人在比武,下面喝彩声无比激烈,想是十分精彩的。
第二片校场,是土地上插着一堆木桩,百十来根左右,高低错落,有人在上面行走,有人如履平地,有人摔倒了又起。
第三片校场,立着百十个稻草人,一群壮汉光着膀子不断锤击,上身赤裸的肌肉男,让明皎皎有些挪不开眼睛。
第四片校场......
明皎皎还想看过去,小兵士却是要带着她转弯了:“明小姐,接下来就是主校场了,因为没想到您会来的这样早,殿下还在练兵。林子里蛇虫鼠蚁多,请您到瞭台上面休息一下。”
瞭台就是个用竹子木桩简易搭建起来的三层塔,比亭子高些,比阁楼窄不止一点。
她还是第一次见江觅晚穿着盔甲的样子,竟不由得直了眼。
早听常嬷嬷说当年战神霈王神穿盔甲大杀四方的故事,也从那些形容词知晓,霈王穿盔甲是个什么样子,如今看江觅晚,倒觉得那些形容词不过尔尔。
“帅,太帅了!”
数万将士在下,只他一人英姿笔挺地立在前方,手中红旗一扬,下首数万将士动作整齐挥刀三次,口中呐喊三声,一旁炮台便响一声闷雷。
这就是“一声令下,三军齐跪”,的惊心动魄吗?明皎皎瞬间觉得自己不配,她就是一文官家的小姐,何德何能今日站在这里看见这个场景,简直惭愧。
“小丫头,发什么呆!”
一只大手在眼前晃了晃,明皎皎一回神,就对上江觅晚清澈明净的眸子。
如今看来,往日里那玩世不恭的纨绔模样,竟是一点影子都没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