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衣书生一反之前的惊恐呆滞,身形翻滚间出手如电,瞬间就在老和尚周身大穴上都点了一遍,如此还觉得不保险,翻手取出一柄闪耀着墨绿色光芒的勾索,重重的刺入了老和尚的锁骨之间,而后铁链飞舞直将老和尚捆了个结结实实,这才一个飞身疾退到十丈之外,警惕的看着老和尚的反应。
毫无动静。
这一系列突然的变故看的蛮吉目瞪口呆,这可比老和尚讲的那些山精野怪的故事离奇多了。
瞅了一眼依旧入定的老和尚,好嘛,这秃驴是真的不打算管了,至于他的安危,蛮吉是半点不担心的。
于是蛮吉站起来,为面前这三个人的表演贡献了一阵单调但是足够热烈的掌声。
“嗯?”
看见蛮吉还能动弹,书生转头向那个女鬼投去一个质问的眼神,后者也是有些不明所以,倒是那个老道人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说道:“糜夫人修道尚浅,有此纰漏不足为奇,既然已经制住了这老秃驴,我等是不是应该商量一下如何分配了?”
言语间显然没有把蛮吉放在眼里。
“我要老和尚的心,其他的你们随意。”那白衣书生也不啰嗦,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这,似乎有些不妥吧?”老道士闻言眉头一皱。
他们三人从老和尚和蛮吉入山的第一时间就开始谋划,心思不可谓不稠密,白衣书生所练功法需要九十九颗佛心这他们三人都知道,只是眼前这老和尚明显并非凡胎,否则他们早就破门而入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如果白郎拿了佛心,那糜夫人毫无意外会要了尸身,剩下这么一头小兽给他又有何用?
言下之意,是想要白郎和糜夫人额外拿出点补偿来。
“喂!秃驴!人家都要吃你的心了,你还不起来?”蛮吉跳起来就是一巴掌甩在老和尚光洁的脑门上,奈何后者依旧是纹丝不动。
“呼…噜…呼…噜…”
罢了罢了,爷爷服气。
蛮吉从火堆后面跳出来舒缓了一下拳脚,而后缓缓拉开一个拳桩架势,轻出一口气道:“谁先来?还是一起上?”
老道士与那白生糜夫人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一丝笑意,却是谁也没有率先向前。
蛮吉嘴角也挂起一丝笑意,你们不来,爷爷可就去了。
而后出拳如电,整个人如同离弦弩箭一般朝着最近的糜夫人疾射而去。
拳意可高出天际,拳头却要落在低处,三人之中正是糜夫人最弱,下五境的鬼修,不杀你杀的谁来。
眼见蛮吉冲将过来,三人角色都是为之一凝,尤其糜夫人更是大惊失色,如何能想到这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东西,出手竟是如此狠厉果决,那黑色的拳头上隐隐有一股至刚之气,正是鬼物克星,拳头未到,拳风已让糜夫人心生忌惮。
只是糜夫人好歹也是修行多年,虽然困在洞府境边缘许久不得其门而入,毕竟也是有些道行的,只见她掌骨翻飞就有阵阵鬼气附着,数道怨灵凭空凸现冲向蛮吉,都是曾为她所害的冤魂,但脚下却是极速飘忽后退,并不与蛮吉硬拼。
蛮吉嘴角弧度更甚,与我对敌,一步退便要步步退,再无翻身之时,且看你能退到何处。
只见他去势不止,一拳轰散了几头怨灵后,浑身拳意猛然再涨几分,脚下几个糜夫人看不懂的步数之后,二人的距离蓦然间就只剩下了一拳。
“啊!!!”糜夫人发出一声尖利刺耳至极的厉啸声,正是鬼怪之流的本命神通,想藉此扰乱蛮吉的真气运行,却不想蛮吉丝毫不受影响,一声战吼更叫糜夫人几乎魂飞魄散,然后重重一拳,轰在了那团飘忽不定的红衣之上。
糜夫人鬼道虚体,此时竟像个笨重沙袋般打横飞了出去,空中阵阵骨头碎裂声如爆豆般响彻破庙,而蛮吉这边尤是不肯善罢甘休,一拳方落又是一拳起直追半空中的糜夫人,赶尽杀绝之意端显无疑。
“大胆!”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了的白生和老道人终于反应过来,同时发出一声怒喝,一左一右同时冲向蛮吉。
白生手中突现一把折扇直刺蛮吉后心,而老道人的袖中则是同时飞出两张与刚才无异的雷符,比白生更快的朝蛮吉飞去。
有此本事,也亏的他们刚才辛辛苦苦演那么一出大戏。
只是蛮吉对于身后的风声根本不管不顾,眼中只有那个惊恐之情已经被无限放大了的糜夫人,第三拳既出,瞬间如山岳临渊,白生和老道人的动作皆是为之一凝,而那糜夫人竟是觉得这一刹天地光阴的流转似乎都停止了。
下一刻,一只沙钵大的拳头就在她的眼中被不断的放大,直至“嘭”的一声过后,糜夫人无头的半具残尸才怦然落地,兀自抽动不已。
而与此同时,那白生的折扇和老道士的雷符也点在了蛮吉的后背之上。
“纯粹武夫?”
白生皱着眉头看向十丈外的位置,因为担心被雷符爆炸的威力波及,他只是通过扇尖轻输了一道腐蚀灵气进入对方体内就迅速退开了,却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了蛮吉体内真气传来的强烈对抗。
不过就算他未能痛下杀手,老道士那两道雷符也够对方受的了,在这笔架山上比邻数年,他如何能不知晓老道士的手段。
“呵…呸!”蛮吉转身吐出一口涌到嘴边的瘀血,后背一片火辣辣的生疼,隐隐还有一股血肉烧焦的臭味,看也不需看就知道那里没得两处好肉了。
只不过这个代价还在蛮吉的接受范围之内,以伤换命这种事情在实力不济时总是不得已但却是最好的选择。
你可能小赚,但爷爷永远不亏。
只是接下来可能就没有那么好糊弄了。
蛮吉死死盯着面前对他形成夹击之势的两个邪修,两个都是洞府境的修士,而刚才自己业已暴露了实力,再想像拳杀糜夫人那般轻松得手是不可能了。
唯一算是能让蛮吉感到安慰的是,这些邪修的体魄似乎都十分脆弱,从刚才一拳打杀糜夫人他就感受到了,如此说来,也不是全无机会。
以武夫二境对修士洞府境,还是一对二,也就只有蛮吉还能如此沉稳了。
换作一般人,实力上的天差地别以及气势上的碾压,早就跪下来磕头求饶了。
反观这边,饶是白生和老道见多识广,对于面前这个妖族武夫也是心生忌惮。
灭杀糜夫人,他们二人都能做到,但绝不可能如对方这般果决狠厉,同样的,对方既然可以一拳打杀了糜夫人,对他们二人也就一样有威胁。
这样的局面,就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无他,白生与老道人之间,并非是铁板一块,他们一边防范蛮吉,一边还要分出心来防范彼此,毕竟谁都喜欢吃独食,使得其中一人与蛮吉拼个两败俱伤,另一人坐收渔翁之利岂会不美?
只是那个被坐收的人一定不能是自己就是了。
抱着这种心思,老道人和白生谁也不肯先出手,而蛮吉则是更无不可,乐得趁此机会以一口纯粹真气疗伤。
三个人各怀鬼胎,就这么诡异的对峙起来。
只是平衡终究要被打破的。
老和尚醒了。
一个长长的懒腰之后,他就睁开了浑浊的眼睛,迷茫地在破庙内扫视了一圈,而白生绑在他身上那堆精钢打造的锁链,也早就随着他的动作崩成了一地的铁渣。
白生和老道士同时心中一沉,对视一眼后知晓今日当是踢到铁板了。
只是那老道士的脑子明显比白生转的更快一点,才刚与白生完成眼神交替,就蓦然一个纵身朝门口飞掠而去,不仅如此,他袖中的符箓尽数甩出,风,雷,水,火一张不留,硬生生是在他身后打造出一面符箓盾墙。
那白生见老道士身形微动之际已然知晓对方想溜,几乎同时拔地而起朝门口疾射而走,奈何终究是慢了半步,被老道士的符箓阻挡在了门内,就这半步,让他彻底没了逃生的希望,因为老和尚浑浊的双眼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
就这一眼,白生已经双股颤栗动弹不得。
好一个死道友不死贫道,蛮吉心下冷笑,就走到白生的身边,戒指项链全都撸了个遍,最后还不放心,袖管裤管甚至连裆下都掏了一遍,差点连白生的子孙根都翻过来瞅瞅,确信是没有任何东西之后,才抱着一堆零零碎碎坐回火堆边开始研究。
整个过程中,白生就如同一根经年的木雕般一动不敢动,任由蛮吉搜刮。
“放下。”
老和尚庄严肃穆的声音突然在破庙中响起。
“放你妈个头!”
蛮吉跳起来就是一巴掌打在老和尚的光头上,嘴里还不停嘟哝道:“老子辛辛苦苦打生打死才得了这么一堆破烂,你叫我放我就放啊?”
只是看见这一幕的白生差点连尿都给吓出来,这只妖兽到底是什么来路啊?莫非还有隐藏的实力?
他堂堂一个洞府境修士,放在一般的山下王朝几乎是神仙一般的存在,只是被看了一眼就几乎全身血肉凝固动也动弹不得,可见那个老和尚有多恐怖,这只妖兽二境武夫的实力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白生顿时觉得自己的脑子都不好使了。
然后他就远远的看见老和尚朝他招了招手,只是这一个动作,那仿佛冰冻了的光阴长河竟然开始缓缓流动了。
跑是肯定不敢跑的,打也打不过,万般无奈之下,白生只有束手乖乖的走到老和尚跟前,静静等待接下来的命运。
“放下。”
老和尚又说,蛮吉白了他一眼,自顾自的倒腾身前的各种小玩意。
“啊?哦。”
白生以为在说他,赶紧把束在身前的双手当下了,老老实实的挺胸站好。
“放下。”
就还是这一句,不过这次蛮吉连头都不抬了。
却见那老和尚跳起来一巴掌就拍掉了白生的脑袋道:“老衲叫你把头放下,你似不似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