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倦地入睡往往并不解乏。第二日西府起来得比平时晚了许多,只觉得头痛欲裂。幸好这日是休息日,她在床上独自出神了许久。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昨日唐突造访的卢恒生。
陈家小有积蓄,她曾经的生活安稳,并没有疏忽素质教育。然而她的父亲很早便告诉过西府,世界并不是公平的。一个人享有的资源并不决定他能够享受多少,而是决定他在享受的时候需要付出多少代价。就好像是对于谢家而言,补偿西府的代价并不难得。至于挑战这种不公平并非不可能,只是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代价难以承担。
西府将床头的一个玩偶抱到了怀中。卧室的装修是家装公司一手操办的,家具、纺织、灯具,全是新装。只有这个玩偶是她从陈家旧宅拿过来的。这是她接受现实的代价,也是补偿,她明白。
她只希望卢恒生也好,谢庾也好,都不要再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
整理好心情,西府便起床开始收拾房间。昨日卢恒生吃宵夜的餐具仍然摆在茶几上,她拿起餐盘之后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仔细打量了一番,才注意到沙发有一处靠垫后漏出来了一角红色。挪开靠垫,几张百元大钞放在沙发上,此外没有只言片语。只是留下钱的人不做他想。
西府面不改色的将钱收起来。整理完房间,将钱放进钱包,并且在自己的记账程序里写下了“兼职收入”。
她当日没有哭喊着要求谢家偿命,甚至连询问究竟是谁杀害了父母都没有。今日更不会矫情的认为卢恒生这是侮辱自己——何况她并没有卢恒生的联系方式。吃饭给钱,天经地义。
卢恒生并没有向谢庾提起这件事。并不是刻意隐瞒,事实上如果当时陈西府没有阻拦,他是真的会打电话给谢庾验明正身的。只是这事同样没有特意提起的必要。
他去找陈西府却不全是意外。他的表弟正在F大上学,他路过尚都便去看望表弟,正好听到对方提起来教务处新来的助理。——西府是生面孔,她袖上别的黑纱更惹人注意。卢恒生便想起来当时牵扯进谢家事情里的那个小姑娘。事实上西府的工作还是他提议的。
谢家的主要根基在军方,本意是将西府安排进军医院做后勤。谢庾轻飘飘说了句:“看着脸色苍白,不大适合上夜班”就否决了。再一翻西府的档案,在英国时学的是教育学,就决定将人安排进高校。当年卢家的小子考进F大的事情在圈子中也小有流传,到底是Top3的名校。卢家也是有人向F大高层打过招呼,有了这层关系,便由卢恒生提议将人安排了过去。
卢恒生与西府说自己堪比丘吉尔,并非无的放矢。卢家世代从政,他本意也是想要走仕途,后来出了差错。这几年他很有些放任自流,一直没有找正经的差事。替谢家善后算是难得“做了正事”,难免想要看看自己的工作成果。至于吃宵夜更多是本性作祟,兴之所至。只是西府的应对太过出乎意料。
至于留下来的钞票,或许一半是出于自己半夜叨扰的心虚,一边是出于恶趣味,想要知道西府会有什么应对。只是之后事情渐多,此事便也略过了。
直到元旦假期,表弟从尚都回帝都聚会。年纪相仿的男人总是喜欢聚在一起,又都是初入社会,还不到担负家庭责任的年纪。所聊的事情不过是今日新闻趣事,表弟忽然想起来:“欸表哥,那天你问我的那个教务小姑娘,你后面怎么人家了?”
表弟算是卢家分支,对谢家的事情有所耳闻却不知道陈西府就是那个父母挡灾的女人。谢庾恰好在场,闻言便意识到了对方说的是谁。卢恒生只看见男人一双眼睛望过来,便将当时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那个小姑娘可真是了不得。一开始看上去慌张得不行,后面倒是沉着得很。都有些不同寻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