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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弯弯的小河 (1)

在夏家庄各庄之中贯穿着一条母亲河,它自东向西,一直流到进香河大队和进香河交融、汇合。

这一条母亲河发源于安家庄大队旁的大虎山狭谷之中。它也像世界上许多河流一样,具有众多的岔河。这些岔河为之带来了各处山谷之中的涓涓细流。涓涓细流,共襄大河,也充分证明了其也有“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君子本色。

这一条母亲河也像世界上许多河流一样,“笔走龙蛇”、“龙凤飞舞”,曲折前进。从源头到被进香河衔进嘴巴的末尾,很难见到横竖撇捺楷书结构。因此,河流的形状也可以谓之“弯弯曲曲,九曲十八弯”。

这一带许多村庄就依山傍水,座落在弯弯河水之旁。例如夏家塘、夏家湾、沙冲等地。也有不是村庄的单位座落在这样的地方。例如夏家边林场、夏家庄小学、夏家庄大队采石场,等等。

这一条母亲河如诗如画、天籁自生,其每一朵浪花都可抵世上任何一个敢在诗情画意、仙音妙曲上做文章的大家。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在地球上一切关于河流的作品之中,唯有其能经过大浪淘沙,成为真正的不朽的艺术。且其千变万化只有观音菩萨可比。其每一层怀抱爱心的波涛,均如她的慈悲的救苦救难的手臂;其每一颗晶莹的水珠均仿佛是她的让人景仰、迷恋、崇拜、讴歌的洁白无暇的神圣的玉体;其每一个分子散发出来的好闻的潮湿、微腥、沾着百花千草的气息,犹如从出自她打坐的莲花之座中。千手观音,杨柳净枝,在端庄、清澈而变幻莫测的流淌千古的河流中永恒出没,从不懈怠。

夏家庄小学也座落在这一条母亲河的一处弯曲之地旁边。这一处弯曲之地和其它各处的弯曲之地一样也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它的名字是三清湾。它之所以拥有这样一个道家意味十足的名字,绝对与曾座落在它对面的薛诗华于晚清建立的道观有关。

这不等于说,在河岸之处就有建筑。其实,从如鼓胀的鸡素子一样的河湾之岸到道家的乾元观之间间隔着一段青石板石阶和一座榆树林。石阶九十九级,榆树九十九颗,象征着九九归一、盈亏相依。

在乾元观的灵官殿和玉皇殿之间也有一截青石板做成的台级,共有九级。石阶两旁可没有什么高大的乔木,只有一些怡人性情、供人养生的药材。

在这两爿药材圃之中,种植着苍术、首乌、桔梗、百合、细辛和芍药等物。

这是古代这一座道观的基本状况,如今它经过漫长的历史的敲打、腐蚀、风化和当代猛烈的革命的洗礼,已是脱胎换骨、面目全非。

具体地说来,乾元观的灵官殿被夏家庄大队社员推倒,在这儿重建了一座夏家庄小学的体育活动室,而玉皇殿也逃脱不了毁灭的命运,在它的旧址上拔起而起的是六间新教室。这些前面都已说过。

这一年的端午节这一天是夏家庄社员们值得记念的好日子。这一天他们以不同盼望往年过节的心情延颈长望、翘首以盼;这一天他们喜上加喜,喜气洋洋,难以名状。这一天,他们告别了用了几千年的各种各样的油灯,迎来了表示人类科学已取得巨大进步的电灯。

自从夏家庄家家户户装上电灯之后,因种种原因晚上不能回家的荆开来和贺兰便多了一个消遣、娱乐的活动场所。

那个时代,乒乓球国手是全国人民心目中的英雄。在英雄们的带动之下,全国流行打乒乓球。由于经常操练,许多老百姓也成了这项运动的好手,市井之中常有这一方面的杰出的人物。在建造夏家庄小学新校舍时,为了让夏家庄小学的师生能够按照伟大领袖和导师毛主席的“团结紧张,严肃活泼”、“德智体全面发展”、“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全质”教导办学、成长,荆开来应校长周志仁的请求,同意让参加建设学校新校舍的木匠利用建筑材料打了一张标准的乒乓球桌子。这一张标准的乒乓球桌子打好之后便放在学校的体育活动室里,供师生们课内教学使用,课外锻炼身体、娱乐心灵、消磨时光。

以前没有电灯,白天特别热闹、为了能够打球经常出现你争我夺场面的体育活动室一到晚上便冷冷清清。这是可以想象的,也是可以理解的。人总不至借助于月光或者煤油灯打速度极快的乒乓球吧。自从山里通了电灯之后,学校的体育活动室里晚上便一反常态,有了一定人气,不再岑寂。

通常晚上在这里打球的是一些高年级的孩子,他们迷恋打球,竟然忘记了回家。还有一些是学校的领导、老师,他们时发雅兴,便来击球挥拍。校外的个别基干民兵和普通年轻人也有在吃过晚饭后来此玩耍的。当然喽,也有部分来此只当看客、永不尝试的老实、懦弱的社员、群众。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比试、较量之后,在喜欢晚上于此打球的人群中,荆开来和贺兰很快脱颖而出。在这些人之中,男的没有一个打得过荆开来,而女的则没有一个打得过贺兰。且除了荆开来之外,也没有任何一个男的打得过她。这是因为荆开来在朱砂中学就是身经百战的乒乓球好手,而贺兰在公社“******思想和******路线宣传队”里闲着无事便和队里的年轻人去队里活动室打乒乓球,时间长了,也成了这方面的佼佼者。也就是说只有他们两个可称得上“棋逢对手”、“将遇良材”,其他人难以招架,不堪一击。因此,他们一到,各自很快力挫群雄、脱颖而出,成为主角,而他人则情愿退让,甘当看客,一边取经一边欣赏。取经、欣赏已久,兴趣锐减,心情淡然,加上其它种种原因,看客们便自动离去。于是,这一片天地之中常常只有他们两个酣战的矫健的身影。且常常外加一个不是球迷的球迷,不是看客的看客,不是跟班的跟班,不是保镖的保镖,他不是别人,他就是大队民兵营长兼治安主任夏忠荣。

因为荆开来和贺兰都有这个爱好,所以采石场大食堂不再是他们的绝对的理想的乐土,绝对忠贞不二的选择。美味佳肴也不再像以往那样叫人大饱口福、大快朵颐、大振精神,令人飘飘欲仙、魂牵梦绕、浑身舒畅。酒也不再是他们顶礼膜拜、虔诚对待、认真、努力服从的对象,而是一种消耗人的时间、有损人的健康、扰乱人的神志、破坏人的行为、败掉人的财产的“须眉浊物”、巾帼杀手、人间祸首、天下公敌。因此,他们能推杯则推杯,能换水则换水,能洒则洒,能留则留,能吐则吐,能吐则吐。一句话,最好不喝,尽管少喝,务必清醒,保持不醉。两人所做的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在乒乓球上再次同场竟技,切磋技艺,大显身手,一较高低。这是他们共同的兴趣、爱好、追求、理想,难得碰到,偶然相遇,所以双方均十分执着、十分投入、十分在意、十分迷恋。

自端午节双方开战以后,他们隔三岔五便来此切磋一番。双方均是这方面的高手,每一次都打得难解难分。双方互有胜负,谁赢谁输往往取决于临场发挥状态。双方旗鼓相当,功败垂成,便更能激发人斗志,引人转败为胜,叫人不能难以自拔。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已到了这一年的酷暑季节。人常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但是要真正去做的话也不是一件易事。这是喜欢健身的人都有的体会,荆开来和贺兰也曾感受。因此,他们只要朝这儿一站便汗披麻流,更不要说挥拍上阵了。一旦活动起来,两人便汗如雨下,正如成语“挥汗如雨”形容的那样。天气炎热,挥汗如雨,两人不久便浑身被汗弄得湿漉漉的,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如此一来,双方打球的水平便大打折扣,打球的兴趣便有所下降,打球的劳苦便大大增加,打球的快乐便大大减少。

有一天晚上,月亮刚上东山,时间还早,且正值头伏,忙里偷闲,一直拿乒乓球拍当芭蕉扇煽风的贺兰忍不住酷暑炎热便提议去门口乘凉。闻言,荆开来觉得其提议合情合理,便依了她。在一旁耐心观战、常常如影随形伴随他们左右、亦如水鬼的夏忠荣也没表示反对。

于是,这三位大队干部便走出学校的体育活动室,来到户外的老榆树林下纳凉。夏日的夜晚,虽然老榆树浓荫匝地,给人一种庇护的感觉,且其枝杪因微风而生的‘沙沙”声给人不小的希望与安慰,但是坐在这儿时间久了,人还是觉得呆在这儿如同被关进闷罐车一样。加上所食之肉产生内热,所饮之酒助长内火,所失之汗带走水分,人便有内火外热夹攻之感。内火炽烈,外热不减,人不免要产生五心烦燥、神魂不宁之感。难以忍受酷暑,又不想鸣金收兵回去的贺兰便向两位男伙伴提议去三清湾游泳。闻言,荆开来皱着眉头反复权衡利弊,一直不言不语,倒是在部队当过兵的夏忠荣一拍即合、极其热心于此事。于是便出现了这样一个结果:贺兰倡议下河,夏忠荣附合,荆开来表示沉默。无声可能表示默许,也可能表示反对。当贺兰离开板凳向幽暗如染的榆树林之间的青石板台级走去时,荆开来只顾抽烟,坐着不动,他的这个身体语言的内涵便是二者“反对”。

“走唻!主任!”见荆开来不愿随她下河,她便高声地邀请他。“这儿太热,水里凉快!”

“你们去吧!让我一个人在这儿静一静,想一想如何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引向深入这个关健而重大的问题!”荆开来严肃地说道。

“走唻!主任!难道要我来拖你?!你在水中也一样思考啊!”贺兰说罢,便要过来拖他。

当贺兰向回只走二三步的时候,夏忠荣挡住了她的去路,不让她经过。

“主任有主任的事情。他不去随他。他不去我们去。反正我们都下过水,都会游泳,都淹不死!”夏忠荣乐呵呵地说道。由于快乐、刺激,他嘴里冒出了不少的口水。

“不行!主任不去我不去!”贺兰斩钉截铁地说道。“两个人在一起说不清楚!”

“嘿!”夏忠荣自讨没趣,一时无语,急得直挠头。

“心正则目灼然。若有柳下惠不恭又怎样?”荆开来不以为然,用心劝道。

“我不跟夏营长一道去!”贺兰从夏忠荣身边绕过之后,大步流星地向他走来。

“为什么?!”荆开来知她性格执拗,便站了起来,笑着问道。

“走唻!主任!干嘛拿‘桥’啊?我不跟夏营长一道去自有我的道理!”说罢,贺兰便伸出手来准备拖他。

“什么道理,说来听听!”为了安慰尴尬、难堪的夏忠荣,荆开来希望她能给他一个合理的交待。

“理由我已说过了嘛!干嘛非要逼我‘交待’啊?!走唻!主任!”贺兰的丰满有力的手儿滚烫,手心手背汗津津的。

“我没听清楚,请你再说一遍!”荆开来拿出一副领导的派头来压她。

“我可对夏营长没有成见啊!我也不怕徐立雪吃醋!我的意思是大家既然来了,干什么事情都要一道!你不是经常教育我‘大家要搞好团结’么!所谓的‘团结’,依我理解,就是大家团在一块儿、纠结在一起,亦步亦趋,步调一致,进退相同,不离不弃。我就是这个意思!我没有别的意思!走唻!主任!今天你不去我不去!”贺兰下定决心,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却之不恭,已无退路的荆开来便乖乖地“缴械投降”,随贺兰前往河湾。

“你不怕水鬼?”边走荆开来和贺兰开起了玩笑。

“不怕!”贺兰干脆利落地说道。

“不怕恶魔”荆开来继续笑着问道。

“不怕!”贺兰毫不犹豫地答道

“不怕老妖?”荆开来问得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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