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玩物，就该有个，玩物的样子呀……你现在这样，没有人的香味了……”
恶鬼睁大着眼睛，转着脑袋，思考着该怎样加些调味料。
许久，她学着她记忆中普通人类女孩的声音，幽幽地、凉凉地，却又夹着抛不掉的嘲讽之意，刻意断断续续地说道：
“你即便，碎梦，也没想过百鬼宴呢，是因为，愤怒大过悲伤么？”
“骗子小姐，摘掉面具吧！你这样，就算死掉，也没人可怜你呀。你最害怕，被抛弃吧！”
“骗子姐姐～把怪物，杀了吧？杀了她们，你就不用短命了～”
“骗子姐姐……”
“骗子姐姐？”
……
眼见着吴灵之只顾自言自语丝毫不理会她的样子，恶鬼伸长鼻子嗅了嗅，满心的落寞。
“你，不听我，说话了。”
磕磕绊绊地，恶鬼好似悲伤般出声，朝着吴灵之飘去，在她头发上、脸上、颈间嗅着……
“没有了……没有了？没有了。”
重复三遍，恶鬼才确定，香味，没了，人，不好吃了，吃了也，没用了。
“怎么办呢？”
恶鬼在漆黑一片的梦境中四处游荡，似乎在思考着如何解决调味料的问题。
毕竟，于她而言，没有香味的人，只是填肚子的垃圾，有香味的人，吃了才有用，若是玩物自己动手，更好！
许久之后，她停在了吴灵之面前，用着黢黑的脸一点一点逼近她。
“不能吃，那就杀了吧。”
……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恶鬼放出话后便没了动静。
吴灵之凉凉地想着：杀吧，杀吧。如果我死得掉。
这样的想法让她害怕。
又是这种可恨的淡然。
梦中还飘着恶鬼最后阴森森的寒意，而吴灵之却并没有迎来她想象中被恶鬼分食的疼痛。
她感觉到了微光，便睁眼来看……
原来是天亮了。
缓慢地站直，再回身一看，发现自己站在了一条乡间小路上，空中还挂着夕阳，烧着了一片云彩。
「分界」
……
没有反应。
看来，能力尚未恢复，自己也尚未清醒。
“谢谢……”
虽然不知道是谁救了她，但她还是扯了扯因压抑情感而紧绷的脸，对着天空说了句：“谢谢你。”
……
日月之境，月灵山，吴家。
“楹怎么样？”月月守在吴灵之亮着灯火的寝屋外，警惕着夜中所有可能存在的不速之客。
“不妙，也不知道是什么梦……楹的眼睛也流血了。”
夜白坐在吴灵之床边，向月月传声，又拿着浸了温水的手帕一下一下轻柔地擦拭着床上人儿染血的脸。
擦着擦着，指尖微抖。
“楹，小白在等你哦，快醒过来……快醒过来……”
……
夜雪不知是何时睡醒的，流着泪蹿到了吴灵之房门前的角落里，捂住脸蹲了下去。
云涌巡查时就觉得月月神色有异，便一直暗中守着她，遇仇则是几次要求进屋都被月月严词拒绝，便只好站在门外，握着拳头干瞪着房门。
“小雪眼睛疼……呜呜呜呜……”
“小雪的眼睛，是不是要没了呜……”
夜雪完全睁开了她的红眸，那双眼泛着红光，如宝石般璀璨，水光流转间盈满了柔情，吸引着周围的一切注目，可看着却总感觉溢满了悲伤，那种凄凉，就像是……
像是……
被抛弃的好孩子。
这个孩子随时都渴望着闪亮耀眼，因为这样，也许就不会被抛弃了……
月月听着夜雪哭，想起些本不该想起的事，慌了神，原本还算平静的面容骤然崩塌。
她睁大着眼，任由几颗眼泪滑落。
想迈步子，可月月身子一抖，险些软倒下去。
云涌心弦一动，连忙现身，伸手扶住她：“你怎么了？”
“没怎么。”月月摇头，粗鲁地打掉云涌的手，又几下抹掉泪水，向夜雪走去。
云涌有些委屈，但也揉揉手跟着她一起走了过去。
此时遇仇正看着蹲在门外角落里的女孩儿，关切地问着：“你的眼睛怎么了？”
夜雪虽然不认识他，但此时痛狠了，便迷迷糊糊地指着自己心口，哭得愈发伤心：“这儿也疼，疼……小雪是不是要死了啊……呜呜呜……”
遇仇看着她那双盈满泪水的双眼，竟呆呆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伸出手去，想去触碰……
“啪！”一记巴掌，月月打掉了遇仇伸过去的手，厉色道，“遇公子！还请自重。”
遇仇猛地清醒，意识到男女有别，慌乱中连忙道歉：“抱、抱歉……我只是，想安慰她……”
月月没有搭理他，因为她明白，夜雪的那双眼，带着蛊惑。
“不要让别人碰到心口。夜雪，你忘了？”月月面色阴鸷地看着在角落缩成一团的夜雪，心境的死寂使得她传出的声音更显寒凉。
“你想被当做怪物吗？然后像楹一样，逼不得已走上一条暗无天日的路，再一步步沉浸在死无葬身之地？”
月月就站在那儿，皱着眉头居高临下逼视着夜雪，不断通过心境对着夜雪讲话。
“你感觉到了吧？夜雪，楹的心境正在枯萎，她和我们断开了联系，她很危险！”
“你不能再做小孩子了，夜雪……”
可夜雪恍若未闻，只是突地哭着跳起来，一把抱住月月：“月……小雪痛……啊呜呜呜……”
月月一愣，教训的话哽在心头。
也罢，夜雪的存在，大概，只是楹的希望，而这份希望，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她自己而已……
如此想着，月月抬起手轻轻拍打着夜雪的背，就像母亲安抚着孩子一般……
百鬼宴……
悲凄之余，月月的眼中凝了冰霜。
如若不是一切都有限制，她就算毁天灭地也要报仇。
云涌站在一旁看着，忆起夜雪说过的一句话：
“因为……小雪的眼睛，是灵之的礼物，很宝贵的……”
他觉得不妙，夜雪的眼睛是否在提醒他们，皇子妃有危险？
他不敢断定，于是往前凑了凑，小声同月月说了他的想法，月月听后，却不置可否，只是神色坚毅地告诉他：“她不会有事。”
而后便带着夜雪进了屋里，却是把他和遇仇阻在了门外。
“云涌公子……麻烦你，护住这里。”想着百鬼宴时百鬼趁虚而入的腥红场景，月月靠着房门，难得地觉得手脚有些发软。
她木然地低头，看着手……
也是，第一次做人类，原来身体的惧怕是这种感觉……
“谢谢。”她道谢。
她只能希望，这一次，有了成为人类的夜白雪月，有了楹的这些新朋友，即便百鬼到来，也可以全身而退。
似乎是听出了话中所含着的信任，云涌有些困顿的精神都清醒了过来。
“云涌，必定竭力守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