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沉溺于声色犬马的那些人,或许已经不是人了。
他们虽然衣着华丽,冠袍带履,但个个是骷髅模样,几乎只剩一张皮包着骨头了。
瘦长尖锐的指骨摩挲在那些少女的身上,少女却不以为意。
而那些人,也因为脸上早已没了血肉,眼窝塌陷,双眼空洞,看不出什么表情。
荡漾曼妙,良宵佳夜。
大柱三人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景象。
这奢靡曼妙的享受,显得那么的诡异惊悚。
兔莽不知不觉间,拉住了大柱的腿,悄悄向别祝余看去:“这些人是不是纵欲过度?都成这副模样了,还不知道节制一下?”
大柱脸色狐疑,也在疑惑,这些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成了这副模样,还可以像没事人一般纵情享受。
别祝余四下扫了扫,轻轻一笑:“这些已经不是人了,叫作三尸比较合适。”
大柱惊了一下,猛然想起了范甲谢乙那天晚上说的话。
“三尸?”兔莽疑惑了下,“这是什么东西?”
大柱叹了口气,不禁皱眉道:“我听说人有三尸,上尸好华饰,中尸好滋味,下尸好色欲。这三尸好杀喜欲,贪欢爱嗔,引诱人心生邪念,做出邪恶之事。”
别祝余看了一眼大柱,秋波微荡,微微笑道:“想不到你还知道这个,三尸会诱人死去,占据他们的身体,然后以他们的面目,自由游逛,纵情享受。”
兔莽听罢,叹了口气,“这么说来,这些东西不是人,而是邪物了。”
它的话音刚落,只听那声乐又清婉起来。
屋中的那些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三位客人。
歌女抚琴击筑,如袅袅随风的杨柳一般,转手换曲,漫漫间轻声又唱了起来,婉转轻扬: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那些轻旋曼舞的少女,身披轻纱,素手轻挥,腰肢柔婉踏着这轻柔悦耳的旋律,不知不觉间换了一个轻柔的舞姿。
更显得妩媚无比。
其中有几位少女柔目流情,不时的看向三人,眉目之间,更是荡意撩人,似乎连她们自己也已经被这声色所感染。
灯光渐渐昏暗,她们也慢慢向三人靠去。
大柱呆了呆,浑身肌肉已然绷紧,越步站到了兔莽和别祝余身前。
别祝余见状,还以为大柱被这眼前的靡靡之音所吸引,不禁冷冷一笑:“这销魂丝乐,荡魄舞姿,倒也不是经常可以看到的,倘若就此错过,岂不是终身遗憾?”
这话说的娇声娇气,却是充满嘲讽。
大柱心里,却不禁有些哭笑不得,知道她误会了自己。
他只得解释道:“姑娘你误会了,我是见这些舞女歌姬,诡异无常,怕是有危险,所以挡在你们前面。”
昏暗的灯光映照在大柱的脸上,衬托着他的刚毅,他也已然握紧了拳头:“庸俗做作,我岂能被这妖邪所迷惑?”
别祝余抬起头来,看着身前大柱那高大的身影,这才知道是误会了他。
她不由抿嘴一笑,轻轻道:“这艳艳滚滚的红尘中,人们追的不就是这些愉悦的事吗,你的心真的从未动过?”
兔莽紧紧地抱住大柱的腿,望着围上来的舞女们,焦急道:“当然,当然,说不定宋壮士心中,早已经有了超尘绝俗的佳人,又怎么会被这些庸脂俗粉给迷惑了!眼下,我们还是想想怎么离开这里吧!”
大柱听到这话,不知为何,顿时觉得脸颊微微一烫,心中涌出一丝的悸动。
这究竟是因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似乎真像兔莽说的那样,此刻他依稀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就是那日被绍暗所伤,混混沌沌中看到的那个身影。
那身影熟悉却又陌生,隐隐站在一片模糊之中。
他站在那里,忽然不知为何回到了家里,黯淡的夕阳,让房间显得昏暗。他躺在床上,盖着一条破旧的羊毛毯子,闻上去都是陈年的灰尘的味道。
一个白色的人影轻轻地依偎过来。
她背对着窗户,身体的周围泛着依稀的光亮,她将头慢慢地靠在大柱胸前。
他看不清那人的样子,却看到有泪水从她的眼中流出,泪水划过她的脸颊,慢慢从黑暗中落下,那么缓慢,缓慢。
他有一种莫名的直觉,似乎这人在还在等着他,这人余下的一生,都是在等他,每一刻,每一天,每一年。
大柱觉得胸口一阵冰凉,心中也泛起莫名的悲哀来。
就在此时,一股清香飘来,大柱微微一愣,回过神来,却发现一位曼妙的舞女,正依偎在他胸前。
那少女,肤白如雪,娇靥微露,靠在大柱胸前,微微扭动了一下虽被轻纱笼罩,却更显撩人的曼妙身姿,抬起头来,柔情地向大柱看去。
别祝余不知何时,手里已然握了一条轻柔的细鞭,像一条小号的马鞭。
刚才那股清香,就是这鞭子发出的。
别祝余冷冷一哼:“区区的魅而已,就这样把你给迷住了?”
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刚才之所以有那些思绪,是因为不知不觉间被这些舞女迷乱了心智。
大柱面颊一红,连忙推开胸前那婀娜少女。
他有些尴尬,一时之间,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虽然他决意舍命保护这两人,但自己终究不人不鬼,并没有高强的本领,只有一身蛮力。
更尴尬地是,眼下竟然被自己决意保护的人所保护了,实在是讽刺。
这祝余姑娘,看起来如此柔弱,如此娇小,但却机灵聪敏,有一身本领,自己和她比起来,差距是如此的大。
自己凭什么来保护人家呢?
他茫然思索着,只能默然叹息一声:”多谢姑娘相助!”
说话间,忽然觉得手腕上一阵温润,垂下头去,呆呆望着自己的手腕,原来是别祝余拉起了他的手。
别祝余秋波微转,似乎看透了大柱的心思,轻轻一笑,柔声道:“你之前没见过魅,被她蛊惑也在意料之中,你只需要平静心气,安定心神,跟着我走就好了。”
她又接着悄声道:“我们初来此地,还不清楚状况,暂时不要莽撞冲动,先别和这些魅发生冲突,看看我们能不能过去。”
大柱低下头,看着她温柔的眼睛,良久,点了点头。
歌姬声音依旧曼妙,舞女舞姿依旧荡漾。
少女轻笑曼舞,有更多的少女围到了他们身边。
身披轻纱,粉肌雪肤,一双双荡漾的眼波在大柱身上扫着,不时贴上来,拉住大柱,似乎要和他一起享受这快意的春宵。
这当真是让人心神动荡,大柱暗中长吸一口气,稳了稳心智,只当做没看到,由别祝余拉着,在这些曼妙的舞女中缓缓走着。
糜荡的乐声中,大柱忽然想起兔莽,低头向腿边看去,不知它能不能抵挡住这诱惑。
别祝余见状,噗嗤一笑,轻轻拉了拉大柱的手,柔声笑道:“人家一只兔子,对美女又不感兴趣,才不用你担心呢!”
还好那些舞女只是用她们婀娜的身姿来吸引大柱,还并未作出其他的动作。
那些三尸,也是只顾享受,对大柱他们不管不顾。
三人就这样行走在这间屋子之中。
不知不觉,已走了一多半的路。
就在行走间,前面却忽然响起一阵嘈杂声。
似乎是有人在拉扯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