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明珠,散发着璀璨的光芒,安详地照耀在这黯灰色的石桌上。
丹树上的那些玉匣,高高低低的挂在枝头,轻轻地摇曳着。
屋内忽然变得很安静。
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龙陵的手上,好像他手下盖着的不是一个铜板,而是一个惊世骇人的谜底。
确实,这不仅是一个五铢小钱,更是一个谜底,一个关于生与死的谜底。
此刻,龙陵满脸肃穆,浑身肌肉绷的紧如钢铁,后背已然有冷汗悄悄地渗出,缓缓抬起的手也在微微不停地颤抖。
他的心中也充满了不宁,他既然敢把性命赌了出去,就不怕丢了它。
所以,这心中的不宁,也并非全是惧怕,更多的是紧张。
人们去面对未知的时候,总是会紧张,即便是最终他会赢,也改变不了这种面对未知时的不安。
终于,龙陵的手缓缓地抬了起来,几道简约的条纹出现在五铢上。
没有字!
是反!
活难受和赌开心输了!
这两个赌鬼的脸本是惨碧色,此刻赫然间变得苍白起来,仿佛是刚刚从一个坟墓中走出,已有千百年未见阳光的那种苍白。
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两双黑的发亮的眼睛,好似夜空中闪亮的寒星一般,死死地盯着石桌上的五铢。
良久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活难受抬起头,看了赌难受一眼,苦笑一声:“我们输了。”
赌难受默默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嗯。”
他们本就是嗜赌成性的恶鬼,大大小小的赌局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场,上至各种奇珍异宝,下至各式鸡毛蒜皮,他们赢过,也输过。
但那些都没有今天输的这么惨。
之前,是那些贪婪的赌客拿自己的性命,作为一场场赌局的赌注。
是他们在诱惑面前,首先放弃了他们最珍贵的东西,所以,这两个赌鬼也从未在意过这其中的分量。
或者说,那些人的性命,在他们眼中本就是个小小的赌注而已。
微不足道。
只是,他们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们自己也会成为赌注。
活难受和赌开心现在才发现,他们自己其实也是贪婪的,只不过他们面对的诱惑,不是那些俗人所追求的奇珍异宝,而是赌本身。
人们往往以为,自己是清醒的旁观者,但是,他们何尝又不是迷失的当局者呢?
只是他们自己不知道罢了。
龙陵浑身的紧张感,也随着这五铢小钱的出现而消退,眼睛也变得明亮起来。
他猛地站了起来,大笑一声,如同洪钟一般:“赌场如水火,凶险而无情!既然结果如此,那就交出你们的性命来罢!”
兔莽在一旁,莫名叹了口气,小声嘟囔了一句:“原来恶赌鬼也有赌输的时候。”
活难受怔了半晌,惨然笑道:“赌输的时候经常有,只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惨。”
龙陵长笑几声,并不理会他的话,伸手指了指桌上那枚铜钱,冷冷道:“两位想必是愿赌服输的秉性,请自便吧!”
活难受坐在那里,脸上惨白更甚,缓缓道:“愿赌服输,我等本就无话可说。只是我心中好奇,为何这众多的宝物,你们都不屑一顾,单单只是要拿我等的性命呢?”
许久没有说话的权笑仇,忽然轻轻笑了起来:“我们现在玩也玩够了,坦白而说,你们言出必行也罢,言出不行也罢,反正今天你们两个必须死。”
活难受皱起了眉:“嗯?”
权笑仇点了点头,瞄了一眼活难受:“是的,你们这些妖邪,本身就不该生活在这个世上的。”
说完,他又转身向石屋打量了一下,最后将目光停留在那棵幽幽发光的丹树上:“这里的东西,也不该归于你们。”
活难受冷笑一声:“原来,你们是想抢走这里的所有宝物。“
权笑仇轻轻摇了摇头:“我们本来只是要来取这丹树树心的,不过这树上玉匣中的那些东西,附赠给我们也无妨,多多益善,我们不会觉得负担很重。”
活难受和赌开心听到这话,脸色均是一变,阴沉如铁:“你们要树心干什么?”
两边现在剑拔弩张,杀戮之势一触即发。
大柱他们几人作为第三方,只能是坐在桌边,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大柱已被这骤然变化的场面所惊住,眼下他也算是明白玄之门这些人的意图了。
这些人当然不是冲着铲除妖邪来的,他们似乎本来就知道逢山赌场中有一棵丹树,不知什么原因,他们想要取走这树心,因为他们不知道怎么才能来到这里,又听说三只眼宁飞曾经来过,所以便逼迫三只眼宁飞带他们到这逢山来。
“不知这丹树树心是什么东西,又有什么用处,为何这两拨人好像都对这个东西很在意。”
大柱一边暗自思索着,一边警惕着眼前剑拔弩张的双方,以便能够及时应对一切突发急况。
他曾暗暗许诺过,要拼尽性命,保护别祝余的。
突然,他只觉得手上一阵温暖和柔软,原来是,一只纤纤玉手,轻轻地按住了他因为紧张而绷紧的手。
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和紧张,暗意他不要害怕,也不要轻举妄动。
他顺势看去,正好望见别祝余那一双明亮的秋波,正脉脉地看着自己,她的脸上虽然也有警惕之色,但大柱望到这神情,却感到一丝的亲切和安定。
秋波如水,珠光如梦。
两眼对视,心有灵犀。
别祝余另一只手放在嘴边,悄悄做了个“嘘”的动作,然后对他眨了眨眼。
大柱心中不由升起一阵温暖之意,顿时忘记了刚才的不安和紧张,暗暗稳定了心神,坐看这局势是如何的发展。
权笑仇见那两赌鬼脸色骤变,似乎早已料到他刚才的话会惊到了他们,又微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要,是其他人要。”
“是谁?”
权笑仇冷笑了几声:“你问这么多,是在拖延时间,不想自裁吗?”
活难受惨然一声长笑,笑声中那种毛骨悚然的味道,慢慢回荡在这石屋之中:“愿赌服输,我当然会自裁的,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先取了你们的性命,这倒不算违背了赌约吧!”
他身形一错,双手陡然变为白骨,指骨锋利如刀,冒着森森黑气,嗖然左右手并发而起,向权笑仇喉咙间抓去。
权笑仇似乎早有准备,不知何时,已从腰间拔出一把剑来。
只见那剑不是寻常的青白色,而是一种近乎于秋日晴空一般的蓝色,隐隐散发着蓝色的光芒,剑身上竟然不时还有火花迸出,也不知是什么材料打就而成。
权笑仇见那白骨抓来,不守反攻,挥剑向活难受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