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蛮山脉往北,地势逐渐趋于平坦,再往北五百里,平原上突兀冒出数座高峰,雄伟奇峻,如同远古的神祗威立与天地间,又像是紧闭的关隘门户,仿佛隔绝了南北往来的可能。
烟霞散彩,日月摇光。
如同真龙背脊的高大山脉,有七座最高峰,大致呈北斗七星位列,至于到底哪座山峰最高,世人也无从知晓,因为七峰之巅终年隐匿在行云流雾当中,像是娇羞的冰山美人,内敛而神秘,千余年来从未向世人袒露真容。
即便是上三境的修士动用神通观望,也未必能窥破七峰真容,但是七峰澎湃冲天的气机勾勒出的那座琉璃天门,几乎所有修士都能观见,并且打心底里畏惧,因为一旦撞上那座琉璃天门,必然会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被山上修士敬称为不撞南墙不回头。
山巅住着神仙是世人公认的事实,可谁也没有亲眼见过,只是听闻山巅有一座南天门,直通天境。
山脚的市井百姓中,流传着一个古老的传言,传说有幸能够同时见到七峰敞开门面的人,将得到神仙的宠幸,能与天地同寿,日月争辉。
“这是什么鬼地方?”
苏阎在一间简朴的茅庐中醒来,推门而出,瞬间被眼前的奇景所吸引。
他踩着柔软的草坪走到崖畔,脚下是一片与骄阳齐肩的云海。
远处,白茫茫的云海之巅有六座拔尖的高大山峰,气势宏伟,直指苍穹,在云海浪潮的冲刷下,岿然不动。
有违背常理的是,高峰无论阳坡还是阴坡,非但没有一丝积雪,反而长满了娇艳的奇花异草,苍松翠柏,有成片的琼楼殿宇掩藏其中,山林间的羊肠小道,偶尔有珍禽异兽掠过的身影,成群结队的仙鹤神鸟围绕峰顶盘旋飞舞,意境悠远,云海之巅一派祥和。
各峰间有狭长的虹桥相连,宛若一条条琉璃光柱横亘在峰谷间,有心人倘若从高空俯瞰,会发现六道虹桥隐隐勾勒出一个勺斗的形状......。
苏阎狠狠掐了掐自己脸皮,确认眼前的奇景并不是梦境,也不知道该喜还是忧。
突然,苏阎背后莫名挨了一巴掌,然后惊叫着从山崖坠落云海,身体像风车一样随风乱坠,慌乱中背部忽地一沉,好似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托住了,缓缓从白茫茫的云海上升。
噗!
一只白鹤展开四米长翅,猛地跃出云海,载着四肢发软、脸色铁青的苏阎回到崖畔。
“哈哈哈......。”
姚亭一身碧袍立在崖畔,整个人笑得前仰后合,指着吓得瘫痪在地的苏阎,眉毛笑成两道弯月:“我猜你现在的感觉,一定是如坠云雾了。”
苏阎跪倒在地,胆汁都快吐了出来,好久才缓过劲来,望着姚亭,在心底咆哮道:“不,你猜错了,我现在特么只想杀人!那位破境的剑仙在哪儿?快出来,我现在就要兑现那一剑!”
他骂骂咧咧的站起身,黑着脸道:“如果那只白鹤没有出现,我是不是会死?”
姚亭好一会儿才止住笑声:“瞎想什么呢,姐姐我长得像那么坏心肠的人?”
苏阎毫不掩饰的翻了个白眼,姚亭心肠或许不坏,但是她的恶趣着实不敢恭维,他刚才如坠云雾,整个人天旋地转,真的吓了个半死。
姚亭也意识到她的行为有些过分了,难得有耐心解释道:“云灵白鹤,南天门护山大阵的一部分,是云海孕育的精魅,餐霞饮露,生性温和,有它们在,无论谁跌下云海都死不了。”
苏阎脸色瞬间大变:“你刚才说什么?”
姚亭转了转水汪汪的大眼,重复道:“无论谁坠下云海都死不了。”
苏阎绷着脸直摇头:“不对,是……第二句。”
姚亭用古怪的眼神打量苏阎,心里想着,这凡人小子该不会被吓傻了吧,她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抬头道:“南天门护山大阵的一部分?”
嗡!
苏阎整个人如遭雷击,惊叫道:“南天门?”
姚亭点了点头,饶有兴致的看着苏阎惊奇的反应,估计这个凡人小子,在山下的书评话本里,听过仙家府邸南天门的传说,今天有幸亲临其境,美梦成真,整个人可能都惊喜坏了。
可是这个不知好歹的少年,接下来的反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竟然开始胡言乱语的教育起她来。
“这里真是南天门?你们堂堂一个仙家府邸,怎么一点安全防范意识都没有,这里是仙家胜境,又不是旅游胜地,怎么能随便把外人带……啊!”
一道尖锐的惊叫声渐行渐远……。
姚亭看着再次坠下云海的苏阎,慢吞吞收回了左脚,拍了拍手道:“以毒攻毒,先看看疗效,再治不好这失心疯,就去丹霞峰讨几颗忘忧丹试试......。”
苏阎脸色铁青,躺在白鹤柔软的背上,手脚不停抽搐。
他现在的心情,真是应了眼前的场景,真·如坠云雾,他没想到一觉醒来,自己会出现在仙家府邸南天门。
如此一来,九尾狐王的诛仙大计,真的如愿进行了。
他只有三年时间,要么坐以待毙,三年后肉身自行枯朽,要么帮助狐王攻破南天门,明哲保身。
这两种结果,都不是他想要的,然而现在,他半只脚已经踏入第二个选择,根本没有斡旋的余地。
苏阎的思绪,随着流动的云海渐渐飘远……。
“喂,别玩了,我来找你是说正事的。”
姚亭板着脸,一把揪住苏阎衣襟,把魂不守舍的他从仙鹤背上拽下,野蛮的扔到了草坪上。
“到底是谁在玩?”苏阎在心底咆哮了一句,然后转头问姚亭:“什么正事?”
姚亭边走边道:“你们现在还算不上南天门弟子,得先去一趟天门峰的七星殿,经过掌门和长老们议事后,把你们录入仙家谱牒,你们才算一名正规的南天门弟子。”
苏阎小跑跟了上去:“你们?”
姚亭点了点头:“不然你当自己是什么?天之骄子?还是书评话本里的主角?老娘我做事向来一视同仁,把石田村所有幸存的稚童都带回了仙门,至于如何安置你们,那还得听候掌门和长老们的发落......。”
“他们现在可还好?”苏阎记得稚童们一直昏迷不醒。
“我阿爹大人亲自出手,帮其他稚童驱除了妖囊之毒,他们都清醒过来了,现在在草堂殿前堂休息,准备动身去天门峰七星殿。现在就差你一个人了,不然我来找你干嘛?真当我吃饱了撑着呀?”姚亭踩着玉石铺就的小道走向一片楼宇建筑,步履轻快,忽然提了一嘴:“李乌龟也真是的,下手没轻没重。”
苏阎现在才记起一事,摸了摸后脑勺:“话说,哪个王八羔子打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