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阎松了一口气,看来大佬们并没有怀疑石田村惨案一事,与九尾狐王的谋划有关,自然不会动用神通彻查自己。
苏阎感觉袖角一松,发现黄柳抹了一把眼泪,把小手伸向了那颗红药丸。
他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周身气机忽然一凝,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珠子能动,他茫然抬眼,发现白齐真仙正眯眼打量自己,目光凝重。
两人互相对视,一言不发。
直到黄柳吞下红药丸,苏阎的身体才恢复如常,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却不着急做出选择,而是好奇的观望其他稚童。
黄小山在内的六名石田村稚童,一个个耸拉着脑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听懂了两颗丹药的区别,就选择吃下了蓝药丸。
苏阎替他们感到惋惜,或许是他们家中世代务农的缘故,从小受到父辈的教育便是安分守己,最大的念想不过是衣食无忧,除此之外别无他求,至于田地以外的世界,他们没见识过,也不大敢想。
说他们懵懂无知也好,经受不住诱惑也罢,可机缘一事抓不住就是抓不住,不分年龄大小,身分贵贱。
卧蚕眉少年在内的七名稚童都选择了红药丸,或许是厌恶了山下的世态炎凉,又或许是心血来潮,想要豪赌一番,总之他们都抓住了这份机缘。
最后只剩苏阎一人,他抬起手,心里摇摆不定,如果吃下蓝药丸,他自然不会记得狐王的阴谋,至少能在山下安枕无忧度过三年,浑然不知自己死期将至,那样乍一看挺好的,其实和等死没区别,不过是苟且偷生了三年罢了。
这种大义凛然的选择对得起别人,却对不起自己。
他下定了决心要做选择,衣角突然又紧了一下,发现黄柳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他又抬眼瞄了一眼掌门白齐,后者闭目养神,似乎没看见,他犹豫了片刻,最后把手伸向红药丸,同时在心里叹息一声:“算我欠你的。”
掌门白齐缓缓睁开双眼,用眼神示意姚不近,后者点了点头,喊道:“王深,把他们六人带下山去,好生安置。”
老人王深点头哈腰,领着黄小山在内的六名稚童离开大堂。
黄柳急眼了,挥着小手大声喊道:“小山,小山,你要去哪儿?”
黄小山循声回头,只是双目无神,意识混沌,很快又转过头去,似乎不认识这位昔日的同村玩伴了。
黄柳心思急切,想要跨步追上去,苏阎伸手拦住了小女孩,小声安慰道:“没事,以后还会再见的。”
黄柳停止了哭喊,一把扑进苏阎怀里,伤心的抽泣起来。
苏阎摸了摸女童脑袋,把刚才没能问出的问题,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会吃红药丸?”
黄柳揉着眼睛,口齿不清道:“因为它像糖葫芦,可能会好吃一些。”
苏阎差点没站稳,嘴角一阵抽搐,可是机缘一事,不正是如此玄妙,才会让人着迷的吗?
掌门白齐沉声道:“剩下的九名稚童,你们三峰各自领走三名。”
姚不近抬手指向一处,抢先道:“那对看似的兄妹的稚童,我朝天峰要了。”
苏阎惊愕的望向姚不近,对对方莫名认定的选择有些意外,他又转头看了眼姚亭,发现后者正朝自己挤眉弄眼,似乎在说,不用谢。
“姚师兄这样不厚道吧,”宁静柔和的言语中多了几分犀利,勾起嘴角道:“我倒觉得资质最好的那位,心思活络,本性纯真,更适合我们丹霞峰的炼丹之术。”
姚不近寸步不让:“好好的一块修道美玉,躲在你们丹霞峰炼丹能有什么出息?我虽然挑了一位资质最好的,但同时也挑了一位资质最差的,怎么就不厚道了?”
苏阎听完嘴角一阵抽搐,原来姚亭的毒舌是这样养成的,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姚不近又道:“如果师妹还觉得我不够厚道,那我就再承师妹你个情,最后挑一位没有根骨的总可以了吧?
宁静秀眉微蹙,不知想到了什么,摇头不再争执,黄柳的资质只是在九人当中最好,而十五人当中资质最好的黄小山,已经吃下忘忧丹下山去了。
况且,放眼整座南天门,黄柳的资质也只能算中等偏上,她没必要为了黄柳放下脸面,和南天门最不要脸的首座争执到底。
姚不近赢了心中大喜,转头瞅了一眼板着脸的陈阵,笑嘻嘻道:“陈师兄就不打算争上一争?”
陈阵回瞪了一眼,老气横秋道:“和狗有什么好争的。”
姚不近脸色一僵,刚入手的修道美玉瞬间就不香了。
掌门白齐闭目养神,全当没看见,又或者已经见怪不怪,要是南天门七大峰是和和气气、相亲相爱的一家人,还要他这个掌门做什么?
陈阵嘴上说着不争,目光却落向了朝天峰的弟子陈剑,对姚不近道:“听说你们峰多了一位四境剑修,要不让他转来我们大琼峰主修阵法?这小子在我大琼峰一定能大放光彩,由我亲自传授功法,假以时日,或许还能驾驭诛仙剑阵这等上古奇阵......。”
姚不近直接打断陈阵的话,嘴里蹦出两个字:“做梦!”
“想要天才弟子,修道美玉,自个儿找去呀,南宝林洲在三洲中人口最多,不愁找不到。”
陈阵板着脸,修道天才向来可遇不可求,哪有那么容易找,他十分惋惜的摇了摇头:“真是不近人情啊,你这是害了你徒弟。”
姚不近一脸认真道:“要不你去我朝天峰和李鱼谈谈?”
陈阵轻咳一声,不再提要人的事。
姚不近冷哼一声,他要是把陈剑送人了,晚上就别想爬上床,也不看看陈剑是谁一手养大的。
“好了好了,挑完人赶紧滚蛋,”掌门白齐破天荒露出了一抹怒色,“其他三峰首座不来也就罢了,眼不见心不烦,你们来了更糟,还不如不来。”
说话这句话,掌门白齐拂袖离开宝座,步入七星殿后堂,不再理会众人。
姚不近瞄了一眼白齐清瘦的身影,小声道:“掌门师兄近几年脾气好像暴躁了不少。”
陈阵绷着着一脸老脸:“近朱者赤呗。”
宁静睫毛微颤,凝线成声落向两位师兄的心湖:“或许是有烦心事,话说那桩千年之约,是不是要到头了?”
陈阵掐指一算,以心声告知:“好像还有三年。”
姚不近的目光越过殿门,远眺云海,最后落到广场中央那柄的古刀上,难得认真一回:“你们峰的进展如何了。”
陈阵和宁静一起沉默。
姚不近狠下心道:“要我说啊,掌门师兄就不该和他们讲规矩,不还就是不还,难道他们六大仙门,还能攻破咱们南天门不成?咱们的护山大阵,可是祖师爷当年亲自......。”
“还不滚!?”
后殿传来掌门白齐的一声怒吼,如同春雷乍响,整座大殿都隐隐颤动了一下。
三人顿时如临大敌,领着各自挑选的弟子,逃难似的离开了七星殿。
谁也没有想到,一个月前闹得轰轰烈烈的剿魔一事,竟然是以这样的结局收尾,最后在众弟子的谈论间,落得个雷声大雨点小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