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断崖处有一株野生紫灵芝,三年前和爹爹上山采药时看见的,现在是时候去采收了。爹爹老寒腿犯了,我就独自一人进深山,虽然常来山上,但都是和爹爹一起来的,奇怪的声音在空谷中回荡,总觉得背后有人,不自觉的回头多次确认。一只黑鹰直直的朝我扑来,额头被撞裂般疼痛,蹲在地上良久才站起来。
也没有明显的伤疤,脉象也无异常,但从这天起,晚上总是睡不着,听力和视力却出奇的好。
夜半时分,一声奇怪的鸟叫,我被鬼使神差的引进了外面的林子,一群吸血蝙蝠朝我冲过来,我慌忙往回跑,结果挥动翅膀飞了起来,磕磕绊绊碰着树枝桠,狠狠的掉落在地上,摔得生疼。
我不敢回家,抱着腿蜷缩在大树下,却听见各种尖锐的声音,吵得我头都快炸了,我害怕极了。一路跌跌撞撞跑回家,从窗户爬进屋,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刺眼的阳光穿过窗柩,落在我脸上,暖暖的,我揉了揉眼睛,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后背,却什么也没有,许是昨晚做噩梦了。
眼看着太阳落山,月亮慢慢的爬上山头,我报着腿缩在角落,可翅膀还是如期长了出来,我翻遍了家里的医药书籍,都没有相关记载。我试着用刀割掉翅膀,可是伤口隔天就愈合了,我不敢告诉爹和娘,怕他们为我担心。
一次独自在崖边采药,失足滑落,却也是这个奇怪的翅膀救了我。虽然奇怪,但也不影响正常生活,我开始尝试着接受这个事实。晚上睡不着觉就一个人在林子里练习飞翔,第一次站在最高的山峰上,才发现我以前的世界是多么渺小。
娘做了早饭,吃罢我和爹爹拉着装满药材的驴车,往城里去。我们固定的送到城中的三家药铺,收了钱后,爹爹先回去了。我沿着路人的指示来到一家书铺,上下两层,一楼沿街的四个窗户大开,里面有不少穿戴素雅的少年在安静的看书,繁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正应了门柱上的两句话: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我走进去,找了个书童,打听了一下志怪类的书籍和疑难杂症药籍,随着指引来到二楼靠西边的角落,在书架上一本一本的找着。字看的太多眼睛开始花了,我走到窗前,夕阳橘色的光散落一地,街上的行人也变的少了,远处袅袅炊烟。在书架上随手拿了两本药草书籍,结完账出了门,循着味儿买了几个吊炉烧饼,就出城了。
越是到晚上,天越黑,我的视力和听力就越好,在家前面的树林,有嘈杂的声音,是两个人在打斗。算了,事不关己己不操心,就当什么也看不见,沿着路继续走。啪~的一声,一个人影朝我摔过来,我敏捷的跳起来站在树枝上,才看清对面,一个女子面容姣好却拖着蛇尾巴。她用尾巴缠着摔在地上的人的脖子,眼神狠戾,眼看他就要被勒死了,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从树上盘旋而下,发出一声奇怪的鸟声,把我自己也吓了一跳,那个蛇女当即吓跑了。我走向那个人,想看一下他还活着没?没想到他哗的一下站起来用剑指着我说:“大胆妖孽”话音未落人咣当一声倒下去了。我转身就走,可没走几步又折了回来了,把他拖进路边废弃的宅子里,放在干草上。把口袋里的雄黄粉拿出来撒在他旁边的地上,然后飞出来采了株重楼,装了些干净的水。擦洗了他胳膊和腿上的伤口,把草药捣碎敷上,也许是太疼了,他额头上直冒汗,浑身轻微的颤抖。突然他眼睛睁开,一下子坐起来,本能的往后退了一下。我起身走到离他远一点的地方生了堆火,我能清楚的听到他的呼吸声。
“你是何方妖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扔下手上的柴火,站了起来
“我不是妖孽,我既救了你,就不会杀你,这是雄黄粉和烧饼,你留着吧,我该回家了。”
我放下东西出门走了,再不回去爹娘该担心我了,结果没走多远,爹和娘就提着灯笼往这边走呢。
早上吃过饭,爹和娘去药田里了,我一个人在院子里踱来踱去,还是忍不住来那个废宅子看看,刚走近就听见里面有东西摔倒碰撞的声音,我推开半扇门进来,蛇女串上了屋顶,那个男的一只手控制者他的剑朝蛇女飞去,被蛇女一甩尾打在地上,男的被震的吐了口血,脚步有点踉跄,蛇女从高处跳下又一甩尾,把对方甩出到院子角落,我叫了一声朝她飞去,她慌忙的串上屋檐逃跑了。
我跑去角落扶起他,感觉他此刻浑身无力,骨头已经散架了,嘴角的血染红了他白色的衣服。我扶他进屋,他盘腿坐着,两手在空中乱划着什么,我坐在离他不远的门槛上。一个时辰后他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略显疲惫的看着我,想说什么却咳了几声。我扔过去一个袋子,里面是爹爹做的补气血的药丸和治外伤的药粉,他声音沙哑的说:“谢谢!”
“你伤的很重,要不去我家,让我爹看看吧。”
我本想着他会拒绝,没想到他却跟着我回来了。我把哥哥的屋子收拾出来给他住,他说饿了,我去厨房煮了点面条,弄了些小菜,当我进来的时候他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白色的衣服上有泥土的污迹,刮破的地方有血迹,鞋子上满是泥土,脸上有淤青和伤痕,头发有点散乱,整个人显得很丧。他的睫毛很长,眼睛在微微颤抖,睫毛也在跟着煽动,眉头紧锁,额头上沁出一层汗。我把食物放下,又找了哥哥的衣服放在旁边,关上门出去熬药了。
吃晚饭的时候我把遇见这个人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爹娘,只是把蛇女换成了土匪。哥哥就是被土匪掳走,官府说已经不在了,可爹娘却一直不相信。所以爹娘看着这个人,眼中满是心疼。
他睡了一天一夜,起来洗了澡,换上哥哥的衣服,我们一起吃了饭。爹娘在屋后晾晒药材,我在炉灶旁给他煎药,他走过来坐在一旁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不客气,替我保密。”
他点头,默默的坐着打坐,我把药煎好,端给他,他喝完药放下碗。
“冒昧的问一下,姑娘身上如何有奇怪的气息,有时候没有妖气,可有时候妖气又很重……?”
“我真的不是妖怪。”
他抬手指着我背后
“那姑娘为何有……?”
我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
“我不敢告诉爹娘,怕他们担心,你保证替我保密,我就告诉你,”他看着我点了点头,四指对天发誓。我告诉他那天进山采灵芝,被黑鹰撞到后身体就发生了奇怪的变化。我以为他会说我胡说八道,没想到他沉默了一会儿,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又坐下看着我。
“我之前在师傅的书阁看过有种阵法,可以把妖怪封印在人体内,你有没有在你身上发现什么奇怪的印记,”
“没有,那可有办法,能把那个妖怪弄出来?”
这时爹和娘走了过来,我们就住声了,他站起来给爹娘行了个礼。
“快坐下,你身体感觉怎么样,我说要让城里大夫瞧瞧,我家老头子看病就是个半吊子,”爹宠溺的笑了一下,坐下喝茶。
“要不是大叔的药我怎么能好这么快,以茶代酒,敬大叔大娘一杯,还有恩人。”
“承蒙关照,我都没有问过恩人的姓名呢,我是昆仑虚弟子韩棋,此次师傅让我们下山历练。”
我们互通了姓名,闲聊了一会儿,就各自回房了,我趴在窗口看着月光下漆黑的野林,熟悉且陌生。
韩棋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就告辞上路,他还要接着历练,我和他约好,等他任务完成就来找我,带我回昆仑虚,送走了他,生活又恢复如初。
这天和爹爹进山,眼看一个人从崖上掉落,我纵身一跃,煽动着翅膀接住他缓缓落地。那个人吓得半死,等他睁开眼后,看见我硕大的翅膀,吓得挣脱逃开。
“妖怪呀……啊,妖怪”
我……
爹爹也是被吓得不轻,但我毕竟是他的女儿,他有点害怕的后退几步站稳,攥紧拳头,身体微微颤抖,眼神闪烁的看着我,我收了翅膀,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爹,并和爹保证以后不随意暴露。
一次送药回来的路上,一个人骑着快马在街道里横冲直撞,眼看一个大娘拉着年幼的孩子要被踩在马下了,我飞身过去抓住老人和孩子,煽动翅膀飞在半空中。等马跑过去了,我放他们在地上,突然有人大喊妖怪呀,大家抱头鼠窜,连刚才被救的大娘也抱起小孩跑了。我和爹爹躲躲藏藏回到家,之后就流言四起,说有妖怪当街抓了一个老人和小孩要吃掉。接着我们家莫名其妙被堵塞烟囱,晒在门前的草药被打湿,大门被砍破,门口扔了好多死耗子……。
听见有人说“烧死那个妖怪,”我冲了出来,想找他们理论,他们一伙大男人吓得往后退,跑掉了,我和爹娘浇熄了火。
天还没亮爹和娘就去药田里了,我听见外面有动静,起身下床,听见有声音在往这边靠过来,我警觉的靠近窗户,从窗逢看出去,有人带着官差包围了我家,弓箭手拉满了弓,幸亏爹娘没在,我要不要留书一封呀。咣当一声,一支箭扎在了窗框上,我后退几步。
“大胆妖孽,你已被包围了,赶快束手就擒。”
一人壮着胆子喊话,可是我不是妖孽呀,也不曾害过谁,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一把推开门。外面的人似是受到了惊吓,连忙后退几步。
“我不是妖孽。”
其中一个巍巍颤颤指着我说:“就是它,我亲眼看见她的翅膀那么大,在空中飞。”
我认出他,在崖边救起的人,我苦笑,为什么救他,当时就应该让他摔死。这时一支箭嗖的一声朝我射过来,来不及闪躲,扎在我的左肩上,能听见骨头与箭砰击的声音,一股腥咸的血液涌出喉咙,并没有很痛,接着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只能听见嘈杂的人声,但听不清说的什么。我做了个春梦,梦中有一个男的,长得很好看,他在琼花树下吻了我,我伸手他却消失不见了。
我惊醒,阴暗的房间什么也看不清,一股霉腐味儿,慢慢适应了黑暗,我的双手双脚和脖子都被大铁链拴着,地上墙上有奇怪的图案。我记得自己左肩中了一箭,此刻只有衣服上破碎的地方有血迹,竟一点也不疼,我拉开衣服,肩膀上根本没有箭伤,难道是做梦。
“喂,你醒了”
隔壁和我一样被五花大绑的人,朝我这边喊着。我看了一眼他,往后缩了缩坐在角落,他可能是被关的久了,太闷了,一直在说话,问我怎么进来的?是被那个捉妖师抓进来的?有没有人罩着之类,我……。我缩在角落又睡着了,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了我,门被打开了,一个穿着和韩棋有点像的人,嘴里念叨着什么,打开手中的小袋子,一阵奇怪的力量把我吸了进去,虽然我极力挣扎,却也无济于事。袋子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我在里面走着走着。不知过了多久,一束亮光射了进来,我振翅沿着亮光飞了出来,两个人在打斗,许是对方的剑割破了袋子,眼看小白衣服占了下风,对方的剑直逼他的心脏,我一个俯冲抱起他躲开了,她震惊的睁大了眼睛,哦不对,是她,我抱起她的时候碰到她的身体。对面的男子邪魅一下笑,提起剑朝我劈头盖脸刺过来,我一直闪躲并不还手,他见无趣收了剑说:
“小娘子,只是躲就没意思了,走了,哈哈哈……”
他的笑声真刺耳,声未散人已不见了。她跑过来拱手给我道谢,竟没认出来我。
“谢女侠大名,救命之恩”
我微笑着摇摇头,准备走,她拉住我
“我是昆仑虚弟子琴沧月,敢问女侠姓名?”
肚子这时不争气的咕咕叫着。
“我叫齐小妹”
“我请你吃烤鸭吧,听说这里的烤鸭很有名的”
说完便随她来到一家酒楼,点了些饭菜,我也不是什么美食家,只为填饱肚子,吃罢我问:
“你可认识韩棋?”
“那是我三师哥,你认识他。”
“嗯”
原来是她师哥呀,算了,我打听这个干嘛,我该回家了,我和她作别。
我落下,熟悉的地方变成了一片废墟,大火烧掉了一切,走进废墟,伸手触碰烧黑的门框,眼泪不争气的冒了出来。
“爹,娘,你们在哪儿,我回来了。”
我跪在废墟里,用手扒着烧黑的碎片,却什么也没有了。现在诺大的天地就只剩我一个了,我该去哪儿?没有爹没有娘,哥哥生死未卜,怎么能这么对待我们,怎么能这么对待我爹娘呀。雨下的好大好大,落在身上好重,压的我喘不过气,我倒在废墟上,觉得很累。
“小妹,醒醒呀,小妹”
大伯母轻轻的拍打着我,我睁开眼睛,抱住她放声的哭泣,她轻拍我的背安慰着我,我随她来到她家,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她给我熬了点粥,我一口也吃不下,她四下看了看,关上门悄悄告诉我,爹和娘没有死,只是被关进大牢了,家是被村民烧掉的。
“大伯母你不怕我吗?我是妖怪。”
大伯母拍拍我的肩膀
“傻孩子,你是我帮着接生的,你是妖怪,我们是啥?”
我眼泪止不住的流淌,缩在大伯母怀里。大伯父在县衙做牢头,在他的安排下我见到了爹娘,我紧紧抱住他们,内心很激动就在昨天我以为世界上就剩我一个人了。
“爹、娘你们放心,我会证明我不是妖怪,救你们出去的,等我。”
现在只有韩棋可以帮我了,可是昆仑虚在哪里?韩棋在哪里?我该往哪里走?我坐在大树下,看着潺潺流水,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时夕阳晕红了西边的天,我突然想起来琴沧月。匆忙赶来我才发现自己傻,她是个活人,怎么可能呆在一个地方不动,我有点沮丧,沿着街道走着,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呦呵,这不是那天的小娘子么,怎么一个人呀,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呀。”
是那天和琴沧月打架的人
“你有见到琴沧月吗?”
竟然问这么蠢的问题,他怎么可能知道,我叹了口气准备走。
他一把拉住我
“别走呀,小娘子,我带你去找她。”
我被硬拉着,来到一间客栈,他吩咐人过去给了掌柜的一锭银子,掌柜安排人带我们上了二楼,门开了,琴沧月坐在床上打坐,长的真像韩棋。他提起我的手朝琴沧月晃晃,坏笑
“小师傅,你的小娘子找你来了。”
我甩开他的手,琴沧月跑过来拉住我,护在我前面瞪着他。他并不生气自顾自的走进来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自己一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琴沧月似是生气了,走过去一把夺过他手上的杯子
“你再不走我就不客气了”。
“哦,是吗?怎么不客气,请我吃饭吗?太客气了吧,哈哈哈……”
痞流氓无疑了,琴沧月被激怒了,床边的佩剑发出低沉的吼声。他是故意用言语激怒琴沧月的,我怎么能让他得逞,一把搂住琴沧月的腰,打开窗户,飞身一跃。
我两坐在城中最高的塔上,下玄月冷冷的挂在半空,城中道路还有不少行人来来往往。她开心的四下看看,然后转头望向我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我想找韩棋,你能帮我吗?”
我移开目光看向远方。
她拉着我的胳膊说:“好呀,我带你去找三师哥。”
这个女孩眼神天真烂漫,肯定过的很幸福。
我们吃过早饭准备去忻水川找韩棋,却被他挡住了去路,没错就是他。
“两位这是去哪儿?带着在下一起吧,路上也有个伴儿。”
沧月看见他气就不打一处来,我也不是很喜欢他,自是没接他的话。他像跟屁虫一样跟着我们,一路上有一言没一言的搭话,沧月御剑带我走,没成想他也御剑,紧跟其后。
到达忻水川,沧月用大衍术搜寻韩棋,我们来到一处密林,崖边吹过风阴森刺骨,林中一阵阵沙沙的声响,我跟在沧月后面,远处传来利刃削断树木的声音。又是那个蛇女,她使一把银色软剑,韩棋御一把青剑,软剑如蛇般游走,把青剑包围其中,使其不能左右,蛇女窜过去从后面缠住韩棋,韩棋极力挣扎着。
沧月喊到:“大胆妖女,不知廉耻,我来会会你。”
蛇女哈哈大笑,尖锐的声音在林间回荡,沧月追着她打,穿梭在林间。韩棋怕沧月恋战中了蛇女奸计,拿出符纸朝蛇女飞去,又用敷妖阵把蛇女困在阵中,蛇女尖叫着在里面挣扎,转眼现出原形瘫倒在地。
“让我看看这巨灵蛇究竟有多神奇,让三师哥你对它穷追不舍的。”
突然它从地上窜起来,沧月连忙后退,韩棋的剑飞过去挡住了它,蛇女大笑,转身要逃,我飞身而起,把它踩在脚下,它尖叫一声,被收进韩棋的收妖袋里。
支走沧月,韩棋问我怎么啦,我把后面发生的事告诉了他,韩棋皱着眉想了一下,然后拉着我的手说:
“你现在跟我回昆仑虚吧,我带你找我师傅去,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我点头,跟着他御剑回到传说中的昆仑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