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山
一座破山
一座没酒没肉冷了吧叽的破山。
山中大概是为了方便灵兽练习飞天遁地的本领,防止灵兽摔个腿断胳膊折,无边无际的地面上竟种满了金灿灿的束仙草。
望着这价值千金的上好药材,宛筝的脸抽了又抽,小心肝疼得拧成个大大的疙瘩!这束仙草本是制作捆仙索的原料,又能解阴鬼所下的怨咒,若能长到三尺高,不用多采,只一根便能在人间换一座城,哎呀呀,如今竟这般浪费,统统修剪成一寸来高给灵兽们当地毡!着实败家,着实败家呀……
宛筝正合计着想个法子弄几根束仙草去人间卖卖,谁料脚下一空,身子猛地向下坠去。
“什么破地方!怎么还有个大洞啊?喂,江寒翁,鲛王子,小花……”
宛筝苦着脸揉着吃痛的屁股大声呼救,江寒翁只顾着欣赏风景,恍惚中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才发觉宛筝不见了,招呼着几人循着声音寻她。
“你何时掉下去的?适才路过此地时并未发觉有洞穴啊。”小花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江寒翁甩了甩衣袂,将衣角塞到腰间,作势欲跳,百里弈静静地拉住他,鄙夷地望了洞中人一眼:“小狐狸,你方才在打束仙草的主意?噢,忘了提醒你,这束仙草乃是我玄跻山最具灵性的仙草,可探六界生灵的心意,束仙草束仙草,当然是神仙的克星,神仙见了它都要绕道走,更何况你一个未成道的小妖精。”
“君子敢作敢当!我左不过看它孤孤单单地生在此地,好不凄凉!想为它寻个温暖的去处罢了,怎的,不成啊?”
宛筝不服气地冲他呶呶嘴,白了几眼头顶上方那片金色的叶子,再有灵性,也不过是几株仙草而已,难不成还能和仙参一样能跑能跳?若真能跑能跳,那她直接想个请君入瓮的法子不就得了,亦不必费力气再去打听山中人究竟是用了何种器具将它们裁成了这副德性。
一株束仙草忽然从从地里冒出来,愈长愈高,复又迅速长出人脸四肢,只见它扭动着纤细的腰枝,飞快地移到百里弈的身边,说了几句悄悄话,百里弈闻言,脸庞上露出舒心的微笑:“小狐狸,你口中为它寻的的好去处,莫非是那人间的药罐子?”……
好吧,她承认,这束仙草果真……灵性十足……,弄几根当灵宠,价钱定能翻上几番,她说不定能在凡间弄个混世魔王当当。
啊!她又往下坠了几坠。
“我错了,我错了,仙草大神饶命!仙草大神饶命!”
“好了,左右她只是顽皮,来者是客,莫失了待客的礼数。”
百里弈恬静地微笑着,束仙草精乖顺地低下了头,随着脚下的地面慢慢升高,宛筝离他们亦愈来愈近。
夕阳的余辉映照在他白净的脸庞上,仿佛给雪白的肌肤渡了层七彩流光,他朝她伸出手,唇角犹带着一抹清朗的笑。
“莫再胡思乱想,小心在同样的地方跌倒两次。”
宛筝怔忡地注视着眼前的男子,心跳仿佛漏跳了一拍。
沐浴在氤氲霞光之下的他,意气风发地站立着,青色的长袍随风轻扬,宛如一团清澈的海水围绕,颊上余霞成绮,光芒万丈,触及他清冽却略带疑惑的眼神,她的脸颊竟没来由地变得滚烫,心跳骤然乱了节奏,眼中的一切皆成了空,只余他绚丽的面容。
斯人如霁月,遇上念清风……
以前阿姐念叨这句话时,她总是不明所以,如今总算明了这字理行间的个中滋味,若你爱上了星空那端明朗的皎月,连同那清爽的微风,你也会一并喜欢,因为当风吹散墨云,月亮便现在了树梢……
“如此贪婪地盯着我看,莫非我亦是你心心念念的美味佳肴?”
百里弈将她拉了上来,瞧见她的鼻尖上沾了零星的尘土。
他一惯清洁,愈看愈觉得到这颗尘粒碍眼,遂伸手替她拂去。
微凉的指尖浮过她的鼻头,她忽然手足无措,心脏不安地跳动起来,那么强烈,那么有力。
“你别碰我,你是个瘟神,你一碰我,我便……浑身发软,心脏乱跳。”
“你八成是病了,我以前给师父采药时,不小心淋了雨,回到观中就是这种症状。”
小花跳到一旁,用饱含同情的目光看她。
“你逗我呢,妖精还能害病不成?”
宛筝对小花的说法嗤之以鼻,觉得有必要将自己的心思告诉大家,以免别人以为她真得生病了,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大家听好了,我有件事情要宣布。”
江寒翁茫然地望着她,不知她又要干什么。
“我八成,大概,应该是动情了!方才百里弈伸手拉我时,他的身影在夕阳下无比俊俏挺拔,所以在那一瞬间我……发情了。”
众人愕然,百里弈愕然,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他这是被表白了?可看这小狐狸的神情,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大概这又是她的鬼把戏吧……
“宛筝,你胡说什么呢,情莫教人笑话。”
江寒翁努力在笑,笑得极其勉强,脸上的慌张却被众人尽收眼底。
“狐狸精,你该不会为了得到那区区的仙草,便向向百里弈套近乎罢?若论相貌,我生得可比他俊俏百倍。”
小花不服气,瞬息幻了人形,承尧的仙身哐咣一声掉到了地上,小花吓得连忙看向主人,江寒翁的嘴角动了动,隐忍着没说话。
“小狐狸,你是什么意思?”百里弈脸上依旧是泰山压顶波澜不惊的神情。
“莫非我说得不清楚,你们都听不懂?长话短话,就三个字,我思春了。”
“哼,连算经都不会,还有脸说爱上了我家主人,脸皮就算用一丈长的冰针来扎,恐也扎不透罢。”一言不发的郎佩冷言讥讽道。
“等等,你这是在夸我脸皮厚?咳咳,谢谢夸奖,像我这样脸皮厚的女子,皮肤委实光滑得很,既然你提到了,那本姑娘便无偿地告诉你们一个护肤秘笈,多吃野彘皮,美容。”
“什么乱七八糟的?明明说思春了,怎以又说到野猪皮?不过……既然提到了,我就顺便问一问哈,哪里可以打到野彘?话说太阳都落山了,也该到用膳的时唇了罢?”
小花咽了口唾沫,亮晶晶的目光一直瞪着百里弈,见他默不作声,只好蔫蔫地退到了主人身后。
江寒翁掏出一枚果子看了看恨恨地将它递给小花,小花很纳闷,这果子本是主人给小狐狸留着打牙祭的,咋就一转手给了他自己?
“哎呀,你们别一副被人抢亲的表情好不好,我可不想成为第二个青鸾,所以,为了我的人身安全,我希望百里弈山长可以离我远一点,所以呢,我便为自己立了几条规矩。第一,禁止身体接触,第二,禁止语言挑逗……”
“是不是还有第三?”百里弈只觉得好笑,他还是第一次被别人当成瘟神。
“第三嘛,我还没有想出来,等我想出来了再告诉你。”宛筝摸了摸瘪瘪的肚子。
“好,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即对我约法三章,那么我也要对你约法三章,第一:不准讲晕段子,第二:不准偷东西……“
“无意冒犯,只是打断一下,我得问清楚,你口中的东西是可以活蹦乱跳的东西,还是死的、没有生命的?”宛筝举手追问。
“不管是活的,死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凡是我玄跻山的物件,你皆不可偷,不许多嘴,多说一句,罚你不准吃晚饭。”
“凭……”
“别人三菜一汤,你如今只余两菜一汤。”
百里弈摆了摆食指,宛筝咬了咬牙,胸口气愤难平,正要指着他破口大骂一通,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咕叫起来,她只好将心口那道闷气活生生地咽下,狠狠地瞪了他几眼,心里暗暗骂道:“百里弈,你阿母属个黑瞎子的,本姑娘打从出了娘胎,说得话还从未像今天这般值钱过,一个字值一道菜,今天,我算是受教了,小子,你够狠!来日方长,咱们慢慢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