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封完毕,百官各自回府,而炮喜不自胜,乃趁兴置酒,大宴宾客。
席间,炮乃笑曰:“今日榛妃把持六宫,唐明不足为惧!”
时胡高纨亦在列,闻言大惊,观宽窄兄弟引酒互博,心下有了几分了然,便长嗟一声,细听欧先之言。
炮复曰:“唐明之底气,无非有二。其一为大贤刘运坤之遗笔,其二为圣上口谕。然其把持内阁数年,触动多方利益,只消榛妃轻轻一动,自然受百官群起而攻之,死无葬身之地。”
胡高纨垂首进食,不发一言,炮乃笑曰:“宜妃早已与唐明离心,其出入唐府亦久矣。若其出面攀咬,定死‘鬼父’之罪,唐明必身败名裂,再起不能。”
次日朝中,唐明忽而请辞,自称忧劳过度,愿告老还乡。经同僚劝告,乃晋为一品国公,赐铁券,领国子监祭酒一职,享清议。此等位份绝类三公,乃厚禄养老之意。
内阁商议完毕,乃夺情起复赵国第,尊为内阁首辅。赵国第叹曰:“老夫资历有余而心力不足,本意服丧完毕便归隐山林,或请清贵无为之位,本朝三孤之位皆空缺,得封其一已是皇恩浩荡。”
炮见赵相有无为之意,而自成朝中唯一权臣,凡有奏议,百官莫敢不从。由是心中大喜,某日朝后,见唐明孤身一人,不复为内阁同僚所环伺,心有兔死狐悲之意,上前与之攀谈。
明乃叹曰:“俱往矣。想我昔日与赵相交接之时,少年意气与君绝类,时至今日,固有所失。”
炮笑曰:“吾一心扫除天下,存有大志,方无往而不利。”
明亦笑:“且看朝中诸公,孰人无报国之志?老夫任首辅数年,岂不谨守励精图治,四海升平之愿?今日观后生可畏,不欲小女误入歧途,葬送大好人生,急流勇退耳。且说朝纲一事,虽合手覆之,又岂能事事如愿?”
炮不言,明作语重心长之色,复道:“少年有锐意,处处不按常理行事,因有今日之权柄。愿君得偿所愿,扫清天下,老夫无憾矣。今赴任国子监,将续运坤遗作,人生何处不报国,又岂在庙堂一处?”
炮沉思良久,乃出布帕一幅,内有徽墨半块,谓唐明曰:“小子有一问,至今未明。昔日先生以文房四宝赠我,此墨一经舔舐,腹中便隐隐作痛,不知是何缘由?”
明乃叹曰:“此非常人所用之墨也。寻常徽墨,皆以松烟为底,熏制而成,偶或入口,确无大碍。然此物乃实验制备所得,含有鞣酸及铁化物,于人体有害。”
炮闻言似有理,固不作声。
明复叹曰:“余身处内阁,所见时弊者,不外乎冗官误事、擅权滥私、豪商雅贿之事。若欲清扫,待有大毅力、大权柄之人,只消着手做去,时弊自消。
然余于运坤遗作之所见,百思不得其解,非人力可以运作。设若以光子过狭缝,久之与双缝无异。如细观之,则不复现条纹之状。岂不云光子此物,心知干涉之理,前仆后继以演化之?且得着眼看去,复又含羞,岂不云物有其意,大类于人?此事之于文人,雅事耳。之于吾辈治理学者,无异于晴天霹雳。弦论曰,人所能及者,长宽高惟其三也,如设以人所不能及之维度,以得不同之理,此问或有解。
此事虽与欧先言说,亦恐难解。余或将穷尽余生,试解量子之奥秘。国朝时政多有不便,今日便托付于你了。”
炮归而叹曰:“唐明此人,胸中有大乾坤。理学之道,为政之道,其有优劣之分也哉?余观从政者,泱泱如过江之鲫,而从理者,渺渺如沧海一粟,岂不云朝纲易于理学,而唐明优于我耶?”
丁进言曰:“非也,此二者实无优劣之分。世间有小人,其自私而不畏德,钻营投机以求名利,乃假称为从政之人。君子焉能以小人之诳语,妄自菲薄,以致居于人下也哉?欧先心怀民生,不弱于唐明半分。”
炮闻言开怀,乃曰:“吾今日已然为权臣,当推行改革。请君与我共拟草案,来日昭示天下,革除时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