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得加官进爵,本大喜之日,见六败兴至此,已然不悦。顾念昔日多蒙其照顾,乃转换话题,避绕其伤心处。
故曰:“向吾见有戏子名郑晓林者,耍弄大锤,别有风姿。不知其在戏中是何角色?”
六疑怪之,问曰:“其自有唱段,君岂未闻?”
炮自搔头尬笑,曰:“戏文唱腔,吾不能尽识,乞望讲解。”
六方振作,笑曰:“此戏暗含深意,且容我细细说来。起初乃某朝官触怒权贵,家中二女改换母姓,仓皇出逃。
其嫡长女曰何苗,其幼庶女曰葛言。二人虽为姐妹,然长幼尊卑作祟,固而称长姊如母,其何苗实为老旦。此则讥讽当今世道少年老成,而辈分混乱是也。
其父有故友,曰为李神,收留二人。然李神多有琐事,无暇顾及之,听任何苗作主。此则反映世间留守儿童之事,民谚谓穷人孩儿早当家是也。
居不数日,有民女曰赵雨竹,为郑晓林所追杀,落难于此,何苗收留之。细考之,乃因男女情爱之事,受明楼所迫。依此郑之言,赵氏乃红颜祸国之辈。两相对照,复看此所谓明楼者,大略为影射,在此不便多言。
继而葛言待字闺中,有乡绅唐建宁,目不识丁,而一见钟情,令门客往而说亲,何苗推诿之,乃曰须得办成三件事,其一即为要有庄园豪宅。此则讥讽世间所谓丈母娘者,多贪得无厌。
巧则不巧,唐建宁归而开垦家中荒地,探得煤矿。一夜暴富,庄园豪宅计日可成。虽是,却有李神小友曰周琮泉者,饱读诗书,出而宦游,暂住于此,与葛言相谈甚欢,何苗已然心许之。此则劝教世人读书耳,信为‘书中自有颜如玉’。
待唐家于别处购得庄园,再拜,何苗言其二须要考取进士,复打发其走。却道唐建宁归而苦读,乡试大妙,进京去也。此则何谓哉?是傻人有傻福,或曰老实人不吃亏,大抵如是。
继而殿试,钦点唐建宁为当朝状元,一时春风得意,快马回乡,却不见何苗其人也。唯独李神归于此处,知有婚约,曰代为操办。此暗捧李神,极言其重诺而靠谱,有名士之风。
待得大婚完毕,洞房花烛,唐喜不自胜,掀起盖头,方大惊!此人实非葛言,乃赵雨竹是也。问及二女去处,则早已远走高飞。盖赵雨竹心许唐建宁,是故有此一着。至此方知一伏笔,即前戏长安相思一折,未见青衣面目,只识窗前影绰人形,大略此时葛言已随周琮泉离去,惟余赵氏孤身于此,亟待郎君衣锦还乡。此则精巧处有反思,诸君感悟不一而同,真所谓‘欲辩已忘言’也。
落幕为唐家门客说理,谓建宇曰世事本无完美,相爱不如相知。复道此乃错有错着云云,新郎唯唯耳。此戏落幕,曰喜剧乎?曰悲剧乎?未识也,世事沧桑多变,爱情玄妙难言,信为‘无悲无喜违人愿,现世一报现世言’是也!”
炮听讲毕,饶有兴味,谓屈奇曰:“如李神、赵雨竹者,乃借故人名姓耶?”
对曰:“个中名姓皆为借来。”
炮复曰:“不知此戏之后应作如何?大略应有纳妾,继而又见宅斗乎?”
屈奇乃出一卦,卦曰:“三年清风如一梦,空守华屋度此生。春月无缘花有意,几多忧愁是情真。”
炮求解之,屈奇闭口不言,惟道天机尔尔。
六大叹,曰:“昔日君言万事不能成,余以为说笑,怎知信为卦象神妙也哉!”继而自饮酒不已,以致烂醉。炮本欲令其留宿,见一众妓子围观之,指点讪笑,心生不喜,乃自背负而出,令小厮接引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