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有一点疼。”她拿起杯中的水浅浅啜了一口,“你怎么在外面吹冷风啊?”
谢清霁的大手想抚上她的小腹,但意识到自己吹了风手上冰冷,动作收了回去。
将她安置在宽大的单人沙发里,他转身取了条毛毯披在她身上。
他坐在扶手上,隔着毛毯把她拥进怀里,释放自己的郁结:“心情不好。”
辛榆第二次听他这样说。
上一次在风停雨住,他因为心情不好喝多了酒,她始终不知道原因。
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呢?
睡前还是那么欢乐,跟他接的电话有关吗?
她把杯子放在面前的小几上,温热的手覆上他的,脑袋在他怀里轻轻蹭了两下,“你愿意跟我说说吗?”
她想了解他的喜怒哀乐、他的情绪来源,她想参与他生活中所有的好和不好。
谢清霁对着她的发顶落下一吻,嗓音沙哑:“点,知道今天是几号吗?”
“十一月……一号。”
这是他的生日,他曾说过,不过生日。
她自认为没有本事改变他多年的习惯,更不想去揭他的伤疤,所以没有祝他生日快乐或帮他大肆庆祝的念头,这一天还是当作平常的一天过最好。
“刚才的电话,是……我母亲打来的。”
他该感到高兴吗?远在大洋彼岸的母亲,掐着国内的点儿和他道生日快乐。
曾经狠心将他抛弃的人,现在说要给他母爱。
辛榆内心震动,他的母亲,不是去世了吗?
“谢清霁,你……你母亲?”
“我也以为她去世了,就在我生日那天。”他冷哼一声,似是自嘲,“上次去国外出差,我遇到了她。”
所以风停雨住那次的心情不好,是因为同一个人。
他的母亲袁璞“去世”时,他已经十二岁,母亲的形象是刻在他脑子里的,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时隔多年,母子二人重新见面,却好像陌路人。
“她……怎么样?”
“很好,”好到他怀疑那不是他的母亲,否则为什么这些年都没想过来找他?“家庭美满,夫妻恩爱,还有个十来岁的混血女儿。”
辛榆听了,心里替他感到难过。如果那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或许她知道了还会道两声祝福,可那偏偏是他的母亲,离开他——以“死亡”的方式——另外组建家庭的母亲。
他年少时经历丧母之痛,连自己的生日都不敢过,如今知道都是假的。或许母亲“重生”是个好消息,可这也意味着他是被舍弃的一端,通过这样意外的方式得知,对他来说未免残忍。
既然选择用死亡隐身匿迹,为何偏偏要再见?
辛榆用力握紧他的手,身子往沙发一侧挪了挪,尽力给他让出位置,“你坐下来,我想和你坐在一起。”
谢清霁下来,和她挤在一起,心里说不出的熨帖。
这件事他本来不打算告诉任何人,包括身边亲近的人。周添翼只知道先生让他查一个异国他乡、年过半百的中年女人,未知其中缘由。在风停雨住那次,谭钦云后来问过他喝醉的原因,他也缄口不言。至于他爷爷……爷爷应该最清楚当年的事情,可是一直瞒着他,他这一次要自己查清所有被隐藏起来的事实。
今天接到母亲的电话,他心上是钝钝的痛感。在他意识到想让辛榆知道时,人已经站在阳台上了。
他刻意没有控制音量,就是希望她能听到并且主动来找他——他需要她。
现在她在他身边,这就是他最大的安稳。
他可以放下,可以心情变好,可以一如既往地达观,只要——只要她在。
两人的姿势反转,辛榆以包容的姿态将他拥进怀里,双手轻抚他的后背,无声地安慰着他。他高大的身躯窝在这一方空间里稍显憋屈,但此刻这是最他愿意待的地方。
夜色下,温暖的室内,两个人静静地相拥。
谢清霁的情绪恢复不少,顾及辛榆身体的不舒服,他起身将她抱到了床上,“点,今晚陪我睡。”
辛榆拒绝不了这样的他,她笑着说:“那我要枕你的枕头。”
“给你,想要什么都给你。”
她把身上的毛毯拿下来,“你去放好。”然后躺下来,就在先前他睡过的左边,好像还能感受到余温。
谢清霁随手把毛毯扔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掀开薄被躺在她身侧,温热的大手贴着她的小腹,轻轻地给她按着。
辛榆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享受着他的照顾,他的力道和温度让果真有镇痛的作用,腹部的不适逐渐被化解。
两个人第一次同床共枕,是机缘巧合,也是水到渠成。
灯拧灭,黑暗中,他听见她这样说:“谢清霁,生日快乐。”
她又说:“谢清霁,以后我给你过生日,每一个生日。”
“好。”他面上的笑谁也看不到,但他知道,她感受得到。
他们因为不同的事情被打断了睡眠,现在彼此安慰又共同进入梦乡。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谢清霁率先起床,辛榆朦朦胧胧间知道,但眼皮睁不开。
他洗漱好,又去准备了早餐,回到卧室一看,她还睡得香甜。
走到床侧将人捞起来,“小懒猫,昨天答应不赖床的。”
她胳膊软软地挂在他身上,眯着眼睛,倒是会给自己找理由:“我的闹钟还没有响,让我再睡会儿。”
“你的手机在隔壁,闹钟早就响过了。”
她装听不见,又要往后倒。
谢清霁捏着她的鼻子,直接吻了上去。
辛榆立刻清醒了,她还没刷牙呢。她推了他几下,示意自己要起床了,他却上瘾了似的,吻到她呼吸殆尽才放手。
她有几分起床气,顿时就想撒出来,没什么力道地在他胸口捶了两下,声音带着刚起床的哑:“你讨厌。”
她说不出别的狠话,表达不满翻来覆去就是这三个字:你讨厌。
次数多了谢清霁也已经免疫,只是当成她的撒娇。
“我都没刷牙,你怎么下得去嘴。”
“我不嫌弃。”
好吧,她先不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