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帝国北境,背靠极北十万雪山。说是有十万座雪山,这当然是北境人民的戏称,总而言之便是一望无际的连绵雪山,连绵起伏极为壮观。这极北的十万学山不仅仅是将极北冰原蠢蠢欲动的雪原诸部拒之明帝国国门外,也让帝国人民对它心存敬畏。与帝国北境以外地区的繁华相比,北境诸地理所当然的差了一些,不过所幸老天公平,对条件恶劣的地方总是有其他的补偿。北境一直是帝国最大的矿区,这里的紫晶埋藏量巨大,几乎占了帝国紫晶可采储量的七成,帝国每年的紫晶产量几乎八成来自于北境。这也是为何北境条件恶劣,帝国也不遗余力开发建设北境的原因。北境十万雪山横亘在明帝国和雪原诸部之前,成为天然的保护屏障,也使北境成为了明帝国天然的矿区。
北境紫晶矿石埋藏量巨大,越靠近十万雪山越是如此,然而越北之地紫晶的开采难度也越大,恶劣的环境、散布雪山附近的食晶兽等等都极大地阻碍了极北之地的紫晶开采。特别是十几年前,帝国花大代价在十万雪山与帝国雪林交界的山脚建成的巨大紫晶矿区塌陷,失去了众多矿工和技术人员,帝国再也不敢轻易重启在雪山附近开采紫晶矿石,昔日边境短暂的繁荣便如烟花般消散了。
靠近边境雪林附近有一个村镇,围墙上斑驳脱落的口号和文字还能展现出它昔年的荣光,这个村镇本就是为了矿区而兴建的中继站,距离北境其余村镇城隘稍远,现如今昔年村镇上各路人马更是早已人去楼空,留下的只有昔日矿难后幸存的少许矿工和家眷,还有部分矿难遗留的孤儿。这些矿工早已成为了一群打猎为生,贩卖皮草的边民,这些孤儿也已成长为镇子上不可或缺的青壮。
深冬封山封路已一月有余,前往北境各城镇太过险阻,镇里的补给也早已经拙荆见肘。万幸留在这儿的众人多是狩猎的好手,虽不敢像其他时候一样深入雪林打猎,但是为了大家的生存也只好轮流在雪林边碰碰运气,还好这也能勉强维持住村镇日常的消耗。
不过最近一天,天气变得极度恶劣,刺骨的寒风刮带着似刀的雪片,似乎要吞没这个小镇。更令人担忧的是,一天前一支轮班狩猎的队伍彻夜未归,众人也度过了一个难熬的夜晚。
为此,天刚亮镇长便敲钟召集起仅有的青壮到镇中心的议事厅商议。这个小镇,本是当年帝国方面和矿业协会的人在以前边境小村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为了及时掌握紫晶矿石的产出和对外运输。不过当时矿难后小镇几乎被拆毁殆尽,经过众人慢慢恢复才有了今天这个模样。之前的议事厅也保留了下来,成为了众人平时商议聚会的地方。议事厅占地本不是特别大,不过经过众人的改造也足够容纳大部分的人。镇上如今总也就百来人,来的青壮也不过就四五十号,一众人聚集在大厅中央的碳火边各自三五成群议论着。
议事厅靠里的门忽然打开,走进两人。为首一人是小镇镇长,年近六十但精神矍铄,一身皮衣皮靴十分的有看头,显得他不过五十左右;后面跟着一人也是同样打扮,身体壮硕满脸虬须,一头深紫色卷发扎在脑后,腰扎皮带挂了几样刀绳器物,年纪看起来不过四十左右,面无表情不怒自威,给人感觉犹如雪山般坚毅。看着两人步入大厅,众人纷纷停止了议论声,向为首的两人打招呼。
“镇长,郭头,我们刚有几人在雪林外围游荡了一会儿,还是没看到阿柱他们队伍的踪迹。阿柱他们携带的干粮最多只能支撑两天,眼看这鬼天气越来越糟,我们大家伙儿都担心他们有危险啊!”一个身穿毛皮大衣的年轻汉子不等镇长有所言语,边焦急地说道,“咱们是不是多叫几位兄弟一起出去找他们。”
其他青壮见此也纷纷响应,想出去寻找未归的伙伴。
镇长甩了甩手中的皮手套示意大家安静,却发现人群中似乎少了一个平时最爱闹腾的家伙,镇长顿了顿后说道:“刚朝风过来跟我说过情况了,现在天气越来越糟,但我们绝不能放任同伴身陷困境,召集大家来就是想挑选几位有经验的去找阿柱他们五人。”
众人又是一阵嘈杂,镇上多是当年矿难幸存的工人,经历过生死,又在一起熬了十多年,彼此早就成为了最熟悉的伙伴和家人,所以遇到危机大伙儿都奋不顾身想要站出来帮忙,特别是这次外出未归的五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镇里年长的均是格外担心。
正在此时屋门被打开,一阵寒流席卷进大厅,让大伙儿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回头一看,眼见一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小跑进来,脸冻得通红,也顾不得先取取暖,向镇长喊道:“王伯伯、郭叔叔,我刚去找霜哥,发现他在家里留下一张字条,说是一个人去找阿柱哥他们了,还借走了郭叔叔的大弓,你们快想想办法呀!”
大家又是一阵头大,小女孩说的霜哥名叫王青霜,和小女孩连同阿柱以及镇上其他几个小孩一样,都是当年矿难幸存的孤儿,被众人收养抚养长大的。大的如阿柱,二十上下,现如今已成为镇里不可或缺的青壮;小一点的就如这个小女孩,十四五岁,便在镇上帮帮小忙;还有就如王青霜一般,十六七岁的孩子,正是到处惹事的年纪,本事学了不少,麻烦一样惹了不少,隔三差五总要弄出点动静出来。现在可好,阿柱五人刚遇上麻烦,又跑出去一个不省心的,众人脸上一种我家这群孩子怎么这么不省心的表情,一阵哗然。
镇长和壮汉安慰小女孩不要担心,说马上便派人出去把他们几个一起找回来。
“那小子该不会是听了我的话,故意一个人跑出去的吧?”那郭姓壮汉右手捋了捋浓密的胡须略带尴尬地向王姓镇长插话道。
镇长白了那壮汉一眼说道,“你又跟那臭小子说啥了,一天天净给我整些事儿!”
那应该是叫做郭朝风的精壮汉子不顾众人议论,向镇长悄声说道:“大哥,之前那小子不是跟我出去过几次贩卖皮货嘛,最近一直嚷嚷着想自己出门去游历。我就告诉他,说他小子还嫩,除非能一个人去雪林逛一圈,单枪匹马打个两三只食晶兽回来才行。没想到那小子还当真了,看到阿柱他们有危险,怕是想出去证明自己!”说完郭朝风又是尴尬一笑:“而且还敢偷拿我的大弓,也不怕崩断他的手筋。”
镇长忍住给郭朝风一板栗的冲动,戏谑道:“还有你老郭想不到的事儿?赶紧的!去把他给我弄回来,顺便把阿柱他们找回来!”
郭朝风故意问道:“那到底是先把青霜弄回来还是把阿柱他们找回来啊?”
镇长忍不住气笑了,终于忍不住一个板栗给郭朝风赏过去:“你自己看着办,找不回来你干脆也别回来了!”
郭朝风被赏了一板栗却没了刚才的玩笑,对镇长小声说着:“大哥,青霜这孩子在我们这儿受教也有些年头了,如果您当初那个想法不是酒后戏言,那这次的事儿让他去历练历练也好,雪鹰总是要自己飞出雪山的。那小子虽然根骨尚佳,也有毅力,但毕竟平时没经历啥大事儿,不能真正看出秉性,这次未必是坏事儿。但如果您当初是酒后玩笑话,那他还是就在这个镇子呆一辈子吧。”说完郭朝风还作势要走。
镇长一把拉住郭朝风,沉声对他说道:“我最近心绪不宁,总感觉有事要发生,我们虽然安静了十多年,但是平静的湖面下必有波涛。不管怎样,你是当我老了也好,是信我的判断也罢,还是掉在他后面去看看,顺路把几个孩子安全带回来!这儿毕竟不是会里,这些孩子也只是普通的孩子。”
郭朝风听他这么一说,微微皱眉沉默,似乎回忆起了不好的往事,默默地吐出一个字,“好!”随即便不理会众人,独身夺门而去。
镇长也未过多解释,只是让众人呆在镇上加固围墙,做好抵挡暴风雪的工作,众人想到郭教头的身手便也不再多说些什么。众人当初虽说逃过矿难一劫,但帝国事故调查组却认定事故是由工人操作不当引起的,幸存的矿工还未享受存活的喜悦便被告知已被能源局和矿业协会宣布除名了,帝国不仅不发抚恤,连回程的盘缠也停了,多数远离故乡的青壮不得不另谋生路。好在镇长组织起大家并给与大家信心,在被基本拆除的矿业协会小镇安了家,他们的郭教头也陆续教会了他们狩猎等求生手段,最后便造就了一个百来号人的小村镇。他们一身的本事可都是得自郭教头,所以郭教头出马大家伙儿自然是没有话说,毕竟郭教头被大家伙儿私下称呼为“雪林之虎”。
众人离开议事厅后,镇长并未离去,独自一人站在火堆旁,眉头微皱看着带有淡紫色的火焰出神。
暴风雪凶猛地席卷着雪林,几人高的紫杉树被硬生生轧弯了腰,但是它们仍然屹立在雪原之上,就像在为它们身下路过之人遮风挡雪。雪林的存在不知道要追溯到多久之前了,恐怕明帝国建国之前它们便屹立在雪山周围上千年了。雪林的树多为紫衫树,一种紫星上最为常见不过的树木,冰天雪它能存活,酷热沙地也能生长,明帝国的国徽便是这种紫衫木的花纹,寓意生生不息,万年长青。
雪林中一人穿梭于紫杉树之间,借助粗壮的树木极大地避开了暴风雪的侵扰,不过虽然有大树为他遮挡风雪,但是他的前进依然不易。他身披兽皮帽衫,除了那双黑褐色的眼眸露在外边,浑身捂得严实,他极快地扫视过路过的紫杉树,似乎在寻找些什么蛛丝马迹。
突然间他缓缓停下了脚步,倚靠在一颗与寻常无异的紫杉树旁,仔细查看着树脚下边一块地方。“对了,这块是阿柱他们那一队留下的标记。”当然,这个少年正是独自外出寻找同伴的那个叫王青霜的家伙,终于在大伙儿平时常走的几条路线中,他发现了同伴留下的记号。王青霜摸着同伴留下的标记,微微松开眉头继续向前快步走去。这种标记其实是郭朝风设计的一种标记信息的图案,可以让了解标记内容的人互相传递简单信息,为的就是避免狩猎时迷失在雪林里或者遇到什么突发情况无法传递消息。而且每一个标记都可以根据不同的小队增添自己的独有的痕迹,用于区分不同小队。
一路上沿着小路往前走,王青霜陆续找到了同伴留下的其他路引标记,同时也留下了自己的标记。因为风雪原因,大概是猎物躲进了更深的雪林,猎人小队的路线偏离了平常正常狩猎行进的路线,所以沿途留下了比较密集的路引标记。但是在最后一个标记的不远处,王青霜注意到附近紫杉树上似乎留下了一些打斗的痕迹。作为一名优秀的猎手,他从小便被训练利用所有感官去感知环境,五官敏锐超乎常人,他疑惑地停留下来,仔细地四处摸索。虽然是白天,但猛烈的风雪加上身处在树林中,光线依然十分暗淡,仔细探查后终于在一处不起眼的草丛上发现了几滴已经凝固的血渍。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捻起一点血渍,拉下防风的口罩放在鼻尖闻了闻,旋即又放在舌尖尝了尝。“这是人血。”他的郭朝风郭叔叔,交给他许多他现在仍觉得稀奇古怪的本领,包括怎么区分人血和其他动物的血液,包括怎么提升对周围环境感知的能力等等。如今雪林附近除了他们村镇,哪有其他什么人居住,那这儿的人血会是谁的不言而喻。王青霜快速带上口罩,继续在血迹附近搜寻了起来。果然在一棵大树底部不显眼的一处,他发现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标记,上面还沾有血迹。“是求救的标记!”青霜本已略微松动的眉头又皱紧了几分,悄悄将腰间短刀握在了手上。雪林中各种危险是常有的事,但是能让一支训练有素的五个猎人小队发出最严重的求救信号,怕不只是迷路那么简单了,莫不是遇上了成群的食晶兽。按理说雪林里只有落单的食晶兽,那些野兽一般都停留在废弃的矿区那儿守着紫晶矿石,不会成群结队外出。
村镇里的人们也一般是分成了九个小队轮流外出狩猎,每队五人,都是郭朝风挑选出来认为合格的猎手。每日轮流派出四队外出狩猎,其余五队留在镇上做些修葺工作,同时也保护镇子免受野兽的袭扰,充分保证了所有人都各司其职。外出狩猎的小队也是各自分工明确,队里每个人都有自己司职的具体事务,如循迹,陷阱,围捕,治疗等,这样使得村里的狩猎效率很高,很少出现意外。
但是一天前四支小队外出狩猎,天黑前只回来三只队伍,最终等到天色完全暗淡也没等到最后一支队伍回镇。当时众人也以为是最后一支队伍走岔了路,稍晚也应该回来了,可是到了深夜还不见队伍返回,加上突然变了天,暴风雪席卷而来,众人心里也涌起了不好的预感。当时几支队伍就想立即动身去找人,好在镇长劝留住众人,表示风雪过大,夜深找人十分危险且困难,只是派人沿林边去打探,让众人休整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再做打算,谁知让王青霜一人跑了出去。
王青霜一开始的确是抱着跟他郭叔叔赌气的打算,认为自己能一个人把阿柱他们找回来,并且穿过雪林去废弃矿区捕猎几只食晶兽让老王头和郭叔叔对他刮目相看,放他出门游历。当他真正冒着暴风雪扎进雪林,才真正知道一人行动如何比得上团队合作。在发现求救记号之后似乎断了线索,这让王青霜不得不扩大了搜救的范围。
几番搜寻,王青霜终于在一条偏离寻常路线的小路上又发现了一处记号,旁边还有十人左右宿营生火的痕迹,看样子才刚熄灭不久,旁边还有吃剩下的动物骨架和皮毛,应该是雪兔之类的小动物。雪林不比其他地方,近十几年除了他们几乎没人进入,即使是当年矿区最为繁荣的时候也只有对外运输的车马队伍穿越过这个地区,他们平时狩猎也是按照的之前为矿区开辟的几条路线,这条小路也只是众人狩猎时新发现的,平时并不常用,除了他们不可能有谁知道。现在综合看来,阿柱他们一定是被外人挟持了,不过别人抓他们这群毫无钱财的边民做什么,而且抓了人不远离雪林却还继续深入,这就有些奇怪了。
抱着疑问,王青霜继续沿着小路快步往雪林深处追去,希望趁营火刚熄灭对方应该走得不远能快点赶上。前行半个小时左右,终于在前方发现了有人行进的痕迹。王青霜半蹲在一小片空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看来他一路急急忙忙赶来,也是浪费了不少气力。
虽然暴风雪帮忙掩盖了王青霜的气息,但他也不敢追得太紧,怕被人发现。王青霜倚靠在树边,将身体调整到了最佳的状态,猫着身子悄悄地跟了上去。由于担心被人发现,王青霜只好隔了一段安全距离,离了大概有五十步左右去观察。
果然阿柱他们五人被挟持住了,五人被绑着手由一个穿着白毛帽衫的人牵着向前走,后面还有三个白毛帽衫的人催促着众人前进。五人中有三人看起来像是受了伤,衣服上还有干涸的血迹,不过看来伤的还不算太严重,估计是那四个白衣人为了行进速度,没有下重手的缘故。那四个白衣人看不清面容也看不见拿了什么武器,只能看见最后一人背上背着一个白色的箱子。
王青霜一边紧紧地跟着队伍,一边想着该如何救出被挟持的同伴,对自己冲动一人独自外出救人也略感自责,如果现在有五六人在此,局面应该就不会这么被动了。按照这个路线前进,那四人应该是前往被毁的矿区,难道是盗挖晶矿的盗矿贼。紫晶矿受政府严控,除非有官方发放的拍照一律严禁私自开采,一旦发现可是要坐牢的。但是矿区十多年前发生事故毁掉了,所有矿区都被埋在了地底深处,除非帝国话费大量人力物力重新开采,单凭几人难道是去捡漏的。虽然紫晶矿暴利,但是来这儿找机会也不怕吃力不讨好。矿难后几年也的确有些人不信邪前来碰运气,镇里也见过一些这样的人,可是这些人没能力的被成群的食晶兽撕成碎片,有些手段的也是毫无收获,最后一来二去这个矿区逐渐又变成了无人问津的地方。
往前再不远应该就到雪林尽头离矿区不远了,矿区附近被帝国开出了一片空地,视野空旷,要想救出阿柱他们还是得在这儿之前动手方便。王青霜想了想办法,决定快速绕过这支队伍,赶到他们前方去布置陷阱,然后与再出奇不意地袭击他们,趁乱掩护同伴逃回镇子。“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找到标记,不过我一定得动手了,迟则有变!”王青霜心里默默想道。于是他绕开了队伍,快速向雪林外围绕去。
王青霜选择在雪林最外围动手,因为这儿距离对方的目的地很近了,容易让对方放松警惕。他在小路尽头布置好了陷阱,并在陷进前方一棵树上做了一个不太明显的标记。随后,他在小路一侧选好了一个十分隐秘的位置藏起来。他嘴上叼着短刀,右手拿着从郭朝风那儿拿走的弓,左手边摆着一壶箭,右脚踩着一条紧绷的绳索,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小路蜿蜒而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