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8点北京的一家高级餐厅内,热闹的饭桌上,陈穗和一群人在讨论着明天新店开张的事项。第三次手机响起的时候,本在与合伙人敬酒的陈穗一口气喝光杯子里的白酒说了一句:“真不好意思,可能真的有什么急事非要我处理不可,我先接个电话,等回来的时候一定自罚三杯。”说完,她从椅子上起身快速向包厢外走去。走到没什么人的拐角处,陈穗从包里拿出手机,看到手机上显示着“老头”。她犹豫了一下,按下了接听键。
陈穗:“喂?”
对方带着醉意的喊道:“喂,家里的电视又看不了了!”
陈穗压住因为害怕而颤抖的声音说道:“拍张照给我,我去交费。”
老头:“我今天变成这样全是拜你所赐,我打死你。”
陈穗:“你喝醉了,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我现在很忙。”
老头:“你敢不接我电话我就去找你妈,大不了鱼死网破!”
陈穗带着哭腔说道:“求你了爸,求你…..”
随着嘣的一声巨响,电话断了。陈穗不用想也知道,老头又将手机摔在了地上。
陈穗扶着墙缓了一会,将手机放回口袋。用手拍拍自己的脸,面带微笑的回到了饭桌上。
在剩下的饭局上,陈穗丝毫没有让别人看出刚刚的电话对她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30岁的她早已学会如何将情绪与工作分离。11点左右饭局结束了,大家约定好了明天早上9点在公司见面然后再一起去新店之后就各自回家了。
100平米的出租屋内乱糟糟的,厕所里有流水的声音,可能是安平巡演回来了。陈穗脱下外套瘫坐在沙发上,家里只开了一盏很暗的灯。陈穗拿出手机,翻找了好久之后给一个叫费和的人打了过去。电话嘟嘟嘟了几声后接通了。
陈穗疲惫的问道:“陈普他今天发什么疯?”
费和:“哦,是穗子啊,你最近怎么样?”
陈穗:“有他三天两头的给我找事,我能好到哪去?”
费和沉默一阵后说道:“你爸他今天打架了,一开始只是有些口角,后面就动起手来了。”
陈穗:“谁先动手的?”
费和:“嗯….双方都有责任吧。”
陈穗:“麻烦您回答我。”
费和:“你要是最近回不来就先给你爸打点钱吧,他最近好像挺难的。”
陈穗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费叔,他有一瞬间想过我的难吗?他有一刹那觉得对不起我吗?我在北京打拼的再好,有再多人尊重又如何,他永远是我的噩梦。凭什么他一个电话就可以把我这些年努力构建的安全感和幸福感全部打破?凭什么我要管他的破事?”
费和叹了口气说道:“穗子,你先冷静一下吧,不要过于情绪化。这边我先撑着,你想好了给我打电话。”
嘟嘟嘟….电话挂断了。
手机的光照射在陈穗那无力苍白的脸上,握着手机的手也微微颤抖着。泪水模糊了陈穗的双眼,记忆也随着飘动了起来。
记得那是2000年大年夜,樟昌市的一家饭店里人潮涌动,敬酒祝福的话语此起彼伏。服务员端着刚做好的汤进了包厢605。与包厢外拥挤的场景不同,圆桌上还有三个位置是空的,显然还没有到齐。
陈穗小姨陈芬终于忍不住的问道:“老哥他们一家怎么回事,这么晚了还不来?”
老爷子立马为儿子辩解到:“不就等了半个小时吗,着什么急啊,刚刚打电话不是说马上来的吗!”
老爷子这一句话像是一颗核桃似的将大家的嘴堵的死死的。整个包厢内就只剩下了空调的嗡嗡声。
当桌上汤的表面已经凝了一层油的时候,陈普一个人走了进来。满脸堆笑的说道:“真不好意思各位,小朋友比较拖,所以就晚了一点。”
陈芬没好气的说道:“哥,您可真是面子大,让一家大大小小全部等着,不愧是胡老大!”
陈穗的爷爷正了正身子说道:“好了好了,来了就好,不要再啰嗦了。”随后向陈普摆了摆手说:“来,小普,坐我旁边。”
当陈普往老爷子身边走去的时候,门又被推开了。
苏夏带着一副大大的墨镜牵着穗子走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说道:“不好意思,过年不好停车,所以晚了一点。”
大家看到苏夏这身打扮都愣住了。
陈芬犹豫地问到:“嫂子,您是眼睛不舒服吗?”
苏夏扶了扶镜框说道小声的说道:“嗯,眼睛有点发炎了,不过没大碍…..”
老爷子看到苏夏这身打扮,不悦的说道:“以后多注意,赶紧坐下吧。”
陈芬温柔的说:“来,穗子,和妈妈一起跟小姨一块儿坐。”
陈家的年夜饭终于开始了,油嘴滑舌的陈普逗的老爷子和长辈们开心的不得了。
这边,苏夏光顾着给穗子夹菜,自己的碗筷里却什么都没有。
陈芬看到后说:“嫂子,你也吃呀。”
苏夏摇了摇头说:“没事,我不饿。”
吃的差不多的穗子开始坐不住了,碰碰这个,玩玩那个。她突然一个转身把陈芬放在桌上的手机碰了下去。苏夏看到了连忙俯下身去捡,那副原本在她脸上固定的好好的墨镜向下滑落了一点。陈芬的视线立马被吸引了过去。根本不是发炎,陈芬看到的是一大块紫黑色的淤青!她吃了一惊,却又立马调整表情。等到苏夏将手机递给陈芬时,她又问了一句:“嫂子,真....没事?”
苏夏顿了一会儿说道:“不碍事。”
除了陈芬,整个饭局上没有一个人正眼看过苏夏也没有人问她关于眼睛的事。大家都觉得在大年夜的晚上眼睛发炎是不吉利的事。所有人都在敬酒,祝福,许愿,希望明年会更好,希望自己可以更好。大家都活在自己想要相信的虚假的世界里,被欲望,金钱淹没。没有人愿意关心事实是什么,仿佛只要大家不问,事实就永远不会被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