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新婚之后,他们一共就见过三面,每次必定以他摔门而去作为结局。
没有遇见她之前,所有人都认为清王爷是个终日和善待人,喜欢嬉戏花丛,爱和姑娘们调笑的公子哥。可是,为什么见到她之后,他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坏,或者说,为什么自己在那个女人面前没有办法再如往日一般,掩饰自己的心思?
他很讨厌这种感觉,自己在她面前就好像被扒光一样,她能轻易看穿他,惹怒他,而自己却毫无掩饰的在她面前流露自己的真实情绪。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的王妃,不似传言那样呆呆傻傻,她是如此鲜活的一个人,她的言语举止和今日秋菊所为,颇为相似,用语方面,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若不是心里知晓她们并不相识,他还真要怀疑,他的王妃是不是也师从那个什么胡公子了!
他的王妃,究竟是智慧还是庸才,恐怕还真得由他慢慢探知……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齐羽跟在宫里的公公身后,顺着连廊缓缓朝前面的小亭子走去,一路上走过,奇花异草,假山,人工湖见了不少,比以前自己在电视剧上看到的还要好看几分。宫里的生活果真奢华,看来这个朝代还真是富庶,比起自己知道的“太平盛世”,恐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清王妃,皇后娘娘就在前面的亭子里等您,您自个过去吧,奴才就送到这了。”
“有劳公公了。”
“王妃客气了。”
亭子里的女人一身红金相间的华服,背对着齐羽坐在石凳上,身影婀娜美丽,正是皇后公孙蓉。公孙皇后已经三十七八的年纪,却风韵犹存,举手投足间都散发出迷人的气息,实在妩媚动人。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如果不是知道她的儿子已经长大成人,齐羽还真以为,她只有二十八九的年华呢!
和她的接触并不多,只有上次新婚第二日,按照习俗她要进宫拜见婆母时,匆匆见了一面,却没有说上几句话。算起来,这次是她们第二次见面。
“羽儿见过母后。”声音柔柔的,甚是悦耳。
“羽儿来了,快坐吧。”公孙蓉转过身笑着看着齐羽,指了指身边的位置。
“不知母后找羽儿来,是有何事相告?”适才,刚刚打发走了顾晔清,没等她喘口气,宫里便来了人,说是皇后娘娘有请。好在,恼人的雨已经停了,不然她还真没心情应付这些“琐碎”之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在宫里的日子久了,难免有些厌烦,好在你嫁了过来,咱娘俩还能经常聚聚说说体己话。”
初见公孙蓉时,她就是这样一副慈祥的面孔,包容的微笑,给齐羽留下很深的印象,难道是古代婆媳关系比较好处?这要放在她那个年代,绝对是家家户户,天天上演“麻辣婆媳”的。
“原来如此,那母后应该早跟羽儿说,这样羽儿就可以经常进宫和母后聊天,帮母后解闷了。王爷日日操劳正事,羽儿理应为他分忧,承欢膝下,略尽为人子女的孝道。”
公孙蓉点点头,“羽儿,你真是个好姑娘,如此知书达理,善解人意,清儿娶了你,是他的福气。”
齐羽低下头,像电视剧里一样,故作娇羞状,很俗套的对上一句:“母后过奖了,羽儿哪有您说的那般好,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份内之事。”回头招呼自己的侍女将从王府里带来的餐盒拿上来,又转过来对她说:“母后,这是羽儿自己做的几样糕点,名叫‘奶油蛋糕’,特地请您尝尝。”
公孙蓉新奇的看着面前这块通体雪白雪白的糕点,上面缀着些柔柔的色彩斑斓的东西,样子甚是惹人喜爱。
“羽儿,你送了这么好的东西给母后,你说母后应该送你点什么才好呢?”皇后伸出双手拉住齐羽的一只手,十分激动。
“只要母后喜欢吃羽儿的点心,就是您给我最好的礼物了。”齐羽将另一只覆上公孙蓉的双手,一切情分,尽在不言中了。
“哎呦,嫂嫂,您还真是偏心,好不容易进宫一趟,却只给母后一个人带好吃的,真真让人嫉妒。”一个酸溜溜的男声从亭外响起。引得齐羽和公孙蓉一起回头。
“原来是锦儿来了。是我请你嫂嫂来的,她又不知道你会在这,不过一块点心,你不要如此孩子气。”皇后笑盈盈的嗔怪道,又转身对齐羽说:“羽儿,你们一定还没见过吧。这是你的小叔,清儿的弟弟,顾晔锦。”说罢,笑呵呵的拉着顾晔锦在身边坐下。
“原来是锦王爷。”齐羽很知性的淡然一笑。
“怎么?莫非嫂嫂以前听说过我的事?”
齐羽不好意思的看了表情好奇的公孙蓉一眼,掩嘴轻笑一声,继而答道:“敢问这天尹朝,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您锦王爷的名号啊!”
“这话怎么说?”
“锦王爷人生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又学富五车,待人温和儒雅,早已在京中闺阁里传为美谈了。”
顾晔锦撇撇嘴,对这恭维的话,不以为然。
公孙蓉在一旁看着这叔嫂二人一来二去的,把自己干晾在一旁,甚是没意思,趁此空档,赶快插了进来。
“羽儿,在王府住的还习惯吗?清儿他待你好吗?有没有欺负你?如果有,一定要来告诉母后,让母后好好收拾这个坏小子,替你出气!”
“母后,羽儿很好。王爷待我也很好。您可以放心。”齐羽眼神真切,让人看不出一丝扯谎的痕迹。
公孙蓉刚满意的点点头,就听顾晔锦在一旁开口:“果真如此吗,嫂嫂?”
面对他的质疑,齐羽回眸,眼里淡淡的,看不出慌乱的迹象,语调稍微冰冷:“不然呢?小叔以为怎样?”
顾晔锦摆出他迷人的“招牌”笑容,“可是,本王却听说……”他有意的看了公孙蓉一眼,故作为难。
“锦儿,你听说什么了?”开口的是公孙蓉。
“回母后的话,”他弯腰一拜,十分恭敬的样子,“孩儿听说,哥哥在大婚之日根本没有回新房休息,而是宿在他自己的书房,还点了他府上的侍妾念秋伺候。嫂嫂,我说的对不对啊?”说完,他意味深长的看了齐羽一眼,但并没有在她脸上看到预料中那副愤怒、惊慌失措的表情,他眉头微皱,开始了长长的疑惑。
“什么?这个清儿……太不像话了!”公孙蓉花容失色,一把捂住吃痛的心口。都是自己近日疏忽了,没有及时宣见小卓子,让这个逆子逍遥法外。
齐羽连忙扶住她,好言相劝,抚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见皇后稍好一些,才转过来对她的小叔说:“小叔,说得很对。那晚,事情确实如此。”
顾晔锦一愣,有些吃惊的看着她,这个女子的回答,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齐羽对他的反应视而不见,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只不过,事情并不是表面上让人看到的那样。”她转过脸,有些愧疚的看着皇后,“那晚,羽儿身体突感不适,不能服侍王爷,王爷不但没有怪我,还体贴的空出整张大床给羽儿睡,自已跑去书房凑合。羽儿心里过意不去,就派侍女秀儿去请念秋妹妹替我照顾王爷。”
公孙蓉一愣,半响才反应过来,不敢相信的,声音颤颤巍巍的问道:“你是说,是你叫了侍妾去陪清儿的?”
“是的。”齐羽无比肯定的点头,模样追悔,红了眼圈,楚楚可怜,“都是羽儿不好,害的王爷让别人误会了。”
看到齐羽这副模样,公孙蓉这才放下心来,拍拍她的手,好好安慰又赞扬了一番。
齐羽止住泪,貌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睁大眼睛,惊恐的看着顾晔锦:“小叔是如何知道当晚之事的?莫非……隔墙有耳,还有眼吗?”
这下换顾晔锦傻眼了,暗叫不好,竟被这傻丫头摆了一道。
他无比尴尬的赔笑,曰:“嫂嫂说笑了,小王哪有那种本事!不过是道听途说……对,全是听别人说来的。”
“听别人说来的?”原本还禽在眼眶里的泪水顷刻又流了出来,“母后,您要为羽儿做主啊,堂堂一个清王府,下人个个都是训练有素的,谁会在背后嚼主子的舌根?定是外人杜撰的,现在外边一定已经风言风语了,这叫羽儿以后如何立足呢?”
顾晔锦惊在一旁,说不出话来。这是他的嫂子吗?长相倒真是平凡的出奇,可她哪里像是那个传闻中唯唯诺诺,痴痴傻傻的齐家二小姐?为什么他只看到一个镇定自若,机智聪敏,巧言善辩,神采奕奕的女子?莫非,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以他的眼光,这个女子绝对不一般……
公孙蓉给顾晔锦使了个眼色,顾晔锦会意,连忙冲她说道:“母后,锦儿才想起父皇昨日交代给儿臣办的事尚未办妥,担心父皇怪罪,就先失陪了。”
皇后点点头,示意他赶快走,然后,耐心的哄着怀里哽咽不已的齐羽。
其实,齐羽哪里是在哽咽啊,分明是在狂笑,好不好?笑得她全身抽搐,差点没喘过气来。
顾晔清他弟弟刚才吃瘪的那个样子,实在太好笑了,比顾晔清本尊“理屈词穷”时还要有趣。
之后,皇后又和齐羽随便聊了几句家常,嘱咐她几句,才以“天色已晚,免得让清儿担心”为由,差人将她送走。
齐羽慢慢悠悠的任由宫女领着,在御花园中,左绕一道,右绕一道的穿梭于假山与湖泊之间。不禁感慨:这宫中的路,还真迂回!走了这么半天都出不了这园子。
正在百无聊赖之时,她忽然听见身旁的假山后面有女子嘤嘤的哭泣声。
“哎,那个——”齐羽望着远远走在前面的宫女,把“等一下”三个字重新咽回肚中,算了,由她去吧,反正待会儿自己仔细找找,也能找到回去的路。
“喜儿,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喜儿?白毛女啊?
“公主,您别哭了,您哭得奴婢的心都快碎了。这人多眼杂,让人瞧见了多不好。”
“这个时候,谁会上这来啊?”说完,那被唤作“公主”的女子,仍旧蹲在地上,泪流不止。
齐羽真是听得有些好奇了,觉得不过瘾,索性将脑袋从假山后面探出,悄悄的盯着这主仆二人看。呦,这公主长得还真是不赖!
“公主,您天天为那个什么夏公子伤心,可他什么都不知道,您这样值吗?喜儿都替您感到亏。”
原来是为情所困啊,啧啧,又是一痴情的女子。齐羽无奈的摇摇头。
“我既然是真心喜欢夏京,那为他所做的一切,就都值得!”她说这话时语气坚定,不再抽泣。
唉!这一刻,齐羽好像在这名女子身上找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不知是惺惺相惜,亦或是同情心泛滥,她想来一次出手相助。
自己“以前”是生不逢时,无人相助,让爱情之花来不及盛开,就枯萎了。但她不同,若是有自己帮她,也许,真的可以成就一段完美的恋情,更何况这里是古代,古人的感情哪有那么复杂?
正在出神——“王妃,您怎么还在这啊?奴婢一回头,您人却不见了,可把奴婢给急坏了,到处找您。”小宫女自顾自的大喊大叫,对于齐羽的那个劝她噤声的“嘘嘘”声,压根儿充耳不闻。还无视齐羽对她的“挤眉弄眼”。
“谁?谁在后面?”顾傲珊顾不得擦去还挂在自己脸上的泪水,从假山后面冲了出来。
齐羽一瞅见她那模样,知道她恼了,只得尴尬的陪笑,脸上讪讪的,“你好,我叫齐羽。”汗……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做自我介绍?
顾傲珊这时还哪管她是谁!
“你,你……你怎么可以偷听别人说话。”她来势汹汹的向前迈了一大步,试图在气势上压过齐羽。
“我没有偷听,谁让你那么大声?我也只是路过,不小心听到了一点点。”齐羽一边伸出食指和大拇指形象的比划,一边小心翼翼的往后退,试图与这个刁蛮的公主拉开一定的距离,毕竟安全为上嘛!
“你……你听到什么了?”顾傲珊尖叫。
齐羽不悦的捂住耳朵,“拜托你不要叫那么大声好不好。我其实也没听到什么东西啊,就好像听你提到……什么夏公子,哦对,夏京,就是这个名字!”
“啊——”某人再次尖叫,失控的捂住脸,震得在场其他人的耳鼓膜纷纷脱落。“你快把这个名字忘掉,不许你说这个名字!”
“忘掉?这个好有难度啊……好好好,我已经忘掉夏京了,你不要生气了。”
“啊——你!”
齐羽一时口误,惹得傲珊公主已经扬起拳头,高高挥起——“公主,不要啊,她是清王妃,您的嫂嫂啊。”
齐羽以为那拳头就要落下,害怕的紧紧闭上眼睛。
身上没有传来任何疼痛,只是感觉有人推了自己一把,而她现在正向后倒去。假山的旁边一般都是池塘,那她现在岂不是——“噗通——”
“咳咳,救我,我……不会水……”
“啊——快来人啊,王妃落水了,快来人啊。”
还是两个丫鬟反应比较快,一看见齐羽出事,就立刻呼救,四处找人帮忙。而顾傲珊只是傻傻的站在岸边,看着齐羽的身子越沉越深,直到水面上最后一个气泡消失,才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突然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