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你……”公孙蓉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孝顺的儿子在这件事情上总是忤逆自己。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
“儿子心意已决，母后不必多言。儿臣先行告退。”不给她任何机会说话，顾晔清快步离开。
“清儿……你！”
齐羽觉得自己的常识实在是太匮乏了……一场战役竟然可以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打得这样激烈迅猛。而且，让她更措手不及的是，她还没有做好见到他的准备，可是，他和他的军队却一日复一日的逼近。
杜景芸对这样的战况是始料未及的，秋菊带回来的情报不是说，天尹的军队军心涣散，士兵只知道沉迷烟酒与美色……听起来根本是不堪一击的才对嘛。可是，为什么……溃不成军的反倒是自己的军队？
难道是秋菊的身份暴露了，让顾晔清有了提防？
最可恨的倒不是自己的军力不足……那个该死的哈尼，他也不想想，当初是谁协助他收复整个漠北草原？没有他们，他能这么顺利当上大可汗吗？
现在倒好，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不仅不肯兑现从旁协助的约定，反倒乐见其成的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真真奸诈！
对于这一点，齐羽倒是不以为意。这关系到国家利益，任何一个贤明的君主都不会用国家利益换取私人交情。更何况，她不认为，她和哈尼的交情可以胜过顾晔清和他的。
杜景芸盯着齐羽面容的眸色渐浓……她似乎想到了一招退敌妙策，也许可以让明日的正面交锋有稳赢的把握。
“芸姨……你为何这样看我？”
“羽儿，明日之战，你去打前锋。”杜景芸一字一顿的口气异常坚定。
“我？”为什么？
“是的，就是你。”不单单是因为她的武功超群，更重要的是，心理战术——杜景芸在赌，她赌顾晔清只要瞥见齐羽一眼，难怕只是一眼，他都会乖乖束手就擒，哪里还有心思打什么仗啊！
齐羽握住剑柄的手从没有一刻像这样被汗浸透，她紧张……却期待。
这些虾兵虾将齐羽完全不放在眼里，以她的能力被几个大内高手围攻都有机会脱身，何况是这些只是手执寸铁的家伙。
可是为什么现在，被这几个无名小卒缠上后，她始终不得脱身，难道都怪她太心不在焉，一心只想往敌军首领的方向看去。
顾晔清紧紧勒住手中的缰绳，身下的马儿因为主人突然的勒令停止而不满的嘶鸣。手中的宝剑也随之停止嗜血。他就这样定定的注视着不远处那个淡紫色的身影，她是那样娇弱但却矫健。
这女子的身影……好生熟悉。让他只是匆匆一瞥，就……移不开眼。
顾晔清就这样定定的看着她，直到她转过身让他终于可以看清她的脸……
齐羽从没想到会再见到梦里的那个男子，银发飘扬。可是，他为什么……真的变成这个样子？
就在她仅仅愣住的这么一刻，一柄长戟刺伤了她。
“不！”顾晔清使用轻功飞了出去，一掌打飞了伤她的那个男子。他明明应该清楚那不是她的，他应该明白他的羽儿早已经不在了，她在冰冷寂寞的皇陵里静静地躺着。可是……他还是狠不下心，即使只是长着一张相似面孔的人，他也舍不得伤害……他舍不得啊。
不等他再有机会接近她，那女子就被同伴抢先一步救走了。
“传令下去，撤兵。立刻。”顾晔清的声音威严而有力。小卓子会意的上前，只听见顾晔清对他说：“立刻回黄陵，打开皇后的棺——”
就算这可能性微乎其微，他也不愿意放过。
天尹退军，最开心的人非杜景芸莫属了。她早就料到，齐羽会是张王牌，不到最后一刻她不会轻易拿出来用。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千辛万苦打听这个小贱人下落的缘由。
是的，小贱人，你没有听错。贱人生下来的孩子，当然是小贱人。这是她最不愿忆起的一段往事……可是她偏偏要强迫自己每日佯装和善的和齐羽相处……如果不是念在大仇未报，这个小贱人还有可利用的价值，她恨不能亲手杀了她，立刻！
天尹的驻地内，此刻正充斥着骚动与不安，将军们不明白主子为什么没有乘胜追击，士兵们更是不得而知，谣言四起，军心慌慌是免不了的。
“皇上，请您三思啊，现在正是一举消灭的颜贼的大好时机，再拖下去，恐怕形势会扭转对我军不利！”王将军为首，替三军请命。
“请皇上三思。”众位将军也有预谋的单膝跪地，力劝顾晔清。
顾晔清没有做声，他在等，等一个让他发兵的理由，但那个理由绝对不仅仅限于对自己的军队有利于否，战场上的胜败他见多了，他只是——不远处出现一道身影，驾着骏马，向天尹的军营疾行，不等看守的小卒为他搬开栏木，，他早已先一步驾马越过。好俊的马术！
然后那人麻利的翻身下马，不等人通报就进到主帐，动作一气呵成，不敢有片刻懈怠。
“主子——”
顾晔清终于等到了小卓子，激动地从龙椅上下来，期待却害怕的道：“说！”
“空……空的！”小卓子一路上不得片刻休息，气喘吁吁的拼不出完整的话，只能捡重点说。
顾晔清双掌合十，发出“啪”的声响，立刻喜上眉梢。
一旁的将领各个摸不到头脑，实在不明白自己这位难伺候的主子怎么突然“阴转晴”了？
“众将听令！”顾晔清的声音唤醒众人，所有人连忙伏地听旨。“三日内务必攻下凤城！”
凤城，颜贼的最后一块领地，也是他们誓死捍卫的“都城”，而他，决计杀他个片甲不留！
所有的将领都高呼万岁，只有小卓子一人愁眉不展。
主子这是怎么了？难道，他连皇后娘娘也不在乎了吗？
顾晔清当然知道小卓子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表示。
他的羽儿是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不仅是因为他调查过她的身世，他的母后不正好就是活生生的证人吗？所以呀……羽儿会是妖女？哼，他才不信！
那个姓杜的老女人在搞什么鬼，顾晔清心里十分清楚，可是他并不打算拆穿。将计就计不失为一条不错的计策。
现在，他只是在用自己的办法，保护心爱的女人。
羽儿，你要等我……
还好只是小伤，休息一晚，齐羽基本就复元了。
顾晔清退兵了，她实在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心像被一块重石压着。
见面了，终于见面了。
她微微抚著心口，那里激动的不可思议。
“不好了，顾贼又打过来了！”房间外立刻有了骚动，不一会儿，杜景芸便走了进来。
“不好了，羽儿，他们竟然又打过来了！”
齐羽抬眸睨着杜景芸，她说“竟然”？哼，显然她是高估了自己在顾晔清心中的地位。他是怎样一个有着雄心大略的男人啊，怎么会为了儿女情长而置国家利益于不顾呢？
在顾晔清心中，她已经死了，试问有哪个人会为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牵肠挂肚？
又有哪个明君会冲冠一怒为红颜呢？
她心里其实是欢喜的，因为顾晔清没有为了一个模糊的身影而放弃他的梦想。
可是，她也会心痛，为了自己再也无法在他心中存有一丝地位，即使她没有再回到他身边的打算。已经过去四年了，他身边一定已经有了很多佳丽相伴，骄傲如她，怎么会甘心与别人一同分享自己的丈夫？更何况，她现在是他的仇敌，她有什么立场可以再留在他身边？
命运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捉弄人，也许他们此生注定没有做夫妻的缘分，明明就快柳暗花明的时刻，总会再接连生出另一件事端，阻碍他们逐渐靠近的脚步，命运执着的、残忍的将他们拉扯得更远……
可是……顾晔清要是知道这个傻女人竟然这么不了解他，想必一定会恼怒了吧？呵呵……
杜景芸看着陷入沉思的齐羽，面色由痛苦逐渐缓过来，最后只剩下嘴角噙着的一抹苦笑。
“羽儿，你也不要为了这种男人而苦恼了，你应该很明白，他是你的仇人，你应该要适应你的身份！你现在最应该关心的是如何退敌。他们进攻的太突然，我们甚至还没做好准备！真是奸诈的小人！”所以，恨他吧，深深地仇恨他吧！她就是要这种效果，她就是要让他们反目成仇！这种从精神上折磨明明相爱的两个人的方式，她爱死了！
“是啊……怎样才能退敌？”齐羽低低的呢喃，哪怕是拖延时间让军队整装完毕也好啊。唉……可惜她偏偏不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知晓兵法，通读四书的才女，早知道今天要面对这样的局面，她一定早早的抱着历史课本多啃一些史上反败为胜的著名战例来借鉴借鉴。
咦，她刚才想到什么了？借鉴……历史！眼前登时一亮。
秋菊在这时跑了进来，虽然她竭尽所能保持冷静，可是苍白的脸色还是出卖了她的内心。“挡……挡不住了。”顾贼势如破竹，她们已经死伤了太多兄弟姐妹。“我们伤亡……惨重！”
“什么！”杜景芸跳了起来，抓起宝剑，“我去跟他们拼了！”要想攻下凤城……除非从她的尸体上踏过去！
“芸姨，你先冷静一下。”
冷静？最后的领土都要让人家夺跑了，让她要怎么冷静？
“秋菊，你负责找几十个人来，男女不限。再给他们每个人家里多送去些银两，千万别让他们家人的日子太难过。”齐羽声音不急不缓，但却是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会这样说。
齐羽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果然遭到了杜景芸的强烈反对——“什么！不行，你这是让弟兄们白白去送命，我不同意。”
“事到如今，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我……”她当然没有，“可是，这个办法不行！”
“为什么不行？”
“这个哪里是在自救？我宁可自己冲出去跟顾贼拼个你死我活，也不向他们低头！”杜景芸很难不怀疑齐羽是不是心里还惦记着顾晔清，所以徇私的想要搞垮自己。
“这个是最后的自救方法，相信我。不是让你向他们低头，这只是缓兵之计。你现在什么准备都没有就作战，那才是要害死所有的兄弟姐妹！当然……如果它不成功，我愿意用自己全部的鲜血祭奠那几十位兄弟姐妹！”说完，齐羽眼疾手快抽出握在杜景芸手中的宝剑，在手臂上飞快一刀下去，以血为誓。“秋菊，还不快去！再晚一步，连这个计划都用不上了！”
天尹的几位将领看着溃不成军的罗素残军，露出了不屑的轻笑。他们甚至开始擦拭自己的兵器，认为这种乌合之众，根本不用劳他们亲自出手，只要交给下面的小兵就足以解决了。尤其是当他们突然看到眼前出现的这几堵肉墙时，终于忍不住捂着肚子爆笑出来。就这么几十个人，还想防守他们几万人的大军？痴人说梦吧！
几位将军鸟都不鸟他们，甚至有几位年资较长的老将已经掉转马头准备回营地大睡一觉，就等着睡醒了直接开庆功宴了。
那几十个人听从指示十人为一排密密的挨着站好，前后站了好几排。
“本教对贵军敬佩不、心服口服，教主特派我们兄弟几个做代表前来议和。我等愿意归属天尹，誓死效忠天尹皇帝。”
有些小兵小将也开始打起瞌睡了。议和？呵呵，开什么玩笑，谁知道你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是，情势在下一秒有了翻天覆地的转变——第一排鸾凤教的死士在说完来意后立刻拔刀仰天长吼一声，惊得天尹的军队也跟着拔出刀等着厮杀一场，可是，鸾凤教徒的刀在下落时方向一转，却刺向了他们自己的胸膛……
然后，第二排的的死士，踏着第一排兄弟的尸体高喊同样的话，然后把手上的刀毫不犹豫的刺进自己的胸膛……
还有第三排……接着是第四排……第五排……
在场的将士惊得目瞪口呆，连手中的兵器跌落在地都浑然不觉……
小将领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滚”进驻地主帐的，“启、启禀皇上……贼教、教，他们……他们……”结结巴巴，话不成句。
“他们怎么了？快说！”王将军比皇上还着急，抢先一步问话，浑然不觉自己的逾矩。“难道他们突然得到救援了？不应该啊！”
“他、他们……投降，然后……自杀。”
年轻的将士们只见过视死如归的拼杀，哪见过这等自杀的场面，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别说打仗了，逃回营地都来不及，最后，溃不成军的反而是他们自己。
“这……”诸位将军一听也惊得说不出话，这可如何是好。
兵场之上，任何一个士兵都知道，见到敌人绝不心软，可是，当他们的敌人在他们面前一排排自杀倒下，带给他们的就不只是震撼可以言明的了……没有一个人见到这种情形时还会下得去手。
好精明的敌人！
顾晔清一语不发，紧缩的眉头已经可以显示他内心的犹豫。
他的羽儿果然是绝顶聪明，不过，自己竟然将她逼到要走这一步棋了吗、。她会不会怨他……恨他？
议和吗？如果这是她想要的，那么……
“撤兵！”这是他第二次为了她下这道命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