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推心置腹
而这位贾虎威，不过是现代版的一个暴君，奴隶主以及《老残游记》里的酷吏而已。
由于裳萝不擅溜须拍马，从不知也不屑于在他面前献殷勤，又不是那种泼辣的女子。贾虎威便认为她人善可欺。又由于裳萝胸无城府，禀性单纯，也许无意中便得罪了贾虎威。贾虎威原本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伪君子，又认定了裳萝软弱可欺，便不时地耍手段整治她。
裳萝心中抑郁不已。她其实并非那种软弱无能、胆小怕事的女子，却是外柔内刚。只是她实在鄙视眼前的这位欺善怕恶、欺弱怕强的所谓的领导，实在不屑于去讨好他。因此贾虎威处处给她穿小鞋。裳萝真是苦不堪言。虽然她总是竭力忍耐，控制自己，要忍耐忍耐。可心中的抑郁、忧伤与愤怒却不经意中总是难以控制，仿佛一座活火山，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严银素的病情已日渐加重。而银素自己也在偶然中知道了自己真实的病情。她既没有象火山爆发，也没有如大河决堤一样嚎啕大哭。只是怔怔地发呆，一句话也没有说，一个字也没有吐。欧阳凌霄紧紧握住妻子的双手，心痛不已。“银素！你哭出来好不好？你哭出来啊！求求你，哭出来吧！”
望着丈夫原本年轻的脸上如今却布满了忧愁、疲惫与心痛。银素终于倒在丈夫的怀里，但她没有大哭大闹，只是无力地对他说道：“凌霄！这段日子，苦了你了！”
凌霄紧紧地抱住妻子。妻子柔软的身体是那样的无力而又冰凉。曾经她是那样热爱生命，乐观、活泼而又充满活力的一个女子。此时在病魔的摧残下，却是那样的柔弱而不堪一击！银素的泪沾湿了丈夫胸前的衣襟。虽然凌霄一直瞒着她，不忍告诉她，她患了不治之症。但其实聪慧的她早已隐隐约约有一种预感，她的病不是那么简单。之所以一直未曾开口问丈夫，只是不忍再增添他的忧愁。但无论银素怎样猜测，她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患上白血病这种不治之症！而且已是晚期。眼见自己的生命即将消逝，银素的心中虽然悲痛万分，但更多的却是对生命的留恋与挚爱的丈夫的不舍！
由于要进行治疗，一些药物与手术必将威胁到她腹中的胎儿的生命与健康！医生已多次建议要拿掉银素腹中的胎儿，这样才能对她进行积极的治疗。可是，凌霄如何能向妻子开口？他知道银素热爱她即将出世的孩子胜过她自己的生命。眼看她的生命在不久的将来就要消失。她会同意现在又要夺去她腹中的胎儿的生命吗？
银素靠在丈夫的胸前，用苍白的手指轻轻地抚摩丈夫满是哀伤与疲惫的脸，“凌霄！我真舍不得你！这辈子能遇到你，是我最大的幸福！我多么希望能陪你一起走到我们满头白发，步履蹒跚，再出走不动的时候！我多么想能和你永远在一起！可是，没想到，我却患上了这样可怕的不治之症！我不能陪你走到老了。”她终于忍不住伤心地啜泣。
凌霄虽说是个铁铮铮的汉子。此刻却也忍不住流泪了。他声音哽咽地道：“银素！会的！我们会相携走到老，走到地老天荒！走到永远的！我们会的，只要好好地治疗，你的病相信总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他不停地安慰着妻子。心中却是万分凄凉与悲伤！他知道自己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象银素这样的白血病，且已到晚期，治好的希望是非常渺茫的，可以说几乎是零。
银素抬起泪眼，痴痴地望着丈夫，似乎要把他刻入心底。她悲哀地问道：“凌霄！我治病要吃很多药，说不定还要进行手术吧？对不对？”
凌霄只顾流泪，他不忍面对妻子忧伤的眼睛，他点点头。“药物与手术会伤害到我肚子里的胎儿的生命与健康。对不对？”银素焦灼地问道。
凌霄愕然，他不忍回答，却又无法逃避，只得背过脸去，伤心地点了一下头。
“那我不吃对胎儿有害的药，我也不做手术！”银素决然而坚定地说道。
凌霄惊呆了，虽然他也早料到银素会这么做，但当银素亲口对他这样说的时候，他还是感到非常的震惊。但立刻，一股恐惧涌上他的心头。
治疗银素的病的药物中有很多是对胎儿有害的，何况手术治疗也是必需的。银素想保住他们的孩子，拒绝吃对胎儿有害的药物以及拒绝接受手术治疗，那对银素来说，将意味着什么？凌霄与银素心里都是非常清楚的。后果将不堪设想！银素当然知道，不吃药和不进行手术，不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那意味着她的生命将消失得更快。但是，要她以腹中的胎儿的生命与健康来换取延长自己已来日无多的有限的的生命，她是断断不会答应的，也是绝对做不到的！
凌霄了解自己的妻子，虽然她明白和体谅丈夫的心情。但是，她一旦做出了决定，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更改和改变的！如果不顾她的同意，为了挽救她的生命而夺去她即将出世的孩子的生命。那对她来说，不但极其残忍，她也决对不会，绝对不肯原谅凌霄的！
裳萝又来医院探望银素。她原本以为银素在知道了自己的生命即将消失后会表现得非常绝望而灰心丧气。
没想到，事实却不是这样。
虽然银素的身体极度虚弱，但她却表现得出奇的坚强与冷静！这对于一个绝症患者来说，是很不容易做到而且对于病情的治疗与控制也是很有利的。尤其是这样几乎难以治愈的不治之症，患者的精神状态直接影响到病情的稳定与控制。精神状态良好无疑能有利于病情的控制，延长病人的生命。
银素苍白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血色。看见裳萝进来，她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容，“裳萝！你来了，谢谢你又来看我！”她的声音虽然虚弱无力，却仍然饱含着温暖与亲切。
“银素！”裳萝尽量控制住心中的悲痛，但语气中却还是有无法抑制的伤感。
“裳萝！”银素笑了，“你别难过。”虽然她的脸上没有红霞，但那笑容却依然是那样得灿烂！
裳萝的心中不禁感到一阵心酸。
银素伸出瘦弱而又纤细的手，裳萝紧紧地握住这双无力的手，“银素！你会好起来的！会的！”嘴里虽这样说，声音却是忍不住的哽咽。
“裳萝！你不要难过。”银素强颜欢笑，“我会好起来的。不是吗？我还要生下我和凌霄的孩子，还要和他一起把我们的孩子抚养成人。与凌霄白头偕老。我们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一辈子！”她动情地说着，无神的眼睛里此时此刻却象突然注入了生命力，熠熠发光，仿佛正在憧憬着那美好的未来。
“银素！你真的？”裳萝不忍说下去了。可聪慧的银素却明白了她想说什么。“是的。我不能仅仅为了延长自己有限的一点生命而夺走我还未来到这个世界的孩子的生命。裳萝，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母亲了。我想你能明白我此时此刻心中即将作为一个母亲的感受！除了对胎儿有害的药物与手术外，我还是会积极地配合医生的治疗的。我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我要生下我和凌霄的孩子！”她坚定却充满希望地说着，眼神中充满了生命的渴望。
“我明白你！我当然能懂得你的心！你是那样地爱孩子！你为你即将出世的孩子织了那么多的可爱的小衣物。我知道，那每一针每一线里都蕴含了你多少的母爱！只是，银素，那样的话。”
“那样的话，我不能完全地按照医生的方案治疗我的病，我的病情可能会恶化到难以控制。对吗？”银素打断裳萝的话，“我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因果利害。但是，裳萝，你想想，如果一个母亲只为了延长自己的一点点生命却要以夺走她尚未来到人世的孩子的生命来交换。这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是无法忍受的残忍与残酷！那样的话，即将再好的药物与手术，又岂能医治得了这位母亲心底的伤痛？她还能活得了吗？”她悲怆地说，“我的生命已经是无法挽救的了。但我要生下我的孩子，我要给他（她）生命。让他（她）活下来。虽然以后我不能陪在他（她）的身旁，看着他（她）长大成人。在他（她）成长的道路上我不能给他（她）指点与教育。但现在，我一定要给他（她）生命！”
裳萝感动万分。这是一位多么伟大的母亲！望着银素那虽然虚弱无力、瘦弱不堪却依然坚强的身躯。她的心一阵阵地抽紧。她的眼泪忍不住要夺眶而出。
她慌忙告辞，走出病房，靠在医院走廊的一根廊柱上，捂住嘴巴，忍不住失声呜咽。上天为什么要如此残忍？为什么能忍心夺走这样一位善良而对生命充满了热爱与渴望的未来的伟大的母亲的生命？
裳萝找到欧阳凌霄。如今的欧阳凌霄，恍若苍老了许多，胡子拉碴，却全然无心思去剃掉它。他和妻子银素的馨花店没有关门，如今是银素的那个远房表妹和她的双胞胎妹妹晓素在照管着。毕竟银素的病需要很多很多的钱，这总是一项收入。欧阳凌霄不但要照顾妻子，还要到处筹钱，他们的积蓄早已用光。
裳萝拿出一个存折，放到凌霄的手里，“凌霄！这是我的一点积蓄。你拿去给银素治病吧！”
“不，不，裳萝！我怎么能拿你的钱呢？”凌霄坚持不肯收。
“凌霄！这钱不是给你的，是给银素治病的。你就不要推辞了，银素的病需要很多钱啊！”她伤感地叹道。
凌霄迟疑着收下，“谢谢你！裳萝！真的谢谢你！那我先收下了，以后我再还给你。”他感动而又难过地说道。
“不用谢了。我们都是好朋友，朋友之间能帮助到的就帮助。只是，钱不多，对于银素的病来说，不过杯水车薪而已。银素她很坚强，她真得不容易！只是，上天却对她如此不公！凌霄，你也要坚强些！保重！”说着，裳萝便流着泪离去了。
望着裳萝伤感离去的背影，欧阳凌霄的心中感动不已！在银素患病住院的这些艰难的日子里，有些昔日看似亲密无间的亲朋好友如今却唯恐避之不及，生怕自己会向他们伸手借钱。而裳萝却始终关心着银素，力所能及地帮助他们。裳萝的这点积蓄，对于银素治病需要的大量的钱来说，虽是杯水车薪，却也是雪中送炭啊！真是患难见真情啊！
凌霄当然不知道，看似平静的裳萝的心中现在正遭受着爱人背叛的创伤与痛苦！只是，她从未与任何人提起！只是独自忍受着这份痛苦的煎熬！
秋风渐起，裳萝百无聊赖！
顺手拿起一本宋朝婉约派女词人李清照的宋词，翻开宋词，随手就翻到了《声声慢》。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它，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李清照写这首词的时候，正是国破夫亡，她心中的孤寂与忧伤无以释怀！字字词词中充满了浓重的哀愁与寂寞！令人唏嚅不已！
正感叹不已的时候，电话铃声突然响起。裳萝以为是哲轩打来的，不想接。但电话却依旧持续不断地响着。她于是站起来，拿起电话便毫不客气地一串连珠炮似的朝着话筒喊道：“纪哲轩，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我对你已经心死！你不要再纠缠不休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后，传来一个很温顺很熟悉的嗓音。“裳萝！是我。我是蝶儿。”
没想到是蝶儿，裳萝抱歉不已，“蝶儿，对不起。我还以为。”她不好意思了。
“没关系的，裳萝。只是，你和哲轩之间发生那么大的事，怎么也不向我诉诉苦？一个人带着小云若就回去了呢？”蝶儿温言婉语。
“蝶儿！”裳萝的泪都快流出来了。“我的心都碎了，我再也不想看见他了！”说着，她泣不成声。
“裳萝！我明白你此刻的心情。我知道你心中的苦楚。没有比遭受心上人的背叛更痛苦的了！作为一个你的好朋友与同样已是为人妻的女人，我非常能理解你此时此刻心中的痛苦与绝望！裳萝，你还记得吗？我和明涯之间也曾发生过这样类似的事情。你记得吗？”
裳萝努力控制住自己激动不已的情绪。“你是说你们结婚前，明涯在北京的时候与一个好象是叫丛舒雅的姑娘的事，对吗？”
“是啊！那时候，我的痛苦与绝望并不亚于你现在。我恨明涯，我有多爱他，就有多恨他！我想你此刻心里对哲轩也是爱恨交织。正因为你爱他，所以你的眼里才容不进一点沙子。你的丈夫背叛了你，这是你所无法忍受，无法原谅的！假如你对他毫无感情，那也就无所谓什么背叛了。所以，爱一个人爱得越深，而当他背叛你时，你就会恨他恨得越深！有多爱就会有多恨！但是，裳萝！有些坎实在太大了，确实是无法迈过去的。而有些坎，还是可以迈过去的。关键是看你怎么想！”蝶儿推心置腹地说道：“你想当初我和明涯之间的那道坎，就差点没有迈过去。虽然那个叫丛舒雅的姑娘使了手段，但我总和你一样，认为无风不起浪，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始终无法原谅明涯。幸好是哲轩一席意味深长，感人肺腑的话语使我猛然醒悟，最终与明涯尽释前嫌，言归于好。我们两人才得以喜结连理。你也看见了，明涯现在对我始终是恩爱有加，深情款款！我们生活得很幸福！如果当初我始终是无法谅解他，那我们也早已分道扬镳。哪有现在这样的恩爱啊？裳萝，人无完人，总会有做错事的时候。关键是看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心里是否真心爱你？他是故意要伤害、背叛你呢？还是一不小心误入歧途？哲轩对你的感情，我们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他确实是真心爱你的！这次的事，他确实对不住你，是他的错。当然我和明涯也有错。”蝶儿坦诚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