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过了一顿饭的功夫,已是深夜,容闲硬撑着抵住阵阵袭来的困意,暗恨自己没有心肺,如此重要的时刻竟然还有困意。青影不动声色地站在自己身后,毫无气息。容闲虽然有挟制青影的嫌疑却也感激他,见他不顾安危护佑自己之时竟一时冲动,想要将嗔血虫秘方告知于他,放任这个半仙天高任鸟飞去。转念一想,理智战胜了冲动,此时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他转手将自己杀了,还可以要挟瞿园夫人,岂不是罪孽,功亏一篑。
正胡思乱想间,索关拿着一套侍卫服饰回到书房,身后带着两人,虽穿着囚服,倒是很干净。二人来到穆王身前,惊人的是,与容闲、青影长得一摸一样。容闲心生疑惑,不知穆王此意何为,忙站起身,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青影却视若无睹,仍直挺挺的站在容闲椅子后面。
穆王仔细打量,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脸对容闲道:“容闲,我们来个金蝉脱壳。我这个老伙计易容的手段,在顺天国可以说独步天下。”说完笑了笑。
索关欠身道:“吾王过奖。”转脸看向容闲,说道:“麻烦容闲随我来内堂。”
片刻过后,容闲的脸上多了一张皮,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竟没有任何不适,照了照铜镜,皮肤白皙,眉清目秀,恍如翩翩公子,比起先前英俊不知几许,换上了大内侍卫的服饰,更是与先前的自己判若两人,心中大喜。索关带着容闲来到外堂书房,穆王仔细打量,笑道:“怎么样,我老伙计的手艺不错吧。”
容闲抿嘴一笑。穆王让容闲与青影躲到内堂,忽然变色道:“来人呐。”应声而入四名大内侍卫,应道:“在!”穆王怒喝道:“将这两个行刺本王的贼人推出去斩了,挫骨扬灰,以戒后人。”四名护卫齐声道:“诺!”
从始至终,被易容乔装成容闲与青影模样的两人至死也未发出一声,想必是被施了手段。容闲心中隐隐不忍他人替自己受罚,却又无可奈何。
黎明即起,天色仍是昏暗一片,启明星微弱的光芒点亮了光明的希望,但人们还要度过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光。这段时光往往额外的漫长,漫长到绝望。
王宫东门指挥卫所大门洞开,飞驰而出一队二百人的小队,沿着长街分成两队。为首之人,浓眉方眼,宽鼻厚唇,留着一字须,正是索关。易容后的容闲跟在他身侧,青影则早已不见踪影,容闲却知道,青影定会暗中保护自己。
毕竟保护他,就是保护自己。青影是聪明人,比起容闲初次见他,青影性情变了许多,内敛沉默,没有了对女人和金钱的眷恋,也许比起心中的嗔血虫,美女和金钱才真的是粪土吧。
晨风袭面,星光晦暗,更见肃杀森严之气。大内侍卫均是经过严格训练,除了“隆隆”马蹄声,众人喘息声音都仿佛一致。寂静清晨,不知这蹄声踏碎了多少人的清梦。
马如疾风,不一会便到了虔门府第。容闲下马独自潜入虔门府第。索关原计划是带着王命硬闯虔门,光明正大以捉拿钦犯的借口带走故鸢。容闲思忖片刻,认为如此一来只怕打草惊蛇,逼着敌人背水一战,届时恐怕整个小队都会陷入危险。
最终索关同意了容闲的建议。穆王临出发叮嘱二人,临事谨慎,不可放浪而误事,一切权宜行事。
敲开房门,待月乍见容闲,脸上一惊,掣剑在手,厉声问道:“你是何人,意欲何为?”容闲大窘,忙小声道:“我,我是容闲。”待月面露疑惑,声音她确实熟悉,但面容变化太大,直是不敢相信,心念一转,脱口道:“易容?”容闲点了点头。
故鸢与甲子闻声,也纷纷起床来到外堂,见待月与不认识的男子在轻谈,均惊讶不已。两人脸上露出疑惑,又见待月掣剑在手,竟误认为乔装后的容闲是临渊派来灭口的,纷纷惊呼一声,来到待月身旁,怒目而视,故鸢喝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找的人是我,不要难为我两位姐姐。”说罢身子向前一挺,双峰耸立,气势逼人。
容闲大为头痛,待月轻声解释了几句,两女简直不敢相信,容闲轻轻取下附在脸上的那层皮,两女方才恍然大悟,惊叹不已。时间紧迫,容闲不及多说,嘱咐待月带着甲子,即刻前去与孤月她们汇合隐秘行踪。又从手中掏出几张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面皮,交给待月,道:“这是我死磨硬泡要来的面皮,即日起,见到孤月她们,在外行事,须易容而行,记住了吗?”待月点头应诺,容闲指了指决云儿,待月会意。甲子却似不舍,却又无法开口,眼中闪过无奈。
容闲带着故鸢,与待月兵分两路。找到索关简单寒暄过后,故鸢与容闲同骑一马,向王宫方向走去。
龙渊城坊肆极多,东西南北街道纵横,犬牙交错。由于施行宵禁,无论吃饭、玩乐、住店都得在坊肆里,不得街上走动,否则会犯宵禁,遇到巡夜甲士,那是格杀勿论的重罪。
索关显然对龙渊城街道坊肆极为熟悉,轻车熟路地掠过十字街,不一会儿迎接故鸢的小队便到了货栈。此处地势较低,周边一片均是压檐木质建筑。因为这一代靠近水渠,夏季多雨时节最为容易被淹没,所以建筑地步悬空,被许多墓主托起,沿水渠而行,便能到达王宫护城河。他们来时为求速达便直穿街坊,现回程之时东方泛白天色将亮,有些坊肆商户已经开始营业前的准备,索关为避免扰民太过招摇,便从此路回去。再者为了周全起见,即便消息走漏,敌人如在来时路截袭也会落空。
蓦地前方破空声响起,一道白光快若闪电刺向故鸢,那威势直若要将容闲一同射穿。索关脸色一变,忙将二人所乘之马猛的拉向自己,那道白光擦着容闲的右臂而过,容闲身后的大内侍卫便没有那么幸运了,那道白光穿透十人胸口后方才隐没不见。那十名侍卫竟未发出任何声音,便绝气身亡,死尸倒地。其余侍卫并未慌乱,下马结阵而待,将容闲与故鸢护卫在当中。
三道身影,倏地闪落在马队身前,其中一人瞽目三角脸,容闲心中一紧,竟是梦畏。另外两人,一人瘦高山羊胡须,骨瘦如柴,全身估计没有二两肉,却鹰视狼顾,目光凶狠。另一人矮胖,肥大的肚子,落地之时,颤了三颤,鼻孔朝天,眼睛眯成一道缝,方口厚唇,肥头大耳。三人一般打扮,头戴阴阳巾,身穿绛绡黑袍,黑袍上贺舞云飞,腰中系着阴阳乾坤扣,脚踏朝履,冷笑着看向索关众人。
索关眉头紧锁,做了个手势,所有侍卫纷纷下马,右手持剑,左手端弩,对准前面三人,沉声喝道:“尔等何人,竟敢拦王卫,不想活了吗?”
瘦高人啧啧道:“二弟,四弟,你看人家大内侍卫,说话就是硬气,比我放屁还响亮。”三人大笑,矮胖子一笑,带着浓重的鼻音道:“大哥,咱好歹也告诉人家咱是谁,好让他们下辈子遇到咱们躲着点。”三人又是狂笑,眉宇之间,极蔑视索关这帮大内侍卫。
索关大怒,便要发作。梦畏轻轻摆手,道:“唉!容我说一句,我是个好心人,告诉你们啊,我们来自买愁山,我叫梦畏。”分别指了指瘦子和胖子道:“游光,夔瞿。我呢看你们也没什么厉害的主,也就你,”说着自乐指之索关,继续道:“还有点意思。我最爱做买卖,把那女子交给我,再给我十万两银子,我呢跟我两个哥哥说个情,他们心情一好,没准就放你们这些酒囊饭袋一条生路,好不好?”三人说罢又是一阵轰然大笑。
索关咋闻买愁山三只鬼心中一惊,他虽身处深宫,但买愁山做得惊天大事是不乏震动朝野的。本来四只鬼,今天只来了三只,索关暗暗试探过梦畏与他的修为应在伯仲之间。另外两人,修为深不可测。但皇家内卫,岂容三只丑鬼折辱,怒道:“放你娘的屁,做你娘的春秋大梦。”说罢抽出腰中宝剑,周身散发着剑锋般的杀气,剑尖指向三人。
瘦子游光嘿嘿冷笑,阴阳怪气道:“瞅瞅,不识抬举。”胖子夔瞿吭哧吭哧道:“大哥,四弟,我给你变个戏法,你们看着啊。”说罢双手快速结印,口中喝道:“九幽冥火煞,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