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从小在古城边长大的明溪来说,每年一次的龙舟赛早已麻木,人头攒动的护城河畔,让人窥探一下的兴趣都没有。
往年,端午那天,明溪都会一觉睡到自然醒,待人群散后,和朋友相约看看电影、逛逛街、唱唱歌,消磨一下时光。
今年端午和双休日连在一起,三天,算个小长假。
“我们来个自驾三日游吧,就周边城市。”看完电影,刘白提议。
基于公司五一集体游在心中留下的阴影,明溪的头摆得像拨浪鼓:
“节假日,我只想静静。”
“要不,去乡下我奶奶家?”刘白握着方向盘问。
所谓的乡下,在一农场附近,出城后约半小时车程。
刘白奶奶爷爷退休后,向往田园生活,拜托熟人在农场附近买了一户人家的砖瓦房,推倒后重建了一栋二层小楼房。
房前养花种树,房后种菜喂鸡,刘白的童年,除了上学,寒暑假都在那度过。就是现在,他每月也要去小住一两次,整个二楼,都是刘白的天地。
刘白童年呆过的地方,明溪充满好奇。
两人约好端午当天十点出发,乡下一日游。
“穿那件粉红T恤,最好再带件裙子。”挥手拜拜时刘白特意提醒了一句。
穿情侣衫可以,当天去当天回,带裙子干嘛?
“乡下风景好,给你当摄影师。”面对明溪疑惑的眼神,刘白解释道。
这还差不多,明溪笑着点头,下车往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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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开出城约二十分钟后,风景有了明显的不同,树木随处可见,还有成片的庄稼和用来城市绿化的草,简直是绿意泛滥。
“哇,原来,公园里像地毯似的草是从这儿引进的!”明溪像个未见过世面的的孩子似的叫了起来。
明溪摇下车窗,闭上眼,贪婪地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
“宝宝该不是第一次到郊外吧。”刘白笑了笑。
“当然不是,春游来过呢,只不过是很久以前的事啦。乡村变化那么快,再说,每个郊外各有各的不同呢。”明溪为自己的孤陋寡闻辩解。
当刘白指着不远处一栋白色小楼说就快到了时,明溪突然有点紧张。
“完了,牛牛,我忘了给你爷爷奶奶买礼物了,今天过节呢。”明溪有点沮丧。
昨晚,只对妈妈说和朋友去乡下玩,妈妈也没问和谁,也没提醒她该买点什么,她也是才刚刚想起。
“没关系,我买了,后备箱里呢。”刘白说着看了明溪一眼,“你也有。”
“什么情况,我也有?”明溪一脸惊喜。
“一杯子。”刘白笑了笑。
一杯子,一辈子,明溪没想到学生时代就流行于情侣之间的礼物,在她工作两年多之后,竟还能有幸初次收到。她侧过脸,笑笑地看着刘白,那句“谢谢”说出时,竟然湿了眼眶。
奶奶昨晚就知道牛牛今天要来,院门大开,刘白径直把车开了进去,停下。
明溪下车,一阵芳香扑鼻而入,墙角洁白的栀子花一朵朵挂满了树枝,闯入眼帘。两位老人从屋里走了出来,步伐利索,看来身体不错。
“牛牛来了。”奶奶欢快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
“爷爷奶奶,这位,就是我电话中说的明溪。”刘白指着明溪给两老介绍。
“爷爷好,奶奶好。”明溪笑着冲两位微微点了点头。
“不要太拘束,到这里,就像在家一样,随便点。”爷爷估计看出了明溪的紧张,亲切地说了一句。
刘白小跑到后备箱,抱出了一个纸箱子。
“奶奶,这是明溪特意给您二老买的,都是你们平时喜欢吃的。有牛奶、火龙果、香蕉还有点心。”刘白说得很自然,倒是明溪,听了耳根一阵发烫,刘白的细心和体贴,让她自愧不如。
“哎哟哟,来玩就来玩,还买什么东西,”奶奶乐得合不拢嘴,“牛牛,你带明溪转转。”
虽说早已是夏天,院子里花红叶绿,很是热闹,置身其中,恍如走进春天。
洁白的栀子花一朵朵,沿着院墙开了一圈,两颗一人多高的三角梅迎风摇曳,色彩繁多花形各异的玫瑰花点缀其中,还有双色茉莉、芦荟、仙人球......最吸引眼球的是小水池旁娇艳欲滴的几朵碗莲。
小水池呈不规则的椭圆形,水泥面,底层无泥土,水清澈可见天上白云朵朵,池边摆放着两盆碗莲,绿叶红花,和不远处的一颗高大松树,倒映水中,很是有趣。
“这池子,空着可惜,可以养睡莲、鱼呀什么的。”明溪说。
“我奶奶主要用来看云、赏月,以及欣赏花草树木的倒影。”刘白说着低下头把鼻凑近碗莲,“淡雅的清香味,你闻闻。”
明溪低下头,去把莲花嗅,一股淡淡的清香令人陶醉。
奶奶用一池水来看云赏月欣赏倒影,很有诗意哟,相比之下,明溪觉得自己就是俗人一个。
想必刘白小时候,也常跟着奶奶看水中月浪漫着时光吧。
想到这,她看了刘白一眼:
“小时候,你有没有大叫一声跳入池中捞月饼?”
“没,这房子建好时,我已读过‘猴子捞月亮’这篇文章了,早过了那份天真烂漫。”刘白似乎有点惋惜。
“没关系,将来你儿子可以帮你体验。”明溪说着笑了起来。
“我儿子不就是......”刘白望着明溪哈哈道。
“闭嘴!”明溪手指刘白打断了他的哈哈。
两人转到后院,有高大的果树几颗,一排排的蔬菜井然有序,竹叶菜、辣椒、茄子、小葱......爬上架的黄瓜、西红柿、豆角等等,红黄紫绿,倒是养眼。院子的末端,留有一块空地,用细绳交叉着网了一个圈,几只鸡鸭在里面吃着菜叶来回溜达呢。
“这过的,是桃源生活吧。”明溪的眼里,是惊叹和羡慕。
“等我们老了,也这样过。”刘白幽幽地说。
两人在院子里溜达了几圈,回屋。
奶奶正往桌上端菜呢,两人洗手,明溪剥粽子,刘白拿了四个碗盛绿豆汤。
不一会儿,四人桌旁坐定。
不得不说,奶奶做菜的手艺还是不错的,色香俱全,看着就有了食欲,辣椒炒仔鸡、鳝鱼炖黄瓜、烧茄子、竹叶菜、西红柿蛋汤,四菜一汤,蛮丰盛的。
“你们俩多吃点,除了鳝鱼是野生的,其余都是自家的,纯天然食品。”奶奶对自己的菜品很自豪。
明溪夹了一块鸡肉吃了起来。
“嗯,奶奶手艺棒棒哒,真好吃。”明溪一连吃了几块,又尝了尝其它的菜,味道都很正宗,尤其是奶奶烧的茄子香喷喷的,入口即化,味道好极了。
“这个茄子,晚上我还要吃,奶奶。”大半盘的茄子都是被明溪消灭的,望着空了的盘子,明溪对奶奶撒起娇来,当她意识到这点时,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好好好,只要你们喜欢,奶奶做。”看到自己做的菜被一扫而光,是对厨师手艺的最高赞赏,奶奶很是开心。
如果妈妈能看到明溪此时的吃相,她一定会大吃一惊,那个一向一小半碗饭动几筷子菜就饱了的女儿,竟在别人家吃得津津有味!她定会为自己二十多年的厨艺进展缓慢羞愧难当。
好的厨师不会一再地劝说“多吃点菜”、“别挑食”,菜的味道好,自然会被抢着吃。
大家在明溪的带动下,都吃得很欢畅。
“还是年轻好,看着你们,我食欲大增,今天吃得,那叫一个饱。”爷爷呵呵笑道。
“也是,很久没像今天这般开心了,牛牛,多带明溪来玩,”奶奶说,“我喜欢会吃的女孩,有吃的激情,才会热爱生活呀。”
“奶奶这话说得,像个哲学家,这样的奶奶,我喜欢。”明溪说得奶奶哈哈大笑起来。
不一会儿,桌上的菜就见底了。
奶奶站起来收拾碗筷时,牛牛一把抱住奶奶往客厅推:
“奶奶,您休息吧,我和明溪来。”
奶奶笑了笑说好好,那我坐坐午睡去了。
刘白返回饭厅,和明溪一起将碗筷洗了,把厨房收拾干净后,刘白抱着一纸盒和明溪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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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卧一房一卫,外加一小阳台,收拾得很干净。书房比卧室大,书架上零零落落放着几本书,大多是绘画教材,旁边有一画架,地上堆放着颜料盒调色盘之类的绘画工具,原木书案上有一个棕色的笔架,悬挂着几只毛笔,两朵还算娇艳的玫瑰面对面被插在一古色古香的淡青色陶瓷瓶里,似乎正在轻声细语。
“你,经常在这画画?”明溪问。
“对呀,我,单身狗一个,只要没事,周六健完身都会到这里呆着,”刘白说,“给你的速写,就是某个晚上辗转反侧思不能寐,在这里完成的。”
“那,单身狗,我在哪午睡?”明溪用眼角扫了刘白一眼。
“纠正一下,以前是单身狗,现在不是,”刘白指了指另一房间,“你睡床,我睡沙发。”
“不看看我送给你的礼物?”
“看。”
刘白拆盒,是两个一黑一白的情侣马克杯。
“喜欢吗?”
“喜欢。”
“一杯子,一辈子,愿我们一辈子相看两不厌,永远在一起。”
“喂喂,这么肉麻的话,我可说不出口。”明溪把玩着杯子,脸上一阵灼热。
“小明同学,你心里明白就行。”刘白笑笑地看着明溪的眼。
明溪轻轻地点了点头,刘白捧起她面若桃花的脸,轻轻地吻了上去。
明溪走进卧房关上门,脱了外衣,在床边躺下,拉过夏日用被,盖在身上,一股淡淡的香味弥漫开来,那上面,有刘白的味道吧。
没有闹铃,明溪一觉睡到自然醒。
真舒服呀,她伸了个懒腰,突然意识到是睡在刘白家,连忙拿过手机一看,啧啧,都快四点了,算算,睡了两个多小时呢。
今晚,又要成夜猫子了,明溪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快速地穿好了衣服。
明溪推开门到书房一看,刘白躺在沙发上玩手机呢。
“睡了这么长时间,你怎么不喊我?”
“我也想看看你睡得多香,但门反锁着,我进不去呀。”刘白一脸无辜。
“你可以打电话呀。”
“外面太阳正烈,起来还不是呆着,还不如睡个痛快。”
“晚上咋办?你难道没有这样的经历,白天睡的时间长了,晚上思维就特别活跃,手舞足蹈得恨不得上天揽月?”
“其实,我也是刚刚醒来。没关系,晚上,我陪你疯。”
两人坐在沙发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明溪说,我上班的三楼也是顶楼,每到夏天,尤其是中午,热的像个蒸笼,不开空调根本呆不下去,怎么你这儿,风扇也没一个,还很凉爽?刘白说,你没发现我家的屋顶不是平的而呈三角型,盖的是小瓦,里面有隔热层呢。所以,不到最热时,不用开空调。明溪哦了一声。
“都是自然风,我晚上睡觉,一般门窗都不关,挺舒适的。”
“窗帘总是要关的吧?”
“也不,半夜里好让月光爬进来。”
“真的假的?”
“试过你就知道了。”
“那窗帘岂不成了摆设?”
“好看。当然,有时也用得着,比如大白天睡觉换衣服时……”
……
当外面的阳光不再白花花一片时,两人下楼。
明溪帮奶奶洗菜,刘白和爷爷忙着给花呀菜的浇水,喂鸡鸭。
等奶奶的饭菜端上桌时,刘白他们也忙完了,正和爷爷聊天呢。
吃完饭后收拾完毕,四人坐在院子里喝茶看晚霞。
“牛牛,该走了吧。”明溪小声地示意刘白。
“怎么,要走,不住一夜?”奶奶耳倒是挺尖,这么小的声音都收听到了。
“啊,奶奶,我……”明溪有点为难。
“难得休息三天,打个电话给家里说一声,”奶奶亲切地望着明溪,“人老了,过节么,就特别喜欢热闹。再说,乡村的风景,一早一晚,很美的,待会和牛牛出去走走,荷花都打苞了呢。”
“奶奶,我......”明溪转身求助似的去看刘白。
后者端着菊花茶,假装没会意,正低头窃笑呢。
“晚上一觉醒来,拉开窗帘,你会看到满天的星斗,还有皎洁的月亮正当空呢,”奶奶说,“是你在城市里,没见过的风景。”
“我......我没带换洗的衣服。”窘迫中,明溪总算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衣服换下来洗洗,明早就干了。睡衣么,穿牛牛的。”奶奶这是怎么了,硬要留一个女孩子家过夜。
“奶奶,不好吧?我还是回去吧。”明溪说得很艰难。
“奶奶,你就别为难明溪啦,你看,她脸都红了,”刘白终于肯站起来解围了,“不过,明溪,奶奶说的都是真的,半夜的天空繁星闪烁,皓月当空,真的很美,你就不好奇?”
“我-保-证-不-碰-你。”刘白紧接着附在她耳旁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而且,是没有发出声的那种。
“你睡床,牛牛睡沙发,不走了,啊?”这祖孙俩,像有感应似的,一唱一和,奶奶满怀期待地看着明溪,“我今晚都没做烧茄子,特意留着明天中午做给你吃呢。”
“那我给妈妈打个电话说说。”明溪好似在做最后的挣扎。
明溪拿起手机,刘白把耳朵竖了起来。
妈妈听说女儿要在乡下过夜,居然满口答应了。
可能是妈妈看了白天明溪发的朋友圈,那么漂亮的一个小院子,还有慈祥的老奶奶,都没问为什么就说好好,还说什么玩得开心点。
老妈,你今天有点不靠谱哟。
“奶奶,明溪妈妈答应了!”刘白像个孩子似的乐得蹦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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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并肩走在乡村的水泥路上,没有文学作品中描写的袅袅炊烟,村民们大多住上了小楼房,用上了液化气。
偶尔听见几声犬吠,更显得黄昏的寂静。
灿烂的晚霞铺在天边,美得像一幅画;满目翠绿的荷塘,亭亭玉立的荷苞点缀其间;还有随风起伏的稻穗,回棚鸭子嘎嘎的叫声......晚归的人骑着电动车或驾驶着小轿车呼啸而过,是乡村目前别样的风景。
也许当地人早就对此美景司空见惯,习以为常,所以,看风景的,就只有明溪和刘白两人。
美中不足的是,一路上,都有成群的小虫子在眼前飞来飞去,随着天色渐暗,蚊子开始现身,两人只好原路返回。
城市和乡村看起来越来越干净越来越美,可为什么,蚊子和虫子也会越来越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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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完澡,明溪穿上牛牛给她备好的睡衣。
睡衣质地柔软,淡蓝色,上面的卡通猴很可爱。
明溪对着镜子瞧了瞧,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像个装在套子里的人,大了不止一个码,幸好,短裤有带子可系。
“吔,像个小男生。”刘白上下打量着明溪,把她按在沙发上坐下,拿起吹风机给她吹湿发。
吹干后,刘白进了浴室。
刘白出来时头发湿漉漉的,径直走到明溪面前。
“你就不会用毛巾裹起来,这样就没水往下滴了。”明溪说着跑进卫生间拿了条毛巾出来。
“你不觉得我这样很man吗?”刘白挑衅地看着明溪。
“是很man,真的好men ,哇,真men!”明溪后退一步,像个迷妹看到偶像一样万分崇拜地嗲声嗲气地叫了起来,说着说着,双手还交叉着放到胸前,微侧着脸,半眯着眼,好似下一秒就会晕眩过去。
“够了,戏精!给男朋友吹吹。”
“好的,公子,小女子这厢有礼了,”明溪说着鞠了个躬,做了个请的手势。
刘白笑了足足有两分钟才在沙发一角坐下。
“哎,你这人,这么喜欢演戏,怎么没读表演系?”刘白正襟危坐。
“我内向胆小脸皮薄,也只敢在某人面前装疯卖傻。”明溪笑呵呵地说,“你的头发真多,分给我点就好了。”
明溪遗传了妈妈的头发,量少。
吹好头发后,两人并排靠在沙发上。
灯光下侧面的刘白,睫毛黑而长,像把小刷子似的轻轻颤动着,明溪只在小朋友脸上看到过如此可爱的长睫毛,她忍不住伸出手,小心地用手指夹住两根轻轻地拽了拽。
“放心,绝对货真价实。”刘白索性闭上了眼。
刘白的唇微张,喉结一上一下轻轻蠕动着,明溪双眼一旦碰上就不愿移开,她就那样注视着刘白,心里莫名的一阵悸动,刘白的突然睁眼,吓了她一跳,慌忙中,她连忙转移视线,向窗外望去。
一弯新月挂在天边,稀稀疏疏的几颗星星和她遥相辉映,倒不寂寞。
两人来到阳台。
“这颗星好亮,平时和我妈散步时,一抬头,也能看到,”明溪指了指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只不过现在,看起来更亮。”
“可能是启明星吧,出现地最早,也叫金星,”刘白说着看了一下手机,“快九点了,星空会越来越美的。”
“一颗、两颗、三颗四五颗.......”明溪开始数星星,就这么一看,以为不多,真数起来,还真不少。
“甭数。”刘白说着捂住了明溪的嘴巴,“我小时候也喜欢数星星,满天的星星,总也想数清,奶奶说,数不清眼睛会瞎的,不让我数。”
明溪乖乖地闭上了嘴,刘白从里屋端来一把藤椅,两人挤坐在一起望着天空发呆。
夜幕渐黑,楼下已没了光亮,想必奶奶爷爷已入梦乡,虫鸣和着蛙叫,更显得四周一片寂静。
就在这漆黑中,放在地上的手机像萤火虫一样闪了几下,,明溪拿起来一看,是维维发来的消息。
维维约她明日看电影。
--不行,我在乡下呢。
--就你白天发的农家小院?
--和谁一起?
--没回家吗?
维维一连三个问号。
--嗯嗯
明溪的两个“嗯嗯”算是回答了前后两个问题,中间就此忽略。
--说重点,和谁在一起?
维维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想蒙混过关,没门。
“谁?聊得这么嗨?”刘白问。
“维维。问我和谁在一起,要说吗?”
“说,干嘛不说,”刘白搂住明溪的肩,“敢不敢对着镜头发个自拍过去?”
“你说的?不后悔?”明溪说着点开了拍摄,把镜头对准了紧挨在一起的两张笑脸,照片瞬间弹上了屏幕。
--啊啊,在一起了?
面对维维的惊讶,明溪回了一个羞羞的表情过去。
--这么晚了,还在一起?
--天哪,小明同学终于谈恋爱了!
--我好激动!
--我知趣,就此别过
感觉维维比自己还激动,明溪还是回了一条:
--我们只是坐在一起看星星
......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什么也不做,时间也过得飞快。
夜越来越深,四周一片漆黑,天空中的星星貌似越来越多了,一颗挨着一颗,一闪一闪的,好美。
“哇,我从来没看到过这么多的星星,一闪一闪的,是在互相打招呼吗?”明溪问。
“可能吧,你瞧,那颗星在走呢,”刘白右手指向空中,“小时候经常看见,奶奶说,它在空中散步呢。”
“哪儿哪儿?我怎么没看见?”明溪听说一颗星正空中溜达呢,而她又看不见,急了,连忙跑回屋里拿出眼镜戴上,顺着刘白的手看去。哇,还真有一颗星,在银河中穿梭呢。
“那么多星星,万一撞上了,如何是好?”明溪眼随星动,眨都没敢眨一下。
“星空浩渺,大着呢,不是我们看起来的离得那么近,它们之间,隔着十万八千里呢。”刘白用鼻子蹭了蹭明溪的脸,明溪“哦”了一声,继续仰望星空,没想到,那颗行走的星星,居然跟丢了。
明溪记得小时候有次停电,屋里热得受不了,一家人在广场上吹风纳凉,忽见一颗星从空中一划而过,她和妈妈都看见了,妈妈说,那是流星。妈妈还说,看见流星,要连忙许愿,定会实现。
从小到大,看见流星,仅此一次,好像也没许愿,明溪那时还小,不知许什么愿好。
“流星么,我也是偶尔看到过几次,也是单颗的。至于流星雨,”刘白看着明溪的眼,黑暗中,他的双眼,也像星星一样,闪闪发亮,“倒是我们的父母、祖父母,那时没有电风扇和空调,夏天,一张竹床,就睡在星空下,欣赏流星雨的机遇比较大。”
“今晚,我肯定会梦见满天的星星。”明溪非常憧憬。
“还有我,陪你一起看星星的人。”刘白笑了笑。
......
是夜,明溪果真梦见了星星,她梦见自己和刘白坐在银河系里,置身于星辰大海,星星就在身旁像钻石一样闪闪发着清冷的光,触手可及。他们跳入大海嬉戏,星星就在身边,他们穿梭在群星中,却丝毫没有摘的企图,在梦里,他们和星星一样,成为银河系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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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溪被嘎嘎嘎的鸭声叫醒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笑容。
奇怪,没听到公鸡打鸣,倒是鸭子嘎嘎嘎的叫得很是欢快。
洗漱完毕,已快八点,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帘照射进来,又是一个艳阳天。
她把这个梦讲给刘白听,明明在星空中遨游了很久,讲起来却三言两语就完结了,她感觉自己语言太过贫乏和无力,那么美的星空在她的形容下就成了一句句“好多好多的星星”、“繁星闪烁,美极了”等苍白的语言,最后,她放弃了描述。
“总之,凡是一切美的东西,都不可言说,一说就是错。”明溪总结道。
“是呀,美,一定要自己亲自感受到了才叫美,不是你觉得,而是我觉得美才行。不过我很高兴,哈哈,你的梦中有我,就这一点,我就觉得很美,”刘白拍了拍明溪的肩,“到院子转转吧,刚苏醒过来的花,有别样的风姿呢。”
是不是每一朵花都有了不同的姿色,明溪没看出,倒是小水池旁的几朵碗莲,看起来确实更娇艳,昨日还含苞待放的,今日却已盛开,在绿叶的映衬下,清新脱俗。蓝天白云,倒映水中,美不胜收。
“牛牛,快去叫奶奶来看云。”明溪用手碰了碰刘白,细语道,唯恐声音大了会吓走池中的白云。
奶奶走到池边时,明溪正围着池子边踱步边沉思。
“奶奶,云。”看到奶奶过来,明溪用手指了指池中飘荡的白云。
“一池闲云,水中赏花,”奶奶站定,“这让我想起苏轼的那首词: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呵呵,我现在,就是个闲人,只差一把琴。”
“奶奶喜欢吟诗呢,我这儿也来一首,您听听,”听刘白说,奶奶退休前是初中语文老师,明溪微微仰起头,随即轻声念出:“青萍众中几点红,千娇百媚出芙蓉。此景天上不曾有,引得白云宅池中。”
“还蛮押韵的,最后一句我喜欢,引得白云宅池中,好!”奶奶站了起来,“想不到,你还会即兴作诗。”
明溪被奶奶一夸,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就胡诌几句,也没讲究平平仄仄平平仄什么的,奶奶见笑了。”
“不必拘泥于形式,意境在那,很美,难得难得,”奶奶走过来拉起明溪的双手看看又拍拍,“好细嫩的手,还是年轻好,就像刚盛开的莲,娇嫩着呢。”
“你们吟诗作乐,当我是空气呀,”被冷落在一旁的刘白看似有点不爽。
“对了,牛牛,画下来,题上明溪的诗,还有印章,肯定不错,”奶奶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都饿了吧,该吃早点了。”
“啊,印章的事,您都知道?”明溪问奶奶。
“牛牛带来啦,给我瞧了。从小,牛牛就亲我,有些事愿意讲给我听,和他妈,倒是没什么可聊。”奶奶说。
明溪望向刘白,那家伙,正一个劲儿傻笑。
早点是小米粥和香喷喷的韭菜饼,非常可口。
明溪喝了一碗粥,吃了两个饼。
“再这样吃下去,我恐怕要长胖了。”明溪看着刘白笑了笑。
“女孩子,胖点好,”奶奶说,“牛牛,是不是?”
刘白嗯了一声。
吃完早点,刘白上楼拿了一个速写本,站在小池边,对着碗莲,沉思片刻,拿起笔在纸上很随意地唰唰唰几下,勾出了一些线条和轮廓。明溪在一旁静静观看,她没学过绘画,猜想刘白是在画草图。
“走吧,我心中已有蓝图,只等一挥而就。”刘白示意明溪上楼。
刘白将毛笔、宣纸、调色盘等工具在桌上一一排好,像个大师似的开始调墨的浓淡,对着纸张比划了几下,开始不疾不徐地勾勒轮廓,行笔中有轻重、转折、提按之分,明溪从小就跟着妈妈练书法,这点还是看得出来的。刘白勾莲花的线条时,换了只笔,神情更加专注,落笔小心谨慎,一丝不苟,倒是花苞苞,一蹴而就,形神兼备。
刘白绘画时,他专注的眼神,紧闭的唇,挥舞的手臂,微微前倾的上身,他整个人,在明溪的眼里,颇有艺术家的风采。
男朋友,你认真作画的样子,好性感哦,明溪在心里欢呼了一声。
“这是一幅写意水墨画,淡彩。”掷笔后,刘白指着画给明溪解释,“怎么样,好看么?”
明溪俯下身仔细地观察着画面,红莲翠叶倒是神似,尤其是荷尖处渲染开来的一点紫,就像美人化妆时最后涂的一点腮红,使整个画面鲜活妩媚起来,只是那池中的云,看起来就是一坨坨颜料的堆砌。
明溪疑惑地看了看刘白,向后退了几步。再看画时,有了不一样的视觉感受,整个画面突然变得立体鲜明起来。蓝天白云倒映池中,云层厚薄不一,很有层次感;水中红花绿叶的倒影,清晰又梦幻;池边盛开的碗莲,在水墨、绿叶、白云的烘托下,娇艳动人。
明溪让刘白手执画作,竖起来欣赏,效果更甚。也许是心理作用吧,明溪甚至能感觉到云彩在轻微涌动。
“近处看,觉得很普通,稍远处瞧,简直惊艳到了我!”明溪无比兴奋地看着刘白,后者很得意的笑了笑。
“为什么要退后两步欣赏?”明溪问,
“自己慢慢去体会。”刘白回了一句。
记得有次刘白问明溪,喝酱酒为什么要用矿泉水漱口,明溪就是这样回答的。
“看不出你还是个喜欢报复的人哟?”明溪歪着头,似笑非笑。
“没错,我这人吧,特爱报复,尤其是对你。以后,记得对我好点。”刘白说着用手刮了一下明溪的鼻子。
“哎,说真的,你认真画画时的样子,很性感,我好几次都想从背后抱住你。”明溪微笑着低下了头。
“现在可以试试。”刘白说着潇洒地转到明溪面前。
明溪给了他一个轻轻的拥抱。
“我的字很丑,怎办?”刘白说。
两人铺开一张纸,各自写了几个字,说真的,刘白虽然长得帅,还会画画,字却不敢恭维,倒是明溪,那一手清秀的行书,如行云流水,和刘白作品的写意画风倒是匹配。
“小女子六岁随母习字,善行楷,大学时,好篆刻,始习篆。”明溪有个坏毛病,一得意就喜欢半文言半现代的摇头晃脑。
“能不能正常说话?你写吧,”刘白用胳膊肘碰了碰明溪,又笑笑地加了句,“不过,我听得懂,你咬文嚼字的模样,很可爱。”
“小女子这就献丑啦。”明溪提笔在宣纸上将晨间胡诌的四句诗写了四五遍,期间还用手机度了某些字的行书写法,又默写了两遍,最后铺好画作,和刘白商量了一下题跋的位置,沾好墨,一挥而就。
刘白拿出印章和印泥,递给明溪,明溪非常熟练地钤印了上去。
“好,忘了一件事,这诗是你作的,字也是你题的,忘了在文字中作下交待,咋办?”刘白有点懊恼。
“什么我的你的,我的就是你的,从今以后,我就是那个站在你背后的女人。”明溪说到最后几个字时迅速闪到了刘白身后。
“女孩吧?”刘白呵呵笑了笑,旋即紧张起来,“不是女人吧?”
刘白明显的紧张语气令明溪敏感起来。
“你在意吗?女孩还是女人?”明溪小声问。
“实话吗?有点。”虽看不到刘白脸上的表情,从声音可以听出他的紧张。
“女人,我应该是个女人。”明溪很平静地说。
有那么一分钟,两人都没有出声,空气窒息得有点可怕。
又过了一分钟,就像过了一辈子似的,刘白倏地转过身,看着明溪的眼,很肯定地说:
“没关系,只要是你就行。不过,从今往后,你,只能做我的女人。”
“以前,我也没做过别人的女人呀。”明溪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你逗我呀?”刘白说着用力地耸了耸明溪的肩,“刚才吓坏本少爷了,我,男孩着呢。”
“难道我应该是个男人?”明溪悄声问。
“你呀,不要再和我玩文字游戏了,我想……”
“你想什么?”
刘白拉过明溪的手,在她手上开始一笔一划写字。
刘白本来想写“要你”,他怕吓着明溪,写成了“亲你”。
“没看明白?”刘白低下头,温柔地说,“溪溪,你的脸,红得像熟透的桃……要我,再写一遍么?”
明溪没做声,仰起头,轻轻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