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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孤帆一去不复返

北陵港是一个非常之小的渔港码头,在此出海进港的渔船历来也就只有三五条,大不了也就七八条,从来就没有超过过十条,千百年来,也一直就是一个比较平静的渔港。但是,自甲午海战我国战败以后,北陵港渔港码头——包括整个的北陵港沿海区域,也就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平静了。

自甲午海战我国战败以后,我国的海域和沿海也就几乎没有什么国防力量的保护了,日寇以及西方列强的坚船利炮在这一带海域横行霸道、横冲直闯、伤害我国海域船只的事也就变得常有发生,屡见不鲜了;尤其是日本的海盗和浪人,更是穷凶极恶更加猖狂,他们不仅常常骚扰这一带的沿海居民,爬上这里的海岸翻过范公堤打家劫舍,杀人放火;他们尤其还常常在这一海域打劫我国出海的渔船和渔民,劫夺我国出海渔民的财物和渔船,同时还会抓走我国出海打鱼的渔民,简直是无恶不作。

这些日本的海盗和浪人把这些渔民抓去后,还又多半是将这些渔民如同牲口一样地卖到他们日本人开的厂矿里去当劳工做苦力,抑或是把他们卖到他们日本人的船上去做劳工和水手,或是卖到他们日本人的农场里去做奴隶……从此这些渔民也就杳无音讯,几乎再也没有回家的可能了。因此这些年来,北陵港沿海一带的渔船和渔民,还敢出海的渔船,还敢出海的渔民,还愿意出海的渔民,早就已是寥寥无几了。要不是为了活命,要不是生存所迫,早就没有人愿意出海了。渔民们也早就无不在想方设法另谋职业另谋生路了。

至于刘拜天,包括林长生和王世贵、朱兴南、李世和、王世林等六人之所以还会出海打渔,尤其是是来自陆口县长堤乡的葛家墩村这五位农民,他们之所以还会长途跋涉三十多里来到海边跟随刘拜天出海打渔:这一来呢,当然是船老大刘拜天就是这五位农民中的林长生的大舅哥,刘拜天是出于亲情才肯带领林长生及李世和、王世林、王世贵、朱兴南这五人冒险出海打鱼。这其二呢,却也是林长生以及李世和、王世林、王世贵、朱兴南他们五人,也是五家,他们却都是芦长地区最大的大地主王万堂家的佃农;而王万堂又是白甸乡的乡长,王万堂却又一向心狠手辣,租税又多又重并且常常花样翻新,佃农们仅凭租种他家的土地即便是在没有灾难的年景下,也难以维持最基本的生活;如若再遇上个自然灾害减产了,甚至颗粒无收了,也就无法维持最基本的生存了。基于这样的情况,这些年来,尤其是最近几年,林长生他们五人这才不得不几乎年年都会来此让刘拜天带领他们铤而走险。

在这样的情况下出海,这些渔民们的家人亲人们,在跟这几位出海渔民分别之时,又怎么能不激情难抑,泪水涌出,难分难舍呢?

以刘拜天为首的六名渔民在一片悲悲戚戚的告别声中告别了送行的亲人登上渔船之后,随着范半仙的一声高喊:“点炮”,随着三声炮响,刘拜天率领的这六名渔民驾驶的这条渔船也就扬帆启航了,也就驶向了渺无边际的大海。

此时,太阳已经钻出了天边的云霾,接着也就又渐渐升至三杆,但是天空中却仍然漫天飘移着浓重的灰云,太阳也仍然犹抱琵琶半遮面一样地时隐时现,一直灰头土脸地藏在云层里羞于露面;天空也仍然是死气沉沉地没有生气,海上也仍然在漂刮着冷飕飕的西北风,这一切也都无不令这些送别渔民的家人们望之生寒,望之心忧!

随着刘拜天他们驾驶的渔船离港和渐行渐远,北陵港码头上挥手送行的渔民的家人和亲人们,也就渐渐地络绎回家了。一个小时后,两个小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刘拜天他们的渔船渐渐远去,随着送行的渔民们的家人和亲人渐渐地散去和回去,偌大的一个北凌港渔港码头上,最后也就只剩下了林长生的妻子刘淑贤和林长生的儿子林曦临二人了。即便后来太阳已经升至中天了,漫天的浓云也飘走稀散了,林曦临和他的妈妈母子二人,却也仍然孤零零地携手相依而立地站在海边码头上,却也仍然在眺望着那片远去的孤帆在灰蒙蒙的海面上渐行渐远不肯回去;结果二人却是直到那片孤帆在他们眼前的这片烟波浩渺的海面上都已远得小如海鸟、远得跟这片灰蒙蒙的海、远得跟远处灰蒙蒙的天和灰蒙蒙的云都几乎融为一体了,都几乎看不见了,林曦临和他的妈妈刘淑贤这才依依不舍地回家。

这一次父亲林长生出海,虽然仍然是跟随着大舅一起出海,虽然仍然有六个人一起出海,但是林曦临的心情在打一开始就是慌慌悬悬的,冥冥中就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的心头萦绕。也正因为这一点,尽管这一年林曦临才只有十一岁,还在上学,但是这次林长生出海,林曦临也还是特地为此去向他的老师楚天泽请了一天的假,却也还是特地陪着他的妈妈步行了三十多里,专程来到海边来为他的父亲和他的大舅送行。

世界上有许多事情往往是无法解释的,谁知随后不久,林曦临的那种不详的预感和担忧果然就降临了,承载着他的父亲和他的大舅等六名出海渔民的这条渔船,此一去果然就杳无音信不见回来了。十天过去了,二十天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三个月过去了,接着就到了年关,林曦临一家人的眼泪都哭干了,六名渔民的家人的眼睛也都望穿了,可就是不见刘拜天一行六人和他们驾驭的那条渔船返航归来。这一年的春节,这六户渔民的家人也就无不都是在泪水中度过的。

过了年之后,又是数天过去了,这条渔船和这六名渔民也还是杳无音信。到了这时,这六名渔民的家人除了悲痛欲绝之外,他们就也不能不考虑到今后的生计问题了。

林曦临家原本是一个五口之家,如今林曦临的父亲一去不返没有了消息,林曦临的奶奶又因是为儿担忧,思儿心切,悲痛过度,家里又几乎断了粮食,一家人几乎都是靠吃野菜维继生存;老人家经不起这样的打击和煎熬,过了年也就只是勉强熬过了正月初五,熬过了迎财神的日子,正月初六凌晨,老人家也就告别了这个悲惨的世界。到了这时,这一家人也就只剩下了林曦临和他的妈妈刘淑贤、还有林曦临的妹妹林悦临三人了。

林长生的一去不归,也就如同林家倒了顶梁柱一样,这一家人也就几乎完全失去了生活来源;过了年之后,林曦临家又因奶奶去世后的丧葬用度,林曦临家也就没有能力再供林曦林上学读书了。这一年,尽管林曦临也才刚刚十二岁,但他却已是这个家庭中唯一的男人了,在当时的那种社会环境下,林曦临也就不得不担起这个家庭的生活重担了。也是好在有林曦林的老师楚天泽的帮助,经楚天泽老师托人介绍,两天之后,楚天泽也就好不容易帮助林曦临找到了一份比较适合林曦临做的工作。然后,也就是在林曦临的奶奶出殡下葬后的第二天,林曦临也就不得不无奈地背起了行囊,挥泪告别了他喜欢的学校,告别了他心爱的老师和同学,辞别了他的妈妈和他的妹妹,独自一人去了雉皋县石堰乡龙门村的一个名叫卢霖楷的财主家做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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