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焜见卢锦程终于服软了，也就道：“那你就先说说，你狗日的是怎么知道我军住到了半栏桥村的，这个消息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卢锦程又喘息了好一阵子才道：“你问这个呀。这是我的一个卫兵回家探亲，恰巧他的母亲生病，他送母亲去半栏桥村请解先生看病听说的。”
“你的这个卫兵叫什么名字？”
“刘长友。他已经在那天夜里带路攻打你们的宿营地时，被你们打死了。”
“噢？这么巧？”
“我没有说谎。我都是快死的人了，我还说假话干吗？”
“行，那我就先相信你一回。不过你要知道，跟我说谎是没有好下场的。”
“知道。”
“那你狗日的就再说说，你把何济桓弄哪儿去了？”
“何济桓？他不是你们的叛徒吗？你们当年的暴动秘密，不就是他告诉我的吗。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你们不会是还想救他吧？”
“就是因为他叛变了，我们才要找他。他出卖了我们的暴动计划，让我们牺牲了那么多的同志，我们能放过他吗？”
“噢，是为这个呀，那倒早说呀，我也巴不得找到他呢。那狗日的啊，跑了，逃跑了，我也一直在找他呢。”
“逃跑了！”陆一焜不禁大惊：“什么时候逃跑的？怎么逃跑的？”
“早逃跑了，早在那年你们暴动的那天夜里，他就逃跑了。而且还是、还是我的一个卫兵把他放跑的。”
陆一焜不禁惊讶道：“噢，你的卫兵，又是你的卫兵？那你的这个卫兵为什么要放跑何济桓，他叫什么，他们是什么关系？”
卢锦程不禁哭了。卢锦程并且哭道：“我、我他妈的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楚，那个王八蛋为什么要放跑何济桓，还放跑了他的老婆孩子。我也不知道，那王八蛋跟何济桓是什么关系，为此，我还派人特地去他老家查过，却什么也没能查得出来。”
陆一焜疑惑道：“你狗日的不是挺会刑讯逼供的吗，你不是挺会用刑的吗，你狗日的不还挺会砸手指的吗，你就没有审审他？”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是你该问的吗？”
“好……，我不问了，我说。审过，审过那王八蛋。也不知道那王八蛋那天是中了什么邪，我审了他半天，那王八蛋居然说，说他根本就不认识何济桓。不过，据我后来派人调查，那狗日的跟何济桓还确实并不认识。我问他，为什么要放跑何济桓，何济桓到底给了他什么好处，他居然说何济桓没有给过他分文的好处，他、他说，他是因为我对那孩子不好，他才放跑何济桓一家的。”
“岂止是不好，你狗日的对一个三岁的孩子都下那样的毒手，你说你还是不是人？”
“是……我不是人。”
“那你就没有问问，何济桓一家去了哪里？”
“问了，那王八蛋居然说，他不知道。他说，他只是把何济桓一家送出了军营，之后的情况，他就不知道了。至于那王八蛋到底知不知道何济桓的一家去了哪里，这就不好说了，反正我是没能审得出来。那狗日的对我本来还是挺忠诚的，还是个副班长……”
“这个副班长叫什么名字？”
“丁学思。”
“那这个丁学思后来你是怎么处理的？这人现在在哪儿？”
“让我毙了。那天夜里，先是我的那个疯妹子放跑了一个小共产党，一个叫林曦临的小王八蛋，我他妈的都气坏了。当时又正是丁学思当班站岗，那王八蛋发现林曦临逃跑了却不仅没有呼叫、没有去追去抓，反而还趁机支走了他身边的何桥东，还把何济桓一家三口也放跑了，我能不枪毙他吗？”
“那你后来就没有派人去找何济桓？”
“找了，怎么没找，我一得知这个情况就派人去找了，可是让我没有想到也想不通的是，我派出去的人找了十几天，居然没能找到一点消息。说实话，后来，我还多次派人去他的老家潜伏蹲守过，结果也还是没能见到何济桓还有他的老婆孩子，也还是没能找到何济桓的一点信息。”
听到这里，陆一焜也不禁吸着凉气道：“噢？会有这事？那其他方面、比如何济桓的亲戚朋友，你有没有派人去找？”
“找过，也没找到。”
陈天云也惊讶道：“也没有发现线索？”
卢锦程犹犹豫豫道：“线索倒也不是没有发现，只是一直没能抓到他人，也没能见到他和他的家人。”
陆一焜立即道：“什么线索？”
卢锦程又一次哭了，并且同时哭着道：“他狗日的一直都在想杀我，他已经暗杀过我好几回了，只是他的枪法不怎么样，我才侥幸没被他杀了。有一次在天福街，他还化妆成叫花子靠近我一连向我开了三枪，有一枪还打中了我的胳膊。就是这个胳膊，至今还不得劲呢。”
“不是他的枪法不好，是他只剩下三根手指了，枪握不稳了。你狗日的也够狠的，砸碎了他四根手指。”陆一焜愤怒道。
“是……”
“是什么是，是你个鸟！”陆一焜搧卢锦程一个耳光道：“你狗日的的身边不是总有多名护卫吗，你们那么多人就没能抓住他，也没向他开枪？”
“开枪了，可是现场人太多，叫花子就有十几个，一个个全是蓬头垢面的分不清；那王八蛋又一开完枪又钻进人群里了，我的人根本就没看到他；而且枪声一响现场就乱了，人们就都又哭又叫地四散奔逃，虽然当时也打死打伤了五六个人，但却没能打得着他。那一带街区又有好几条小巷子，那王八蛋也就混在人群里不知从那条巷子逃走了。”
“你们既然都没有看到他，你怎么就能确定暗杀你的那个人就一定是何济桓呢？”
“是我后来派人查的。后来，我派人在叫花子中查问那个向我开枪的叫花子的特征时，有两个叫花子说，那个向我开了三枪的叫花子只有三根手指。那，只有三根指头的人，不是何济桓，又能是谁呢？而且后来，他还绑架了我的儿子，他还从我太太那里勒索了五百块大洋，可我就是没找到他的藏身之处，也不知道他平常都藏在哪里。”
“你怎么知道绑架你儿子的人就一定是何济桓，你们谁见到了？”
“是，是谁也没有见到。不过，他也没有隐瞒，他在夜里塞进我家门缝里的敲诈信中署的就是他的名字。”
审到这里，陆一焜也就不禁更加疑惑道：“噢，还有这事？”然后又怒道：“什么他妈的敲诈，这叫索赔，你狗日的把他一家害成了那样，他向你狗日的索赔几个钱还不是应该的吗？你这狗日的也实在是太歹毒了，你说说你，你不仅砸碎了他的四根手指，你还对他的老婆孩子下毒手，你狗日的自己说说，你缺不缺德？”
卢锦程哀嚎道：“我、我缺德，我该死，你们就给我来个痛快的吧！”
“给你个痛快的，那可不行，我的话还没问完呢。张松林和李炳均呢，张松林和李炳均你是怎么处理的？”
“毙、毙了。张松林和李炳均自始至终一个字也不肯说，我……”
“王八蛋！”陆一焜又一次一连搧了卢锦程八个大耳瓜子后才大怒道：“你狗日的也太狠了，老子今天也要让你尝尝砸手指的滋味！老子今天也要把你的手指一根根地砸碎，然后还要再给你来个烤活猪！”
卢锦程立即惊恐万状道：“别……我的娘哎，你狗日的杀了我吧！陆瘸子，你狗日的不得好死……”
谁知正当审讯卢锦程审到这里之时，船舱外面却有人叫陆一焜出去一下，陆一焜这时也就对陈天云道：“给这王八蛋再喂点水，这王八蛋的嘴还这么凶，一定是水还没有喝够！”
卢锦程一听这话，吓得立即惊叫道：“别……别再灌我水了。我……配合你们……”陆一焜没再理卢锦程，而是向船舱外面去了。
陆一焜一走，卢锦程的脑袋也就又一次被徐必成和李长林摁进了水盆里，徐必成也就又一次挠着卢锦程的痒痒，逼着卢锦程又咕嘟咕嘟地喝了一些水。不过，这次卢锦程的脑袋被摁进水里只不多一会儿，卢锦程就又一动不动了。
此时，船已开到了一个叫做吴家港的河道里。吴家港是沙坪洼通往芦湾根据地的最近的一条河道，河道两边皆生长着浓密的芦苇。
陆一焜走出船舱一看，却见叫他出来说话的人不是别人，却是从稚皋赶来的雉皋地下党联络站的负责人葛牧云。葛牧云一见陆一焜就道：“是肖林峰和谭子游让我来找你和告诉你的，出大事了，鬼子来了。肖林峰说，谭子游也发来电报说，鬼子来打蓝城了。攻打蓝城的鬼子不仅是开着军舰来的，而且还有飞机配合。小鬼子正在蓝城狂轰滥炸，现在说不定陆军也已在登陆了……”
“小鬼子是什么时候来的？”
“上午九点。”
“小鬼子来了多少部队？”
“还不知道，只是说小鬼子的兵力非常强大，仅凭蓝城的国军根本就挡不住。也正因为发生了这件事，肖林峰和谭子游才让我过来找你，来跟你说这件事的。他们的意思是说，如果卢锦程还没杀，就不要杀了，就放他回去指挥保安团去打鬼子？因为，你也知道，他的那个副团长实在是太怂包了，恐怕指挥不了作战，上不了战场。就是上了战场……”
陆一焜皱了皱眉又咬了咬牙道：“妈妈的，这也太便宜卢锦程这个王八蛋了。好不容易抓住了这个王八蛋……”然后又重重地叹一口气道：“唉——，大敌当前，大敌当前，算了算了，算了，他妈的还是打鬼子要紧，算了！行，算这个王八蛋命大。”
陆一焜再次走进船舱时，卢锦程就已经又被灌水灌得昏过去了，肚皮也鼓得跟打了气的气球一样，徐必成和李长林也就又在这个大气球上又捶又压了好一阵子，卢锦程才在又吐过几番水后，这才有气无力地又醒了过来。
卢锦程醒了之后，还又喘了好一阵子气，陆一焜这才道：“怎么样，水喝够了没有，如果还没喝够，就接着喝。如果喝够了，就进入砸手指和烤活猪的程序。你狗日的不就是这样对待我们共产党人的吗？这就叫以牙还牙，一报还一报，你狗日的懂不懂？”
卢锦程没有吱声，卢锦程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陆一焜继续道：“怎么样，不好受吧，下面是不是开始砸手指啊？”
卢锦程终于哀嚎道：“呜——肚皮要炸，心要爆，受不了。陆队长，求你了，你就给我一枪吧，向我的心，向我的脑袋，开一枪……”
陆一焜道：“如果现在我不杀你，让你回去指挥保安团上前线去打鬼子，你干不干？”
卢锦程忽然瞪大了眼睛望着陆一焜看了半天，然后便忽然精神陡增道：“真的？有这事？噢干……，当然干。是真的？你们不杀我了？”
陆一焜道：“如果你还有一点点民族气节，如果你眼里还有这个国家，如果你还有一点点做人的良知，我们就让你回去指挥你的保安团参加打鬼子，这次就不杀你了。你也知道，就你的罪行，你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杀的。不过，我们现在不杀你，并不等于我们以后就不杀你了，如果有朝一日你不抗日了，不打鬼子了；如果你仍然跟共产党为敌，如果你仍然祸害百姓，我们还是可以随时处决你的。”
卢锦程立即道：“是……，如果贵党这次能够放我一码，你陆队长、你们共产党、今后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今后就全听你们共产党的，你们共产党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如果我言行不一，天打五雷劈！”
“行。你既然把话说到了这种程度，我就什么都不说了。那今后就看你的行动了。”
“是……”
结果，陆一焜也就将卢锦程交给了卢锦程的卫兵。卢锦程也就由他的卫兵们轮流背着，背回雉皋县保安团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