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欲会巫女
大历十年,秋意渐凉时,沈文茵照例把府里和生意上的事情一一交代给刘忠辉,又去了一趟胡家,拜托胡庆英帮忙照看着。一家人赶在天寒地冻的西北风刮来之前回到了陕州。
张府里的老管家已经去世四年了,沈文茵提拔了风华正茂的邓普做新一任管家。
邓普是沈文茵雇来的第一批仆人,刚来的时候是个麻利机灵的小伙子,如今十多年过去,那个跑来跑去的杂役已经蜕变成一位成熟稳重的青年。自从沈文茵帮邓普娶妻之后,邓普俨然把自己当成了沈家人,尽心尽力地帮助沈文茵打理着张府上下。他心眼活道,做事勤快,脸上总带着笑。
这几年沈文茵为了开拓贸易市场,一年中总有几个月不在家,张府的仆人中有个别好逸恶劳、油嘴滑舌之徒趁着主子不在胡作非为。邓普知晓后不讲丝毫的人情,全部重罚之后,赶出府去,邓管家面热心冷的威严一下子就立了起来。
进了张府的仆人其实都不太愿意离开,沈文茵和张泽铭都是宽以待人的好主子,平日里赏赐丰厚,府上的事情也不多。邓管家也正是因为知晓仆人们的这种心理,所以才敢重罚,张府不怕雇不来好仆人。
沈文茵和张泽铭的车驾回到张府时,邓普带领着男女家仆迎了上来,齐声问好。
张泽铭笑道:“邓管家好大阵仗,这院里院外张灯结彩的是要迎亲吗?”
邓普躬身作揖,恭敬地笑着,“大人盼着迎亲,也得少爷愿意才行。”
正往屋里跑着的张俊闻言回头瞪着邓普,用手指点了点他没说话,继续向自己的房间跑去。
沈文茵走过来笑道:“邓管家这三个月辛苦了!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府上有什么事吗?”
“回夫人的话,都好着呢,城内有和咱们关系可厚的人家办红白喜事,我都按照夫人的吩咐送了礼去,这是礼单,请夫人过目……”邓普把两个月内府上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汇报了一遍。
沈文茵听完笑道:“邓管家这记性真是让人佩服,我都忘了院子东墙角有棵白梨树了,以后这些种花栽树的事情邓管家做主就行,不必报我。”
邓普一边诺诺连声,一边跟在沈文茵右侧方走着,“夫人,饭菜已经备好,您是想休息一会儿再用饭,还是现在就让人传菜?”
“等一会儿,舟车劳顿,大家都有些疲惫,此时还没有食欲。您也下去歇会儿吧。”
邓普应诺,转身去了厨房。
沈文茵走进自己的房间,看见屋内窗明几净,所有东西依旧是原样摆放着,好像她从未离开过家一样,顿觉心旷神怡。
翌日,沈文茵去看了陕州城内的自家铺子,叮嘱了掌柜们一些事情,回到家中看到敏儿正乖巧地坐在房间里缝衣服,“敏儿,又是你哥使唤你对吗?”
“娘,这次你真是错怪哥哥了,这是东源的衣服。”张敏剪断了线头,抖了抖缝好的衣衫,“东源爬树上摘果子吃时刮破了衣服,他害怕小姨唠叨他就求我给他缝。”
沈文茵拿过衣服看了看,“缝的挺好,线脚细密。你哥他们呢?”
“我哥和东源跟着爹爹去了府衙,他们不带我去,哥哥让我在家里给他绣香囊,我才不给他绣呢,他现在去哪儿都不带我。”
沈文茵看着气鼓鼓的张敏笑道:“那东源让你绣你绣吗?”
“不绣!他和哥哥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欺负我!”
“那家杰要香囊你给他绣吗?”
张敏想了想胡家杰的所作所为,“嗯,家杰待我很好,送了我不少好东西,我可以投桃报李地给他绣一个,多了不行。”
沈文茵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语重心长地说:“敏儿是姑娘家,长大了就不适宜再跟着哥哥弟弟们疯跑了。你看别人家的小姑娘是不是也都安安静静地待在家中做着女红,赏着风景,平时上街也都坐着轿子或者马车,有哪一个跟在男孩子后面抛头露面,叽叽喳喳,那样的疯丫头没有人会喜欢……”
傍晚时分,张泽铭三人兴高采烈地回到家中。一进大厅,张俊就谄媚地给张泽铭斟了一杯茶,“爹,喝茶。”
沈文茵狐疑地看着张俊,“俊儿,你又有什么事情要求你爹啊?”
“我明日想去京城看一看司马叔说的那个巫女,是不是真有那么神!”
沈文茵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爷俩,“什么巫女?”
张泽铭将喝完的水杯放到桌子上,“说是前几个月京城里出现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卜卦非常灵验,能卜算吉凶、前程,也能推演灾难过程。丢了东西,死了人找他卜一卦,比京兆尹的神探还灵。”
“哪里有如此神童?除非是仙人转世。俊儿,你莫要信那无稽之谈。”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去京城里看一看自然知晓真假。”
沈文茵和张俊一起看着张泽铭,张泽铭看着意见相左的妻儿,谁都不想得罪,呵呵笑着说:“干脆我们一起去京城里瞧瞧热闹,省的在家里呆着烦闷。”
张俊高兴地说:“好啊,我去了就设一局试试那巫女,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沈文茵看着一脸兴奋的儿子,不满地说道:“人又没挡你的财路,何苦为难一小姑娘。”
“我这可不是为难她,我是正大光明地考验她。她若真有传说中的本事,我定好好赏赐她。她若欺世盗名,我就砸了她的招牌,让她再不能骗人。”
张泽铭看着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俊美无俦的儿子,目光里满是赞赏。沈文茵看着张俊那张狂妄、张扬的笑脸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