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一对璧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距离史云珠和张俊约定的日子越来越近，沈文茵的心情越来越焦灼。太医署费劲千辛万苦，几经波折找来了玄黄这种世间奇药，但是关于艾依草的线索却是遍寻不到。
一日早晨，沈文茵照例来到余家，尚未进门就听到里面欢歌笑语，心想莫不是种子发芽了，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柳珺瑶看到沈文茵进来笑呵呵地说：“夫人，你快来看看你们这颗一直不发芽的种子是受了什么刺激，一夜之间长满了院子。”
沈文茵看着地上的绿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地上蜿蜒着，怵目惊心，“这……这是怎么回事？”
余清风：“这种子不是一直不发芽吗？我昨天晚上想到艾依草生长在咸海附近，那里比较冷，这种子一直在暖房里不发芽，会不会是因为温度太高的缘故，就把它搬到了院子里。没想到早上起来就看到这满院子的苍翠。”
沈文茵看着绿藤像条条绿蛇一样在地上爬着，担心地说：“余大夫，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它要长到什么时候？这情景也太恐怖了！”
余清风揪断一条绿藤，满不在乎地说：“艾依草喜欢侵占每一块它能看到的土地，直到它觉得足够安全为止。”
沈文茵看那绿藤果然止步于砖瓦前，只在土壤上面纵横交错。不一会儿，这些绿藤的根须牢牢抓住了每一寸土壤，不再探头探尾地寻找了。藤上的细小的圆片渐渐由小变大，每一片翠色欲滴的叶子都像是一枚绿钻石，闪闪发光。
余清风喜气洋洋地对家里的一位仆人吩咐道：“你快去将军府叫张神医过来，就说艾依草发芽了。”
仆从欣然领命，欢天喜地地跑出了家门。
不一会儿，张吉、张泽铭和张俊三人策马而来，一进院子就看到了那满目青翠，在这个冬日里美的格外醒目。
张吉欢喜地打量着这一片绿色，“这下不愁了，这么一大片艾依草足够中蛊之人服用。”
余清风：“草叶的药效不如花强，最好是用花来入药。”
张俊蹲下来看着在冷风中轻轻摇曳着的片片绿叶，“可是一朵花都没有啊？”
余清风：“我们也在纳闷呢，发芽长叶都很快，怎么就是迟迟不开花呢？”
众人都不明所以地看着艾依草，思量着它不开花的原因。
史云珠坐在骨咄禄婆芙身边，直言不讳地说：“婆婆，我想带领族人回到西海岸，那里才是我们根脉所系的地方。”
骨咄禄婆芙眯起了眼睛，“那里的确是我们最早的家园，后来我们就走得离它越来越远了，现在几乎没有人记得它的样子。公主为什么突然想到了西海？”
史云珠垂下眼眸，“婆婆，我不想和唐人斗个不休，一辈子都在血雨腥风中活着。”
骨咄禄婆芙打量着低垂着头的史云珠，轻声说：“是因为张俊吧？公主，你若真想和张俊在一起就应该不由分说地把他带走。你这么等着他，只会越等越失望，最后会发现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史云珠猛地抬起头，不服气地说：“他说到满月的时候就跟我走！”
骨咄禄婆芙笑着摇了摇头，“公主，你太小了，还不知道世事无常身不由己是怎么回事，你觉得张俊非要拖够一个月才跟你走是因为什么？”
史云珠不太确信地说：“因为他舍不得爹娘，放不下那些中蛊之人。婆婆，他对我很好，从来没有骗过我，我不想强迫他。”
骨咄禄婆芙看着愁眉紧锁的史云珠叹了口气，“公主不该喜欢上他，那个男孩是很好，可惜是个唐人，还是唐太子看上的人。你想要带他走就快点，等唐太子做好了准备就晚了。”
史云珠看着骨咄禄婆芙慈爱聪慧的眼睛，犹豫不决，“我知道了婆婆。”
张俊上午拿了太子的手书去太医署要来了玄黄，拿到余家交给沈文茵，看沈文茵、张吉和余清风三人制作药丸。
张吉：“这玄黄难得，我们得省着点用。”
余清风：“自然应该省着点用，还不知道这药丸到底能不能解巫女的蛊。”
沈文茵：“那就先制一丸试试效果。”
柳珺瑶轻轻走到沈文茵身边，低头和沈文茵耳语了一番，沈文茵笑着放下了艾依草的叶子，跟柳珺瑶一起走出了药房。
沈文茵：“她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柳珺瑶轻声说：“想是刚才俊儿骑马从街上过被她看见了，就打着看我的幌子跟来了。前些日子，你让我为俊儿留意他的姻缘，我便把这京城中看得上眼的闺阁小姐们的八字都要了过来。比照之后发现还真有几个相合的，本想着跟你说说，后来又出了巫女蛊这档子事，我就把这件事搁下了，谁曾想有人比我们还着急。”
沈文茵跟着柳珺瑶一边笑一边窃窃私语着走进了会客厅。
裴婉晴看见两人进门急忙起身行礼，“婉晴见过二位夫人。”
柳珺瑶看着落落大方的裴婉晴，笑道：“裴小姐，我为你引荐一下，这位就是咱们中郎将张俊的母亲沈夫人。”
裴婉晴羞答答地看了沈文茵一眼，再次施礼道：“婉晴见过沈夫人。”
沈文茵端详着裴婉晴的眉眼身段，对柳珺瑶莞尔一笑，“裴小姐不必客气，我们坐下来说话。”
三个女人坐下来，边喝茶边聊起了女红和脂粉之类的事情。
沈文茵：“裴小姐这件红襦上的花朵绣的真是好看，是哪家的裁缝有这么好的手艺？”
裴婉晴仰起笑脸，“这是我自己绣的，夫人如果喜欢，改日我做一套送你。”
沈文茵摆摆手，“这倒不必了，我知道做这一套裙子是很耗时耗力的。裴小姐女红真是好极了，实在让人钦佩。我听说令尊大人很是博学，不知道裴小姐有没有受过令尊的教导？”
“早些年，父亲请了大儒来家里教导兄弟们，我跟着也识了些字，读了几本书……”
裴婉晴话未说完，张俊兴高采烈地走了进来，“娘，药丸制好了，两位神医让你过去看一下。”
裴婉晴看了一眼张俊，立刻绯红着脸低下了头不言语。
沈文茵：“俊儿，这位是裴侍郎的小女儿婉晴。”
张俊走到裴婉晴面前施礼道：“在下张俊，见过裴小姐。”
裴婉晴急忙羞答答地还了一礼，忐忑不安地坐了下来。
柳珺瑶拉着沈文茵的手边往门外走边对张俊说：“俊儿，你先帮我招待一会儿裴小姐，我去去就来。”
张俊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柳珺瑶，见沈文茵给他递了个眼色，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张俊打量着娘亲给他选的未来妻子：长挑身材，肤如凝脂，鹅蛋脸儿，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采精华，见之忘俗。
裴婉晴仰起脸来看见张俊正打量自己，再次一脸娇羞地垂下了头。
张俊坐到椅子上，不知道该和这种闺阁小姐说些什么，他想着要是史云珠在这儿，就不会这么拘束，于是清了清嗓子，“裴小姐不必拘谨，我们随便聊聊。敢问小姐芳龄几何？”
裴婉晴：“刚过及笄之年。”
张俊若有所思地说：“那就是和云珠一样比我小两岁了，我又多了个妹妹。”
裴婉晴抬起头，轻声问道：“云珠是谁？”
张俊：“就是巫女，你有没有见过她？”
裴婉晴摇了摇头，“公子和巫女很熟吗？”
张俊点了点头，“嗯，她小时候我救过她一命，之后她就赖上我了，非要我娶了她。”
裴婉晴脸色苍白，定定地看着张俊，“公子答应了吗？”
张俊：“这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以后我再告诉你。你既然比我小，我就叫你婉晴吧？这样说起话来也方便。”
裴婉晴点了点头，“那婉晴叫公子哥哥吧，哥哥和巫女还有联系吗？”
“没有。”张俊站起身来，看着裴婉晴问，“你有没有觉得闷？我想出去走走，我们去看看院子里的艾依草吧？”
裴婉晴跟在张俊身后来到了院子里，看着耀眼的绿叶，紧张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
张俊摘了一片艾依草的叶子看着，“绿得很漂亮是不是？”
裴婉晴笑着点了点头，“这种草会开花吗？”
张俊：“屋里那三位神医说会开花，可能花期未到。你可别小看这些草，都是治病的良药。”
裴婉晴摘了一片艾依草的叶子闻了闻，“有香味！”
张俊也闻了闻，“嗯，的确是，怪不得我平安符上的香味经久不散呢，原来是因为它。”
裴婉晴：“哥哥是不是很喜欢这种香味？”
张俊点了点头，“我娘说这种味道清神醒目，还可以防止毒虫叮咬。”
……
屋里几个大人站在窗前含笑看着院子里的一对璧人，悄声议论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