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夜袭
为了这次夜袭一举成功，阿史那设做了滴水不漏的准备。
冬日的夜晚，寒风呼啸，万籁俱寂。寒冷没有让蛰伏多日的突厥军退缩，反而让他们兴奋不已，地宫里的日子他们呆够了，猛一出来呼吸到这冷冽的空气，看到树梢上的一钩弯月，他们兴奋地咧着大嘴笑。
阿史那设蓝袍外一身银色铠甲，头戴银盔，“将士们，你们期待已久的决战时刻来了！唐军毁了我们的家园，夺走我们的宝物，欺凌我们的姊妹，杀害我们的兄弟……我们沦为他们的奴隶，任其宰割羞辱的日子今晚就要结束了！突厥族的亡灵在护佑着我们，金山上的神灵在庇护着我们，我们定会不负使命，大获全胜！为了这一天，我们韬光养晦了多年，今晚的每一位突厥男儿都是光芒万丈的利剑，利剑出鞘可与日月争辉，让我们用唐军的血来告慰亡灵，让我们将每一位敢阻挡我们前进的唐军踩在脚下，让突厥战旗飘扬在长安城上！兄弟们，公主会和我们并肩作战！公主和狼族就是我们的护身符，赐予我们所向披靡的勇气和力量，兄弟们准备好了吗？！”
众将士异口同声豪情万丈地喊道：“准备好了！”
阿史那设长剑指向弯月，命令道：“出发！”
史云珠罩了一件大红缎子面白狐皮里的鹤氅，头上戴着狼毛毡帽，骑在枣红马上，一马当先冲锋在前！
阿史那设看了一眼纵马狂奔的小公主，眼睛里满是笑意，不断催促马儿前进，想要与史云珠并肩前行。
突厥将士们看着训练有素的狼群追着将军和公主的马儿跑，一个个鼓舞欢欣，争先恐后地往长安城奔去。
太子寝宫，当值的小太监正在用铁钳子往火炉里加煤，“噼啪”一声，煤渣里的碎屑发出脆响，腾起一点儿火苗，小太监吓得急忙盖上火炉盖子，蹑手蹑脚地走到外间。
李适睡觉警觉，刚才的那点声响已经让他睁开了眼。他侧头看了看身边的张俊睡的正香，连躺下时的姿势都没变，忍不住侧过身来将手臂搭在了张俊的腰上。刚想闭眼就听到外间有窃窃私语声，李适竖耳倾听了一会儿，声音太小听不真切，察觉到有人走进里间，李适彻底没了睡意。
郭彬站在床边低声说：“太子殿下，突厥人夜袭……”
李适急忙坐起来拉开了床帐看着郭彬，低声吩咐道：“到外间等我。”
张俊睡意正浓，忽觉一阵冷风钻进被窝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睁开了眼，看到李适已经下了床，“殿下，发生了什么事？”
李适笑着摸了摸张俊的脸，“突厥人夜袭。”
张俊看着太监服侍李适穿衣，猛地坐了起来，“夜袭？！”他急忙跳下床来，手忙脚乱地穿衣服，“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太监胆战心惊地偷瞄了张俊一眼，心道：敢责怪太子，你是不想要命了吧？
李适看着张俊毫不在意地说：“你是几天没睡觉了困成这样？”
张俊穿好了衣服，瞪着李适说：“殿下！你还有心情问我这个？突厥人现在到哪儿了？”
“兵临城下，禁军四军把守着四个城门，京兆尹和咱们的人都驻守在南门。”李适看张俊穿好了衣服，指了指床尾挂着的两套甲胄，“把铠甲穿上，你第一次上战场不要轻举妄动，要寸步不离我身边。”
张俊看了看床尾两套一模一样的明光甲，心潮澎湃，麻利地穿上了铠甲，戴上了头盔，又把另一套甲胄拿来给李适穿戴好。
阿史那设看着巍峨的城墙上严阵以待的弓箭手，对史云珠说：“公主，唐军占据有利地形，强攻伤亡太重，我想办法诱唐军出城，你施法助我杀敌。”
史云珠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无动于衷地看着阿史那设命人阵前叫骂，挑衅唐军。
张俊和郭彬护卫着李适走上城墙，看着城墙下狺狺狂吠的突厥人撅屁股嬉笑的场景，李适张弓搭箭，一箭射中了一个笑得最欢的突厥士兵。士兵倒地毙命，其他人瞬间停止了嬉笑，看着李适破口大骂。
郭彬：“殿下，我想出城试试突厥人的深浅。”
李适：“好！不可恋战，不可穷追。”
郭彬挑选了一些太子率府中的精干走下了城墙。
史云珠看着城墙上英姿飒爽的张俊，满心的柔情化成了思念的泪水往肚里流。她忍住心头的酸楚，看了看张俊身边的李适，恨不能食其肉啮其骨……
阿史那设看着城门缓缓打开，脸上露出了心愿达成的笑容，他向后挥了挥手，士兵们一边后退一边呈扇面形散开。
郭彬帅领着二百人的轻骑兵犹如一把尖刀插入突厥军中，喊杀声四起，血腥味弥漫开来。
群狼忍不住兴奋地低吼着，爪子摩擦着冰冷僵硬的地面跃跃欲试。
突然，天地之间大雾弥漫，雾气越来越重，渐渐分不清敌我。郭彬心知不好，大喊：“后退！后退！退回城中！”
阿史那设摸了摸狼王萨尔卡的脖子，“该你们上场了，把他们全部咬死！”
萨尔卡得了命令兴奋地一跃而起，群狼嗥叫着扑向了浓雾中的唐军，顷刻间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阿史那设和突厥士兵们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起来……
张俊听着浓雾中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毛骨悚然，“如果他们带着我娘的驱狼药水就好了！殿下，再多派些人出城救援吧？”
李适目光炯炯地评估着形式：不救，太子率府的精锐就毁于一旦；救，有可能会带来更大的伤亡。毕竟，浓雾中的狼比人更有战斗力。
张俊心如刀绞地说：“殿下，让我出城去救他们吧！我身上一直带着我娘的药水，可惜只有一瓶。”
李适看着浓雾，迟疑着没有回答。
张俊急切地说：“殿下，再晚就来不及了！”
李适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地看着张俊，“随机应变，保命要紧，救不了人没关系，形势不对立马回来。”
张俊重重地点了点头，跑下了城墙，单枪匹马地出了城门，朝着浓雾中惨叫的地方奔去，“郭统领！你们在哪儿？！”
史云珠听见张俊的声音，立刻停止了施法，不安地搜寻着浓雾中张俊的身影。
阿史那设不满地看了一眼史云珠脸上焦急与关切的神情，心里暗暗祈祷萨尔卡能一口咬断张俊的脖子。
忽然，史云珠纵马冲向了浓雾中，阿史那设震惊地喊道：“公主回来！”
张俊将拔掉塞子的药瓶握在手中，极目搜寻着活着的唐军，“快！所有活着的人都躲到我身后去！我掩护你们退回城中！”活着的将士闻言纷纷躲到了张俊身后。
郭彬满脸满身的血，看着张俊笑道：“早知道是和狼厮杀，就该先向你讨瓶药水。”
张俊看着郭彬还活着开心地眼泛泪花，“郭统领，你快带人回城里去！”
郭彬一边带人后退，一边朗声问道：“你一个人对付得了这么多狼？”
张俊看着群狼盯着自己手中的药水龇牙咧嘴，心里面也没什么把握，但还是故作镇定地说：“没问题！你们快走！”
郭彬示意手下后退，将士们小心翼翼地向后挪动着步子。
张俊对萨尔卡晃了晃手中的药水，皮笑肉不笑地说：“怕了吧？怕了就对了！都别动，我们相安无事……”
史云珠看着被群狼围住的张俊喊道：“哥哥！”
萨尔卡如梦初醒，嘶吼着扑向张俊，张俊把手中的药瓶砸向狼王，拔出了腰间的剑挥斩。
史云珠看着群狼扑咬着张俊的马，张俊自顾不暇，差点摔下马背，急忙一鞭子抽了过去，群狼委屈地嗷嗷叫着退到了一边。
张俊回头看了一眼，没有看到郭彬等人的身影，安心了不少，继而神色复杂地看向史云珠，“云珠，我……谢谢你……”
史云珠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滑落下来，“哥哥……”
张俊看着史云珠满脸的泪水，眼中的忧伤，心疼不已，“云珠好好的，你我……今生无缘……忘了我吧！”
张俊说完立即拨马往城中跑去，群狼悻悻地看着，不满地咆哮着。
史云珠看着张俊消失在浓雾中，眼中没有了泪水，心却碎了……
阿史那设纵马跑来恼羞成怒，“公主到底是何意？！”
史云珠忽觉头晕目眩，身体摇摇晃晃，眼看就要摔下马背，阿史那设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史云珠软绵绵的身体，“公主？你怎么了？”
史云珠紧闭着双眼，心如死灰，一动不动。
阿史那设大惊，命令全军撤退。趁着雾气，突厥将士退的不慌不忙，退的一干二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