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积善堂
又到九月，又见菊花黄。碧空如洗，天高云淡，鸿雁南飞，好一派令人神清气爽的景象。
沈文茵抱着女儿驻足在菊花丛中。小张敏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五彩缤纷的菊花欣喜地小手乱舞。沈文茵摘了一朵紫色的菊花递给女儿。张敏双手抓住，好奇地盯着紫色的花瓣，小手开始乱揪，一边揪一边往嘴里塞。沈文茵用丝帕把女儿嘴边的花瓣擦干净，“傻孩子，这是菊花。只能看，不能吃……”
红梅匆匆跑过来，“夫人，大人的护卫寒将军回来了，在大厅里等着求见夫人。”
沈文茵闻言心里咯噔一声，寒毛直竖，忙把张敏递给红梅，竭力稳住心神，不慌不忙地走进会客厅。
寒燕山看到沈文茵进来，忙站起来施了一礼，“夫人，大人派我给您带回来一封信。”
沈文茵接过信，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寒将军，大人为何没有同你一起回来？”
“禀夫人，我部奉朝廷之命要挥师北上讨贼。大人军务繁忙，无暇回家。”
沈文茵一愣，“战事将起，将军此时回来怕不是只为了送一封家书吧？”
“夫人明鉴，末将奉大人之命回来调派骑兵和军马。”
沈文茵郑重地点了点头，“将军保重！愿将军此去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与大人一起顺利归来！”
寒燕山施了一礼，“多谢夫人！夫人珍重！末将告退！”
沈文茵目送着寒燕山昂首阔步远去，心里一团乱麻，手指不由地想要攥成拳头，这才注意到张泽铭的信还一直拿在手中。她心慌慌，手发抖地撕开信封。
“娘子见信如面，久违不见，甚是思念！家中一切可都安好？吾在军中……”
沈文茵看着张泽铭这封情意满满，报喜不报忧的信，慌乱的心情渐渐平稳下来。张泽铭在信中轻松诙谐地说了一些军中的趣事，最后在信未简单提了一下将要出征的事情，劝慰爱妻莫要为自己担忧，此次出征，官军兵强马壮，定能势如破竹般地横扫叛军。信中殷勤叮嘱爱妻要劳逸结合、保重身体。
当日，陕州城内的居民目睹寒燕山率领着千军万马浩浩荡荡地飞奔出城，那声音如同山崩地裂，连大地都被震得颤动起来。一时，又要打仗的消息甚嚣尘上，人心惶惶。司马长风赶紧出了一张安民告示，告诉城中百姓战场远离陕州，官军势力强大，此次是奉命剿贼。百姓不必惊慌，该干嘛干嘛。这才稳定了民心，制止了不良言论。
沈文茵是目睹过战争残酷的人，知道战争一旦爆发，流血牺牲在所难免。战争结束后的景象是满目疮痍，百姓流离失所，甚至尸横遍野。她暗自盘算着自己手中的银两，叫来了张管家。
“夫人为何一下子要支出这么多银两？”
沈文茵神色忧虑地看着双鬓染雪的张管家，“战争一旦爆发，伤兵伤民的人数一定会大增。管家觉得到时候什么东西会供不应求？”
张管家捉摸不透沈文茵的心思，看着她摇了摇头。
“中草药。我想请管家在战事还不太紧张的情况下，囤积治疗伤病、预防疾病和强身健体的中药，以备不时之需。”
“夫人是想开药材铺吗？”
沈文茵点了点头，“大人和数万将士在前线厮杀，是在用生命守护我们的安宁。我们安居后方，总不能饱食终日、坐以待毙。囤积些中草药，以防万一。”
张管家恍然大悟，“好的夫人，老朽这就让人去收购中草药。”
张管家开始在城中大量收购中药材，这让沈文茵要开药材铺的消息在城中不胫而走，前来张府应聘药材铺掌柜的人络绎不绝。
沈文茵开药铺的想法本来并不坚定，只是想着夫君在前线流血流汗，自己安坐家中、无所事事，心中愧疚不安，想助夫君一臂之力，又别无他法，思来想去决定购买大量药材以备战争之需。现在看着前来应聘药材铺掌柜的人踏破了门槛，心里才开始认真考虑起开药材铺的事情。
一日午后，府里走进来一位年近而立的青年人。邓普询问之后，进去通报，“夫人，又来了一位应聘药材铺掌柜的人。”
沈文茵点了点头，“请人进来吧。”
来人身穿白色长袍，气宇轩昂，瘦瘦高高的，很有一股子儒雅的气质，看到此人就不由自主地想起“腹有诗书气自华”这句话来。沈文茵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此人一番，心中颇为满意。
“先生一看就是饱读诗书之人？怎会来应聘我这尚未开张的药材铺掌柜呢？”
年轻人对沈文茵施了一礼，不卑不亢地说道：“在下余清风，久闻夫人雅名，也仰慕使君风范。虽饱读诗书，却报国无门，空令岁月蹉跎。在下家中世代行医，深知医者必须仁心仁术。开药材铺不比开当铺，不能只想着赚钱，救人第一……”
沈文茵听着余清风不急不缓、娓娓道来的声音，心中暗暗赞许，“好。余先生一番话说得文茵心服口服。既然先生家中世代行医，不知道可开有药材铺？”
“不瞒夫人，以前在潼关开有一家药铺。后来不幸毁于战火之中。”
沈文茵默默点头，莞尔一笑，“好的，我很高兴能请到先生来帮我管理药材铺。先生刚才一席话让文茵醍醐灌顶，深以为然。药材铺的事情就交由先生负责吧。”
余清风微笑着颔首施礼，“谢夫人。不知夫人这家药铺的名字是什么？”
沈文茵略一沉吟，“古语云：‘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我开药材铺的初衷实则是想替我家大人积福，希望上苍保佑他能平安归来。这家药铺的名字就叫‘积善堂’吧。”
余清风眼睛一亮，笑着说：“‘积善堂’好名字。在下已经明白了夫人所想，必当竭尽全力，让夫人得偿所愿。”
沈文茵优雅地施了一礼，“有劳先生了。”
余清风与沈文茵一番交谈之后，犹如落魄文士得遇明君赏识，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张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