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四人兄友妹恭,就在姜蔓快要感动到流泪时,到家了。
姜蔓的二婶、姜恪姜慎的母亲宋氏正在舀水洗菜,四个孩子一个一个进门,她忙去帮忙卸柴。
虽然村里的孩子没有不帮家里做事情的,但毕竟这是她亲儿亲侄儿。
且不说几个孩子平时总窝在房里读书,身子骨不如村里那些小子,她亲眼看着几个孩子从丁点大长这么高,作为长辈没有不心疼的。
更何况姜家在村里日子算过得可以,不大需要半大孩子承担活计。
正因为如此,几个孩子坚持每日打很多柴、挑很多水,就更让一家子长辈窝心。
“来,都放下。”宋氏笑盈盈的帮姜恪卸柴。
那厢余氏也从厨房出来,见着孩子们就笑:“都回来了?行,去洗洗,不一会儿就能吃晌饭了。”
余氏是从南边迁过来的,娘家在县里有铺子,人又温柔大方;宋氏家底虽不丰厚,但性子爽利,勤劳敢担当,姜家娶了这俩儿媳,羡煞静河村一众老婆婆。
村里的媳妇子们倒是白眼连连,要是他们的婆婆有姜家奶奶一半好相处,保准他们比余氏宋氏还贤惠。
姜家奶奶从堂屋出来,手里拿个大鸡毛掸子,媳妇煮饭,她也不闲着,每日必要把里里外外拾到干净,摆放整齐。
姜家奶奶看见几个孩子也笑了。姜家人爱笑,没有芥蒂,这是姜蔓对这一家子的初印象。
“奶!奶奶好,您早啊......”一个孩子用奶奶的声音打招呼,从姜家奶奶的身后踉踉跄跄的跑出来,一下扑在姜家奶奶的腿上,抱得牢牢的。
这就是姜家老小、姜蔓的五表弟姜恬了,今年才三岁。
“诶,恬哥儿好,”姜家奶奶手里握着鸡毛掸子,躬身去看姜恬。
姜恬脸上粉嘟嘟的,小脸盘大眼睛,头发乌黑浓密,睫毛蒲扇蒲扇的煞是可爱。
他嘻嘻笑了一声,越过奶奶去看院子里,看见几兄妹连忙撒开奶奶的腿,欢欢喜喜地要往院子里跑,边跑边喊:“大哥哥好,您早啊、二哥哥好,您早啊、三哥哥好,您早啊、四姐姐......”
“啪”的一声,姜恬给门槛绊了一跤,眼瞅着脸要着地,鞋都要甩飞了,窜出一只大手握住了姜恬的小胳膊。
姜爷爷拎起来小孙子,给屁股上狠狠来了一掌:“真是个小猢狲,一刻也闲不住,教你问个好也嘚瑟......”
姜恬不理爷爷,把小鞋子捡回来连忙往脚上套,边套边喊:“四姐姐等我会儿哈,小生穿好鞋再跟你问早!”
姜蔓给他逗得笑个不停,姜家三兄弟也呵呵哈哈笑作一团,宋氏一边洗菜一边咧开了嘴角,连奶奶也笑骂老伴遇上对手了,唯有爷孙两个,孙子认认真真给大家挨个问好,爷爷一本正经头疼孙子“爱显摆、不谦虚”的臭毛病。
余氏在厨房也勾着嘴角,从盛猪油的小坛子里舀出一小坨来,动作利索的扣在了大铁锅里。
家里的伙食和从前比起来差很多,她有时候后悔在当初没有几个孩子的时候没少吃两口,婆婆教她不能亏了几个孩子,怀哥儿三个要读书,蔓姐儿身体也不好,小的恬哥儿正是给身子打底的时候,更不能亏。
罢了罢了,明儿个她多绣点东西,拿去县里换些赢钱也能供一家人吃点好的。
姜蔓跟着宋氏进了厨房,帮着余氏添柴加火,听着宋氏向余氏不停夸奖姜怀和她,心虚又害羞。
这叫人咋说啊,她鸠占鹊巢占了人家女儿和侄女儿的身体,哪好意思还听人家夸她啊。
“娘,我端菜去堂屋。”姜蔓端着余氏盛出来的菜,连忙跑进堂屋。
几个哥哥也洗的差不多,几兄弟也跑去厨房帮着端菜,十个人分作两桌,男人们一桌,姜家奶奶带着媳妇和姜蔓、姜恬一桌。
姜蔓庆幸似乎姜家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封建,想想现代还有女性不能上桌的狗屁习俗,身上就一股恶寒。
“小蔓你身体不舒服了?”余氏见姜蔓抖了一下,还以为姜蔓又犯病了。
瞬间,两桌人都看向姜蔓。
呃......
姜蔓想起来了,她体弱多病来着......
六年前,余氏在一个冬夜分娩,那夜风雪太大,姜蔓被生下来那一刻,强风打进屋里,守门的爷们儿们赶紧关门,却还是让婴儿见了寒风。
那一夜冷的刺骨,后来姜蔓慢慢长大,身子也越来越不好,请的郎中说:娃娃最多活个十岁。
这些日子姜蔓的身子越来越不好,常常昏昏欲睡,夜里猛地坐起身咳嗽,郎中也开不出方子。
一月前村里王婆在县里做神婆的妯娌来串亲戚,路过姜家门口看见姜蔓在院里玩耍,沉默很久还是和余氏打了个招呼:“你家这孩子魂魄不全,怕是不久就要消散了,准备后事吧。”
贯来温婉的余氏当即恼了,拿了大扫帚把她扫出门外去。
后来王婆一家听说给她县里的神婆妯娌接到县里,再无音信。
再后来的这一个月,姜蔓生了好几回病,药没停过,余氏怀疑王婆那妯娌说的是对的,去县城寻,走遍了县里都没找着王婆一家,失望而归。
姜家一大家子都知道这事儿,所以这些天比以往还要紧张姜蔓。
姜蔓低头看看自己的小手,又白又胖怎么也不像生病的样子啊。
偏偏一家子都紧张她,她心里一暖,笑着道:“娘,我没事儿。”
宋氏去屋里拿了一件外衣给姜蔓穿上,余氏也不想自己太过忧虑反而吓着女儿,便把一腔担心收回肚子里去。
姜蔓吃完饭坐在堂屋前的台阶上,其实她不冷,但她蛮享受别人关心她的。
目之所及,皆是青山,日光蒸发了淡淡雾气,不同于早晨的清冷景象。
远处还有炊烟未灭的人家,那人间烟火随风飘摇,飘不了多高就散个干干净净,三月的春风拂过墙头,顺便拂过墙外的树,斑斑驳驳的树影撒到墙上、地上,变了形,却别是一番景色。
三个哥哥吃完饭,又去挑水,三人一起去,一人两桶水,不过三个来回,盛水的大缸就满了。
姜蔓看着哥哥们进进出出的身影。
村里啊,悠闲啊,少年啊,青春啊。
“傻丫头,想啥呢,等着爷爷来抓你呢?”右侧书房门口响起和这景色不相匹配的声音。
姜蔓平移视线盯着姜恪几瞬。
“二哥,我在看风景。”
“那有啥好看的?你别是真傻了。”
她看着姜恪皱起的眉头,这二哥,咋就那么不解风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