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做到的,为了你的母妃和你的子民,亲手杀了你未出生的孩儿...
我怎么都想不通,殊不知竟是,身处其中而不知的自己。
卿璃跑回到青山阁哭了很久,午膳时晴子烟进到屋子叫卿璃吃饭。
卿璃说:“小晴,陪我坐会儿,可好。”
晴子烟给卿璃布完菜便坐下了。
卿璃倒了杯酒,说:“你知道吗,我和阿珏的第一次见面是我十六岁那年的生辰。
那次刚刚好赶上了端午节,婆婆允许我进城来玩,我一眼便看到了人潮中的他,那一瞬间仿佛呼吸和心跳都停止了。
我啊,就像着魔了一样跟在他身后走了好久,后来我还用了点小心机才和他相识的呢,我们互道了姓名,年岁。
少年的情愫总是来的更快,我们成婚了并且很幸福。
谁知才短短几年的光景,情郎深情变无情,匆匆。妾妇深情更深情,忧忧。
年少的欢喜也没能逃得过人心的善变,而终于走向了落寞...”
卿璃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接着说:“小晴,以前我啊,以为能够和相爱的人生活一辈子是我毕生所追求的,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念成痴的后果竟是亲人和孩子皆覆于他手。”
说着仰头又喝了一杯。
“也真是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春秋啊。我只恨自己被所谓的爱情蒙蔽了双眼,所以我想要离开这座牢笼、离开牢笼的统治者。”
南珏在门外听到了卿璃说一切,拳头攥紧、目光凶狠,转身走了。
可他没听见卿璃还说了“我舍不得伤害他,伤害我们之间曾经美好的感情,所以我只能离开。”
晚些时候,南珏还是去了青山阁,看着卿璃双目哭的红肿,刚想问怎么了。
卿璃便开口说:“你早知道我是异族人吗,你娶我也想要得到异族秘术,然后坐拥天下?
你昨天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你是不是...杀了婆婆...”
卿璃坐在床上,边哭边说。
南珏双目微皱,说:“我没有,我...”
卿璃看向南珏说:“没有吗,阿婵都亲眼看到了,你还说没有,呵,你真让我恶心。”
南珏也喊了起来:“你不信我,你还来问我干什么,我为你做的还不够多吗,你还想要我怎样。”
你为我做的,就是杀了养育我的亲人和族人吗?”
南珏想到中午卿璃说已经不爱自己了,还要离开自己,怒火中烧转身摔门而去。
卿璃看着南珏的背影,拿出了自己亲自绑在他头上的红绸带,小声说道:“阿珏,你能不能教教我,要如何信你。”
第二日一早,卿璃就去了北年府上找阿婵。
说:“阿婵,我想回中山看看,你要和我一起吗。”
阿婵握着卿璃有些凉的手,说:“刚好,我也想回去看看,婆婆和族人的尸首还没有安葬呢。”
“那我们就一起去吧。”
阿婵看着身后的北年,温柔的笑了笑。
三个人去到中山忙活了好久,才安葬好了所有人。
卿璃走到了婆婆的墓碑前跪了下去,任阿婵和北年怎么叫都不动。
过了一会说:“阿婵,我想和婆婆待会,你去做晚饭吧,我一会估计要饿了。”
阿婵哭着看着卿璃说:“好,我去给你做你爱吃的糕点,外面天凉,你快些进来。”
说着阿婵便拉着北年进了旁边的屋子。
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雪,卿璃依旧跪在那里,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雪花浸得湿了。
“婆婆,阿卿不孝,识人不清,当初若不是阿卿一意孤行,也不会是今天的结果。
婆婆,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回来,你定是生我的气了,阿卿不嫁人了,就和婆婆还有阿婵生活一辈子好不好...”卿璃哭着哭着便晕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看到了床边坐着的阿婵,支撑着坐了起来说:“阿婵,我没事的,出来的也久了,我也该回宫里了。”
阿婵抓着卿璃的手说:“阿卿,你还要回去吗,万一那个人杀了你呢,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很担心你。”
卿璃苦笑了一下,拍了拍阿婵的手说:“阿婵,无论如何,这段感情需要一个结局,我还要问他讨个和离书,这一次他若是放我走,我就回来找你,我们离开这个地方。
若是杀了我,那也请你原谅我,更不要怨恨他,只是我可能看不到你幸福了。”
阿婵哭着抱住了卿璃说:“阿卿,我懂你,你不用担心我,你只管去做你想做的,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卿璃回到了青山阁,晴子烟跑进屋子里说:“夫人,你可算回来了,怎的出去了一天一夜,都已经超过了出宫前和我说的时辰了,可吓死我了。”
卿璃扯了扯嘴角说:“我能有什么事呀。”
晴子烟扶着卿璃去洗澡说:“还好王上没有过来,不然我都不知该如何说了。”
卿璃洗漱完换了身衣服,脸上未施粉黛。
自动忽略了和那人有关的话语,说:“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大殿之上,南珏双目微闭,眉间依旧是不容侵犯的坚绝。
脑海中浮现着这几日的种种,卿璃的那句“年少的欢喜终于走向了落寞,我要离开他”一直在耳边回荡。
心中的某个地方一直在隐隐作痛。
安丞相走至殿中央伏手跪地道:“王上,既然北雪城已然在集结兵力,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可想而知。”
话音刚落,大殿又是上一片寂静。
“那安相可是有法子与之对抗了?”南珏眯着眼睛看向安相。
“老臣认为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不如就借着王上与王后大婚之名诚邀各城使臣以及各部落使者前来。
届时各国是怎样的态度皆可掌握,那么我国可持观望状态,是主动发兵还是静观其变自然会有结果。”安相说罢。
“可是离封后大典还有半年之久,等到那时估计已经开战了。”
几个大臣的声音此起彼伏。
“安相,封后大典提前到一个月后,你着手去办。”
又叫了一个大臣道:“陈大人,邀请各国使臣的事宜你同王大人去办。”
两句话,一模一样的语调,让人听不出南珏声音里的情绪,是好是坏。
南珏身旁的主事公公轻声道:“王上,午膳要去哪里,老奴好先去告知一声。”话音刚落。
南珏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有些疲惫的道:“老样子,青山阁。”正当公公要宣布退朝时。
“看来王上的政务已经处理完了。”南珏揉着太阳穴的手一顿。
望向殿门,卿璃穿着一袭白衣,青丝散落在两肩,这是卿璃嫁给南珏的两年里第一次放下发髻,散开了头发...
卿璃越走越近的那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初见的那天,只不过初见时是烟花璀璨、一笑嫣然、红衣摇曳、灵动不已。
而今日却是殿外淅淅沥沥的小雪和佳人未施粉黛的脸庞,一身素衣,款款玉步。
卿璃上前,没有请安,没有伏手,也没有下跪,而是笔直的站着,不卑不亢。
殿上的大臣们开始小声议论,而南珏也已经不注意那些声音了,几日没有好好看看她了,竟瘦了好多。南珏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也是吓了一跳。
随后挥挥手示意退朝,卿璃道:“王上,可否先不退朝,我有话要说。”
南珏开口有些疲惫的道:“卿儿,与我单独说不好吗。”语气里三分恳求,七分柔情。
说到这儿,南珏感受到卿璃的目光,便对视着迎上去,一瞬间竟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有些宠溺的说:“卿儿今日怎么穿的如此素雅。”
卿璃道:“自是为了我已故的族人。”说罢,听见这句话的南珏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大臣们议论的声音更大了些,有的甚至还说:“哼,留你一命已是王上仁慈。”
“一个异族女子也敢在朝堂之上质问王上。”
南珏刚要说什么,但卿璃已经不在乎外人的说什么了,接着道:“我族人的事,我也不想再与王上争执下去了,我今日来就是想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要你的一纸和离,此后两不相欠。”
南珏瞬间被点燃了愤怒,走下台阶掐着卿璃的下巴说:“你再说一遍。”
卿璃接着道:“我本来想要一个解释,一个可以说服我、说服我族人们亡灵的解释。
当然,我还想要这些大臣们在这儿也看看他们辅佐的是什么样的君王,滥杀无辜、不辨是非,我真是瞎了眼才嫁给了你这样的禽兽。”
卿璃的声音有些许隐忍还有一丝倔强,在这么多人面前去斥责一个高高在上的王。
南珏攥紧了拳头,恼羞成怒的说了一句:“够了,本王没什么要对你解释的,不要仗着本王平日对你的恩宠,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卿璃强忍的泪还是滑落了,“恩宠吗,失了家人的恩宠我宁可不要,我今日只求一纸和离。
你不会以为我爱你爱到迷失了理智,可以原谅你所做的事情吧,南珏。”卿璃的抽泣声在安静的朝堂上尤为刺耳。
南珏听着朝堂上又响起的议论声,想拉着卿璃离开,卿璃挣开了他的手。
冷笑了一声道:“是啊,我什么身份啊,怎么也配做你南珏的妻子,所以请你放我离开,这样对我们谁都好,否则我不确定会不会哪天一个冲动杀了你。”
说着走向了桌子,拿了纸笔写了休书二字,被南珏抢走撕了,卿璃又拿出一张纸,刚要写字便被南珏拽着手臂带下了台阶,狠狠的摔在地上。
怀里南珏送她的定情信物‘玉佩’掉了出来,像卿璃此刻的心一样,碎成了两半,一瞬间疼痛盖过了所有。
南珏捡起了摔碎的玉佩,眼神狠厉了起来,乍一看仿佛冒着火光。
声音有些沙哑却不缺丝毫威严的说:“卿如是,你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给本王回你的青山阁去,你说和离就和离,你也配。”
说着把玉佩扔在了卿璃身上。
就算是断了,你也给本王带着。
来人,把卿夫人带回去休息。”南珏说的一字一顿。
每一顿都增加了卿璃内心的绝望,对南珏的绝望,对爱情的绝望。
卿璃强忍着痛站了起来,看着手里攥着两半玉佩,泪水一滴一滴落在玉佩上。
吸了吸鼻子,说:“我被查出异族身份,被你兄长关水牢受尽刑罚折磨时我知你有苦衷;
你没有第一时间来救我,却称王封相时我知你有抱负;
你对着我对着全天下宣布你要娶安萝做你的王后时,我都觉得你一定是身不由己。
我自以为我懂我的夫君,可是你白日屠我满族,晚上却可以心安理得的与我同塌而眠,我突然发现我一点都不懂你。
南珏,我恨你,恨不得亲手杀了你,可我现在突然觉得不值得,我怕你的血都是脏了我的手。”
南珏眼睛猩红,掐着卿璃的脖子说:“卿如是,你是在挑战我忍耐的限度吗,不就是多了个你恨我吗,你觉得我怕吗,想离开我,那也要等我不想要你了再说。”
卿璃的泪水布满了双颊,声音越来越小,南珏松开了手说:“卿夫人最近身体不适,回宫修养几个月吧。”
便让几个宫女扶起了卿璃往殿外走去。
卿璃被扶起来,对宫女道:“我自己可以走,无需扶着。”
可没有南珏的命令宫女们根本不敢松开手,卿璃似是想到了这一点,用力甩开了宫女的手。
“原来我连这点权力都没有。”说罢。
有些踉跄的走出了大殿,走进雪中,宫女的伞也让她一遍遍的推开。
终于,头发湿了,衣衫湿了,鞋子湿了,泪水掺杂着雪花流进嘴里,苦,从未有过的的苦。
一个不小心,卿璃跌进雪中,玉佩把手掌划出了口子。
卿璃躺在雪中,看着鲜血一点点的将手下的白雪染红,双手颤抖的拾起来玉佩,终于放声的哭了起来。
十二月末的寒冬,冻住了万物的生息,也将此时卿璃的心注入了寒气,一点点的冰封起来。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王宫中传来了退朝的钟声,若大的宫殿中只留下站在原地面色铁青的南珏和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几位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