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
汾城郊野联军大营。
大军受挫攻城不下,加上接连不断地坏消息传来,联军士卒神情沮丧情绪低迷,尉校人心浮动都各有想法,有些人甚至已经有了特别的想法。
大帐内。
赵胜道:廉颇将军的三万车骑没了,那十万韩军十有八九也已经没了,陉唐二邑也丢了,我联军退路粮道已断,与国内的交通联系也断了,现在又受阻于这小小的汾城!这不是在等死吗!
黄歇道:更别说赢武的主力已经到了,三十万秦军边军铁骑以对我联军形成东西对进两线夹击之势!局势对我联军很不利!
黄歇门下一门客道:不如与秦国议和!保我联军!
毛遂道:议和!为了取胜秦王连秦国的边军都调来了,眼见就要歼灭了我二十四万联军,你说议和秦人会答应吗?
魏无忌门下一门客道:王稽重利!可联络王稽许与厚利,让王稽说动范雎!
毛遂道:王稽在这汾城之中,如何联络王稽,再者说了驻防汾城的是赢武的亲信王翦是赢武的嫡系兵马陷甲营!王稽敢与我联军联络吗!即便联络上了王稽,通过王稽说动了范雎,但范雎能说得动秦王吗!异想天开!与其想这些,不如想想如何拿下汾城!
黄歇门下另一门客道:或许通过王稽联络范雎之事行不通,但我们可以联络王稽许与高官厚禄荣华富贵让其打开城门放我联军入城!
魏无忌门下另一门客道:或许可行,汾城被我联军团团包围,城内之人只怕不知外面之事,只要我联军营造出一副大军来援的假象借此威逼利诱王稽此事或许能成!
毛遂道:但如何进城!秦人封堵四门早就断了所有能与城外通行之道!连城都进不了怎么联络王稽!
看着毛遂要和他的门客及黄歇的门客争起来魏无忌道:好了,议和之事及联络王稽之事另行讨论!现在还是想想如何应对当下局面!
景阳道:绝不能坐以待毙!为今之计便只有一面分兵东出西进阻两面之敌!一面猛攻汾城!联军主力全部参战力求尽快攻取汾城!
魏无忌道:三十万大军猛攻三日都拿不下汾城,我联军现在兵力不过二十四万,如果再分兵阻敌就更不可能攻克汾城了!
景阳道:但如果不拿下汾城,我联军才是真的等死!
赵胜道:问题是现在军中军心涣散士气低迷将士们无心作战怎么打!
景阳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黄歇道:把军中剩下的财货都拿出来!奖赏全军提升士气!另以重利诱之组织死士营!
魏无忌道:那如何阻敌!
景阳道:以一部兵马西进阻西线东进之敌!以一部兵马东出阻东线西进之敌!
赵胜道:只怕是挡不了多久啊!
景阳道:能挡多久就挡多久!能阻多少就阻多少!为我主力攻取汾城赢得时间!只要能在东西两线秦军进抵汾城前拿下汾城,我联军便能依靠储存在汾城的军资粮秣抵抗秦军坚守待变!
赵胜道:只是不知谁愿率兵阻敌!
谁都知道去阻敌几乎等于是去送死,单单西线秦军便有五万,更别说东线秦军了!赢武的主力就在东线。
去西线还有可能活!可如果是去东线基本就是死路一条。
一位楚军将军出位列道:末将愿率本部两万精兵阻击东线秦军!
魏无忌见此起身向那名楚将拜道:将军大勇!
众人也向那楚将一拜。
而景阳却感觉有些奇怪,因为那位楚军将军可是一个世家公子,所率兵马各级校尉皆为楚国各家族子弟士卒皆为各家族私兵。那些人平日里遇见困难都往后躲争起功来倒是比谁都积极,打起仗来也都是摸鱼划水做做样子,执行军令也是阳奉阴违!这样一个人这样一支兵马今天为何会如此一反常态?很可能有问题。
想着便看向黄歇,黄歇隐晦的向景阳摇了摇头,景阳心中所想他怎会不知。
但现在如果挑明了景阳便会成为众之所矢,联军众将屡攻汾城不克的怨气必然发泄在景阳身上,毕竟景阳是力主进攻汾城的人之一,联军也是采取的景阳的谋划行事。
一旦起了争执,联军内部必然内讧,值此大敌当前之际发生内讧,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被赢武趁虚而入。
得到黄歇示意的景阳便没再多言。
赵胜道:那西线有谁愿意领军阻敌!
众将互视皆不言语。
景阳预想出位黄歇却拉住景阳隐晦示意不要。
魏无忌环视众人最终将目光放在位处大帐角落的郑安平道:郑安平将军。
努力让自己成为隐形人的郑安平听见魏无忌点他,整个脸都黑了。
他怎么会不知道魏无忌为什么点他,还不是要让他去送死。
但他现在还有得选吗?秦军打过来其他人或许还能活,但他绝对死定了。秦国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奋力一搏,万一联军拿下了汾城了呢,他或许还有活路可言!
郑安平硬着头皮出位列道:末将愿意领军前往西线阻敌。
魏无忌道:将军大勇!
最终阻击西线冲骑营的重任落入了郑安平身上。
看着西进阻击冲骑营的一万余败军和东出阻击赢武主力的两万楚军开出大营,景阳对身旁的黄歇道:春申君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黄歇道:担心他们降秦吗?
景阳点了点头。
黄歇道:让他们在外面降,总比留下他们在这临阵反戈要好!那对我们更致命!毕竟赢武的大军就要到了!决战即将打响!
景阳道:临阵降敌也不怕牵连家人!
黄歇道:他们怕吗?各家族的人一旦抱成团王上能拿他们怎么样?朝中的事你不是不知道!他们参与此战本就是为争功而来,争不到功自然就会想着如何保命!你如果阻他们的活路的事传回楚国,他们在国内的家人必然围攻你们景家,你们景家虽强他们加起来也不弱!你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要为景家考虑,毕竟我们不一定能活着回去了!
黄歇的话让景阳沉默了。
巳时。
二十余万联军除留守营寨的几千兵马外其余的全部出动。
看到联军全军出动,王翦怎么不知联军要拼了!
虽然被围城但他仍然知道外面的消息,赢武的大军要到了!边军的主力要到了!
王翦身旁的王稽看着联军这般架势担忧的道:王翦将军,联军这是要和我们拼命了吗?
王翦道:那是因为上将军的主力大军到了,我东西两路大军已对联军形成东西对进两面夹击之势!且两路大军今日便可进抵汾城!联军已经无路可退了自然只能奋力一搏夺那一线生机!
王稽道:那王翦将军我们挡得住联军这奋力一搏吗?
王翦道:王稽大人放心!有我王翦在,有我陷甲营在,联军拿不下汾城!但为防万一,还请王稽大人尽数动员城中青壮参加守城,挡住联军最后一击!只要坚持到东西两路大军任何一路抵达联军必败!
王稽道:下官定会好好配合王翦将军守城的。
说罢王稽便带着他的人走了。
王翦看着王稽离去招来副将道:王稽可能有问题!你带着一些兄弟盯死他!
副将道:将军您是担心王稽会通敌叛国吗!可现在局势对我方极为有利!王稽应该不会那么愚蠢!
王翦道:这汾城里最不安定的因素便是王稽这位郡守大人!此人意志并不坚定且为人重利。我说的话他也未必会信!毕竟汾城被围数日对外交通早已断绝!他又不知道我军有金雕传书!很多事他都不知道,这一点很可能会为联军所利用对其威逼利诱!联军已经被逼急了什么招都有可能使出来,再者说了郑安平的前车之鉴就在那不得不防啊!上将军也提醒过我要我小心王稽防他通敌!
副将道:原来上将军早已料到王稽可能会通敌叛国!
王翦道:抓贼拿脏!在没有明确确定王稽通敌叛国前他仍然是我大秦河东郡守!盯紧他,情况紧急之时就地拿捕!
副将行军礼道:末将领命!
说罢副将便带着几名陷甲营锐士走了!
王翦看着的联军城外道:王稽啊王稽!你千万不要干傻事啊!不然我也只能遵命行事了!
下了城后王稽回到郡守府,王稽无言的看着眼前乔装成秦军士卒秘密潜入城中的联军使者魏无忌的门客。
只听那人道:不知郡守大人考虑得怎么样!是要和这汾城共存亡,还是想要那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王稽道:只怕我是有命拿没命花啊!
那人道:可如若汾城失守,郡守大人即便能侥幸逃回咸阳能活命吗?应侯保得住大人吗?秦王的性格大人您应该清楚!莫不如学那郑安平大人归降赵国一般,献出汾城归降我魏国!信陵君定会保大人您一世荣华!
王稽道:可汾城内有王翦和陷甲营在,外有上将军的三十万大军来源,你们拿得下汾城吗?
那人笑了笑道:只怕那是王翦对大人的蒙骗吧!大人期盼的援军,只怕短时间内是到不了汾城的,贵国上将军的主力大军被我廉颇将军的三万车骑和韩国的十万大军牢牢挡在上党,西线的兵马也被我联军阻于冀邑不得动弹。单凭汾城内的这些兵马能挡得住我联军几时!大人莫要再心存幻想了!
那人的话让王稽沉默了,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相信谁了!是该相信联军的使者还是相信王翦!
就在这时联军对汾城再度发动进攻了。
赵军攻北门,魏军攻东门,楚军攻西门。
听到外面的动静那人微笑的道:大人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仗打到这个份上联军不再留有余力,所有的床弩所有的投石机全部推到前线。
战鼓咆哮,号角齐鸣。
剑戈铿锵,人喧马嘶。
联军的床弩向着汾城的城头发射一支又一支的巨箭。
联军的投石机向着汾城的城头发射一颗又一颗的石弹。
遮天蔽日的箭矢划破长空。
经过火油浸泡的石弹拖着火焰浓烟划过天际。
对此陷甲营也发起了反击。
一颗颗石弹被礮车旝车掷出,一颗颗石弹被弩礮射出,一支支巨箭被床弩射出,一支支弩箭被强弩射出。
一颗颗石弹一支支巨箭在空中交错,时不时还有碰撞在一起的。
随着双发的弓弩手发威,遮天蔽日的箭雨相互交错。
联军士兵举着盾牌扛着飞梯推着巨大的临车和撞车顶着箭雨顶着巨箭石弹向着汾城城墙一步步推进。
滚木礌石从城墙上扔下带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滚烫的火油倒下火火烧死一个又一个的人。
无情的箭矢交错着。
战争在第一时间内便进入了白热化。
无情的战争带走了一条又一条的性命。
当一架架飞梯架在城墙上,当一辆辆临车进抵城下,最具考验的时刻到了。
当第一个联军士兵登上墙头,残酷的近身搏杀战开始了。
率先登城的是联军的死士营,被重利激励的联军死士发挥出了难以想象的战力,竟然能与陷甲营的锐士拼个旗鼓相当。
一时间压制联军的箭雨削弱了不少,越来越多的联军士卒登上墙头,一个个垛口易手。
但王翦并没有在第一时间上投入更多的陷甲营的锐士,而是调来原本守卫汾城的戍卫军。
不是因为王翦有意保存实力,而是因为王翦不放心王稽,担心一旦城内的陷甲营锐士全部调上城头王稽会趁机叛国,所以他先调来战斗力较弱的戍卫军顶一下。
两军拼杀在一起,城墙上陷入了鏖战。
锋锐的利刃带走一条又一条的性命。
沉闷的喊杀与短促的嘶吼直使山河颤抖。
天地间只剩下无情的杀戮。
一条条性命被无情的掠走。
生命在这一刻是如此的脆弱。
由于戍卫军战斗力较弱一时间秦军的伤亡多了起来。
而这一幕被王稽和那人看在眼中。
那人煽动道:看来王翦一直对大人您怀有戒心啊!到了这种关头都先想着消耗大人的兵马!保存自己的实力!
王稽的脸色越来越不善起来,王稽的心在滴血!
汾城的一万戍卫军是他一手练出来的,是他的嫡系兵马,上下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他在戍卫军里可是倾注了心血啊!
王翦这般作为无异于是在要他的命!
那人继续煽动道:大人啊!再不做出抉择大人可就什么都没了啊!
那人的话让王稽陷入了沉默,王稽的心动了。
但王稽还在等,他在等王翦把城内陷甲营最后一校一万锐士调上城墙。
他要等王翦无暇他顾之时。
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夺得城门!
城墙上越来越多的联军士兵登上墙头,联军士卒就如同发疯了一般和秦军锐士拼死搏杀,有的联军士卒即便是死也要带着秦军锐士一起去死。
刚刚调上来的三千戍卫军打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几乎要拼光了。
联军士卒如同浪潮般绵绵不绝的冲击着城墙。
城墙隐隐有失守的征兆。
看到这一幕王翦再度调三千戍卫军登城作战。
可即便投入了三千戍卫军也才堪堪稳住局势。
王翦知道如果不能把联军从城头上赶下去,以联军的兵力优势城头早晚守不住,于是王翦在将手中仅剩的三千戍卫军全部调上城投入战斗。
靠着短暂的兵力优势,秦军将联军赶下城头。
鸣金声响起联军如潮水般退却留下了遍地尸骸。
风中猎猎招展的王字纛旗已然残破褴褛似乎顷刻间就会坠落。
浓浓的血腥味与汗气味相互夹杂着充斥在空气中。
城楼之上死尸遍地血流成河。
午时。
联军退回大营整军。
汾城仍在手中,王翦勉强松了口气,他知道现在才刚刚开始。
下午联军的攻势必然更加猛烈。
未时。
联军再度投入兵马对汾城发起新的攻势!
这一次联军的攻势更加浩大。
联军拼着伤亡再度接近汾城城墙。
王翦知道不能再让联军登上城头了。
于是为了阻敌王翦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猛火油柜和压箱底的猛火弹猛火矢!
一道道烈焰从猛火油柜中喷出点燃一座座临车一架架飞梯,一个个联军士兵被活活烧死。
一颗颗猛火弹被投出,一支支猛火矢被射出。
联军中一架架床弩一架架投石机被猛火矢点燃,联军士兵一个个被爆裂的猛火弹点燃。无数联军士卒在熊熊烈焰中活活烧死。
一时间联军伤亡惨重,联军的攻势被粉碎。
但即便如此仍然不能动摇联军高层攻取汾城的决心。
申时。
联军再度整军投入兵马,这一次联军全军压上派出了全部的兵马攻城!
这一次猛火油柜猛火弹猛火矢引燃的熊熊烈焰没能够阻断掉联军对汾城势在必得的决心。
虽然猛火油柜猛火弹猛火矢对联军照成了巨大的杀伤,但无数联军士卒仍然前仆后继的杀向汾城。
联军甚至还集中所有投石机集中猛击一段城墙。
而就在此时王稽领着手下仅剩的一千戍卫军来到城门下。
他在等王翦将城中陷甲营最后一校一万锐士调上城。
随着越来越多的联军士卒登上城头,秦军的伤亡越来越大,被调上城头的戍卫军几乎全部拼光。
陷甲营锐士即便拼死作战也挡不住越来越多登上墙头的联军士卒。
近半城墙已经易手。
东门西门北门相继告急!
就在这时被联军投石机猛击的城墙被砸塌,数十个躲闪不及陷甲营锐士从跌落活活摔死。
无数联军士卒顺着缺口向城内涌入。
王翦下令将城内陷甲营最后一校一万锐士投入战斗。
五千陷甲营锐士结阵堵在缺口和顺着缺口涌入城中的联军士卒展开殊死搏斗。
五千陷甲营锐士登上城墙增援那岌岌可危的城头。
而联军士兵则不顾伤亡无休无止的冲击着缺口冲击着城墙。
汾城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了。
看到这一幕王稽露出了微笑,他就在等这一刻!
王稽正欲下令之际他发现大地在震动,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悠长的号角声,城墙上爆发出欢呼的声音!
赢武的主力大军到了!联军最终功亏一篑。
随着赢武主力大军的到来,联军军心大溃亡命后撤!
王翦随即指挥陷甲营锐士将登上城头和攻进城中的联军赶出去。
王稽眼中寒光一闪拔剑出鞘一剑结果了那人的性命并对身旁的亲信吩咐道:处理得干净点!
看着被拖走的尸体王稽恨恨的道:差点就被你给坑死!
说罢王稽便带着手下一千戍卫军增援城头。
此时王稽也无比的庆幸,幸好他还没动手!如果这个时候动手了他就死定了。
这一幕则被王翦的副将看在了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