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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陌上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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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白鸽划过暗灰的天空落到冷烟小筑的窗前。它嘴里发出咕咕的声音疲倦的梳理着自己的羽毛。我推开窗户将那白鸽抱进屋里,从它的脚上解下纸筒。

如烟:

繁花城外往西三十里的桑香镇找戚老怪。此人被喻为再世华佗,不过这老头儿脾气像名字一样怪,愈是与他相交甚好的人,他就愈是懒得出手相救,所以勿提为师名号。医与不医全看他的心情,这也是四少爷的造化了。

沧海亲笔

独孤冷坐在窗外擦他的剑:"一会儿就去花厅给爹和娘还有老夫人辞别,这繁花城离伏龙镇要十天半个月的路程,择日不如撞日,就明日吧。"

翠衣在一旁整理着衣物,终于忍不住插了嘴:"可是,若那怪老头儿不肯为四少爷治病,那岂不是白跑一趟?"

"这鬼丫头,若是不去,岂不是一点胜算也没有?"

"那姑爷能不能让小姐带翠衣一起去,她说这一路颠簸不是去游山玩水,不想带我去受那份罪。"

"既然是如烟决定的事,我说也没用。"独孤冷把手中的剑满意的插入剑鞘,微笑着看我:"如烟,就按你说的做吧。"

话说自从四少爷疯癫了以后就成了老太太的一块心病,到处都求医问药也没有郎中诊断出结果来。老太太年纪大了整日的唉声叹气怕只会愁出病。我的师父沧海大师的故交甚多,其中不乏一些曾经名贯江湖,后来隐姓埋名的老前辈。那些人有解毒施毒的高手也有医人治病的再世华佗。

这繁花城是有名的花城,由于气候温暖宜人,一年四季都是繁花似锦,直到城西三十里外还是花香袅袅,美不盛收。

四少爷独孤凉像小孩子一样在马车上跳来跳去,他许久没有出门,也忘记了出门的乐趣。看到如今的凄惨,我不由得想起第一次在龙凤客栈见到他白衣胜雪潇洒倜傥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

"如烟,怎么了?"独孤冷将帘子放下来说:"少吹点风,免得着凉。"

"独孤凉在江湖上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如今却像几岁孩童一样,若不是亲眼所见,那些江湖人士也会不信吧?"

"四哥的运气一向很好,这个戚老怪想必也不是只会治风寒体虚的庸医,还是抱着好的念头去想吧。"

独孤凉听到自己的名字嘻嘻的笑着把脸凑过来:"七弟在叫我么?"

看到我他又高兴的拍起手来:"好极了,姑娘家住何处,我乃独孤世家四少爷独孤凉,择日便去提亲如何?"

我与独孤冷对看一眼无奈的把头转向窗外。

大约过了晌午,在车里摇摇晃晃睡了一个时辰,车夫在前面喊:"七少爷已经到了桑香镇了。"

镇子上很喧闹,正赶到逢集的时候,卖糖葫芦的,卖胭脂花粉的,卖布匹的,叫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挤得满满的。独孤冷拦住一个过路的大婶问:"请问这位大娘,这镇子上可有个叫戚老怪的神医?"

大婶上下打量着我们:"我们这是有个叫戚老怪的老头儿,不过他应该不是你们要找的人,只听说过镇子上的江湖郎中整日为他瞧伤,也没听说他给谁瞧过病。"

"那这个戚老怪住什么地方?"

大婶掩着嘴呵呵的笑了:"这全镇子的人都知道,他整日的在沈府门口转悠总想找机会进去偷点值钱的东西,可是每次都被守在院子里的家丁给打出来。那老头儿也真怪,要偷东西也不能只偷那一个地方啊,害得沈老爷花了不少银子买了几个强壮的练家子守院子。"

我高兴的说:"那就应该是他没错了,我师父在信上说,他脾气极怪,看来真不是普通的怪。"

我们先在镇子上找了家客栈住下来把独孤凉安置好,一切吩咐妥当后便和独孤冷去了沈府。在沈府门口转了一圈果然见一个穿着粗布衫的老头坐在地下闭着眼睛打坐。他的眼角上还有一块淤青,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束在头顶。

"老人家。"我走上前去轻唤道。

老人依然是一动不动的坐着像是睡着了。我一心急就上前去推:"老人家......"

"喂!"老人忽然睁开眼睛从地上跳起来:"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啦?!"

我吓了一跳,他的声音像是从天上劈下来的,震得我人晕眼花。我退了一大步倒在独孤冷的怀里。

老人睁开眼拍拍身上的土就要走,独孤冷上前一步拦住:"请问尊驾是不是戚老怪前辈。"

"认错人啦。"老人头也不抬的就要走。

"前辈留步。"独孤冷一个移形换位又挡在他面前:"我家娘子卤莽心急冒犯了前辈,但是晚辈的确是有要事相求,念我们千里迢迢赶来,还请前辈听我们把话讲完。"

"哼。"戚老怪把脸扭到一边去:"有话快说,老头儿我没时间跟你们掺和。"

"家兄被奸人所害,服了一种让人疯傻的毒药,现在疯疯颠颠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还请前辈慷慨相助,晚辈感激不尽!"

"他疯了关我什么事啊,又不是我下的毒,我怎么知道怎么治啊?"

看着独孤冷低声下气的模样,那老怪摆出了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我暗自咬牙计上心来。于是一把将孤独冷拉到一边陪笑道:"夫君,看这老头也是一副痴颠的模样,哪像江湖中传说的是个义薄云天人人赞扬的老英雄。这种沽名钓誉之辈怎么会是神医呢?咱们真的是认错人了,还是另请高明吧。"

我说着便转身,还没走两步,就被那老头挡在前面。

他的脸涨得通红直跳脚:"哎,我说小娘子,你别小看了老头,咱家只给顺眼的人看病,你们这种珠光宝气的富家公子小姐们,咱家看了就讨厌。"

我幽幽的叹口气:"不会治病也罢,回去就跟江湖上的人实话实说,这老儿原本没什么本事的,江湖上的那些事迹根本就是谣传。"

"什么谣传?!不让你看看咱家的本事,你这没见识的小娘子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这个激将法果然派上了用场,独孤冷微笑着说:"前辈,请这边请。"

"哼。"戚老怪不服气的瞪了他一眼便跟我朝客栈的方向走去。

独孤凉呆在房间里的,临行时还吩咐小二好生照看,可别让他出门闯出什么祸端来。小二一直蹲在门前,看我们回来欣喜的把门打开说:"客倌,您里面请。"

推开门,房间里十分安静,床上的被子歪歪斜斜的隆起来。独孤冷立刻发现了不对劲走上前去掀开被子,里面放着一个枕头。

我回头看那个吓得战战兢兢的小二:"人不是没出屋门一步么?是不是拿了银子根本就没留意?"

"这位客倌,小的确实没有离开半步,不信可以问咱家掌柜的。"

屋子里非常整齐并没有打斗的痕迹,虽然独孤凉已经变得疯傻,若是遇见敌人的话也不至于束手就擒。如果小二真的像他所说没有离开半步,那么独孤凉是在根本就没有反抗能力的情况下被挟持走的。

"小二哥不用怕,这房间里可有暗阁或者是通往其他房间的密道?"

"回姑娘的话,我们店可是正经生意,那种事是万万没有的。"说完他像想到什么事,说:"对了,我听到房间里那位爷在自言自语,也没留意。"

独孤凉还是打赏了他银子让他准备一桌好菜来。

戚老怪毫不客气一屁股坐下就开始嚼起花生米来,那面色颇得意:"你瞧瞧,把老儿我请来,偏偏这人自己跑丢了。"

独孤冷慌忙抱拳:"前辈,晚辈会尽快将家兄找到,请前辈宽限些时日。"

"若是你那兄长被杀了......"

"呸呸呸!你这老头儿好生无礼,我家夫君好酒好菜招待,你还出言不逊,我这就出去把家兄找回来,到时如若你治不好他的病,我就把你的胡子揪下来给我师父做毛笔!"

"这小娘子性子真够烈。那老头我就在这等着。"戚老怪非但没生气反而哈哈的笑起来。我给独孤凉使了个放心的眼色就一个人出了客栈。

这么大的镇子找个人是不容易的,可是刚才摸到被褥里面还有余温,一个人挟持一个身强体壮的人想必也不会走太远。

刚出了客栈门,一个水灵灵的丫头就挡在了面前,她梳着两个羊角髻,穿着丝缎的裙子,腰里挂着一个玲珑剔透的玉佩。

"小姐,你是不是在找人?"她微笑着开口。

"他在哪里?"看那小丫头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想必知道些底细。

"小姐请跟我来。"她压低了声音向周围望了一眼,确定没有可疑的人物,这才扯着我坐进轿子里。

一路上小丫头就谨慎得很,七拐八拐竟然到了一个府上的后门,这府正是刚刚来过的沈府的后门。小丫头匆忙行了个礼:"本来应该请小姐从大门登门,可是事情紧急,就请小姐委屈一下吧。"

"无妨。"我下了轿子随小丫头从后面进了沈家。穿过后花园,再经过两个回廊面前竟然是一片铺满荷叶和粉色花朵的湖泊。在湖心有一幢房子,四周挂着白色帐幔,云遮着太阳,空气里浓浓的白色雾气泛滥在湖面上,如瑶池的仙阁。

湖边一艘花船载我和丫头到了湖心小筑。

"我们家小姐就在屋子里等你,奴婢在外面伺候着。"丫头说完扣了三下门,门里传来个婉转的声音。

"请进来吧。"

独孤凉并不在这个房间里,坐在红木椅上的女子放下手中的绣花针站起身来福了福:"冒失的把姑娘请到府上,还请姑娘莫怪。"

"姑娘将我们家的四少爷请到府上,就算您不请,我也会自来。"

"我想姑娘是误会了,独孤凉并不在我这里。"

"哦?"我笑:"想必你是知道独孤凉被谁给掳去了,否则不会我前脚进了客栈,你后脚就派了丫头在门口等着。"

"不错。独孤凉一进繁花城,江湖上的许多人物就齐齐的到了繁花城,我想不注意都不行。"女子请我坐下说:"我叫沈素君,独孤凉他有恩与我,我不得不救。"

我心里便有了底气手心摩挲着桌子上的茶壶:"沈姑娘平日很少出门怎么会在意江湖之事,我想应该是有人暗中提点,否则怎么知道将我请到这里?"

"此话怎讲?"

"这茶壶看起来是普通的茶壶,其实暗藏玄机,这里面有两个壶心,只要将壶盖一拨,就可以倒换里面的茶水,像你的那杯是清香的碧螺春,而我的这杯就是加了蒙汗药的碧螺春。"

沈素君非但没有变脸色,甚至有点庆幸的意味。她马上起身跪下,这个大礼让我史料未及只能傻傻的看她磕了个头:"原来素君还怀疑姑娘,可是姑娘果然不是普通人,如果能救回独孤凉,小女子愿做牛做马。"

旁边的书房里,珠帘滑动的声音,一声顽皮的叹息传出来:"堂姐,我早就说了,柳如烟才不会笨到喝你的蒙汗药茶。"

沈素心还是以前的样子,素面朝天,穿着劲装,剑不离身。

"素心,你怎么会来这里?"乍见老熟人,不觉得惊喜。

"你忘记我是江湖捕快了吗?这里不太平,当然我就会在这里。"沈素心拉着我来回的看:"你一点都没变。"

"先别说了,你怎么知道独孤凉被人掳去的消息的?"

"是这样。一个月前,我得到消息说许多江湖人物都赶往繁花城,据说,他们聚集在一起是为了得到一件价值连城的东西,但是得到那件东西必须要找到独孤凉。于是你们在客栈落脚后,我就让手下去客栈盯着,你们走后,我的手下就看见一个鬼祟的人背着一个人从客栈里出来。果然悄悄一打探,独孤凉已经不见了。"

"是什么东西?跟独孤凉有什么关系?"

"他们说独孤凉疯了,而那件东西的下落只有独孤凉和另一个人知道,如果抓住独孤凉,就能引另一个人出面。或者独孤凉的疯病好了,就直接从独孤凉的嘴里得到消息。"

"可是一个月前,我们还没决定来繁花城,是谁知道我们要来繁花城呢?"

"难道如烟你没发现这几个月伏龙镇都不太对劲么?有很多江湖人在独孤山庄附近徘徊就等独孤凉出门,上个月他们截住一只信鸽知道独孤凉要来就医,所以他们才都赶到桑香镇来的。"

"原来师父给我的飞鸽传书走漏了消息。"我不解的问:"他们要的到底是一件什么宝物,知道宝物下落的另一个人是什么人?"

沈素心困惑的摇了摇头:"是一件冰蚕天衣。那个人很怪,没有人知道他是男人还是女人,他的易容术非常厉害,可以易容成任何人的样子。我的伯父沈天涯已辞官多年,最近镇子上还出了件怪事,就是丢了很多的姑娘,衙门里官家的捕快无能,于是就把我叫来。正好遇见独孤凉的事,我不管也不行了。"

沈素心耍宝的拿手帕坐在一边暗自垂泪的沈素君说:"放心吧,我和柳如烟在这里,就算你有七个八个恩公被掳去也能救回来。"

沈素君这才破涕为笑。

戚老怪的确是个很难缠的老头儿,独孤冷在房间里陪他喝酒一步也不能离身,这找独孤凉的事全都落在我一个人的头上。幸好沈素心有些手下,办起事也利落,说在镇外的桑田里有人看见了独孤凉的影子。

沈素君固然着急,可是跟着也是累赘,于是我和沈素心匆匆的出了门赶往镇外的桑田。桑香镇之所以叫桑香镇也是有原由的。原本十几年前,这个镇子上的男人都去打仗了,镇子上的女人们为了生存就开始大量的种桑养蚕,人杰地灵的地方出了许多灵巧的姑娘。这里的丝绣也出了名,桑香镇的名气也就传了出去。

"这么好的天气,怎么田里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沈素心摇摇头:"这个镇子上最近一年里不停的有姑娘失踪,都是采桑的姑娘,所以没人敢来田里采桑。"

"这就怪了。没有发现无名尸首么?"

"没有,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突然有碎碎的脚步从背后响起来,我和沈素心互相使了个眼色跃到头顶的大树上。一个女子匆匆的跑进桑田,躲在一棵桑树下瑟瑟发抖,不过这种藏身的方法未免太拙劣,那些追来的蒙着面的魁梧男子一眼就看见了女子瘦弱的身躯,大喊一声:"往哪里躲,你个小蹄子......"

沈素心最讨厌看见的就是女人被欺负,没等我拉住她,已经从树上跃下去挡在那壮汉面前:"呦,欺负人哪!那我可不能不管。"

大汉吓了一跳:"你是从哪冒出来的敢管大爷的闲事。"

"少说废话,尝尝姑奶奶的拳头。"

沈素心不由分说就跟那几个壮汉打了起来,那几个人无非是三脚猫的工夫哪是沈素心的对手三招下来已经吃不消屁滚尿流的逃走了。她得意的拍拍手说:"摆平了,他们为什么追你?"

女子吓得俩色发白,这会儿缓过神来脸上又飘起一抹病态的红,她傻傻的看着我们许久才缓过神来"哇"的一声哭起来。

"姑娘你别害怕,有什么事说出来,我们肯定能帮你。"我拍着她的背轻轻安慰着。

女子哭了许久这才慢慢缓过神来说:"小女子叫樱桃,家住离这镇子几里外的李家庄,十几天前小女子来镇子上赶集卖一些绸缎补贴家用,卖完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小女子走到镇外的官道上时,突然觉得身体一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在一个很大的宅院里,那里面有许多和我年龄相仿的姑娘,她们日夜在里面采桑养蚕抽丝,看管我们的是一个年事已高的婆婆,她指挥我们做这做那。到了晚上我才听一个姑娘说,她是镇子外大槐树村的姑娘,也是被捉到那里去的。原来那里的姑娘们就是近年来镇子里丢的姑娘们,她们被秘密的囚禁起来了。"

"囚禁?"沈素心来了兴致:"那是什么地方?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我逃出来的原因是今天有个黑衣人闯进了院子,那黑衣人武功特别高强,掌事的婆婆敌不过就将瑟瑟发抖的我当挡箭牌扔给那黑衣人,我心想糟糕,那黑衣人却没有杀我反而将我推开,掌事的婆婆怒气冲冲的拿剑刺过来,我不小心被刺伤,于是黑衣人就救我离开了。"

"你依然没看清楚那是什么地方?"

"我疼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就在这桑田附近,然后那些汉子追上来,我就急忙逃过来,接着就遇见了你们。"

我这才发现樱桃的手臂上血迹斑斑,血还不停的渗出来。沈素心气得跺了脚:"早知道就将那些走狗抓过来问个清楚,现在估计追也来不及了。"

"这个不急,还是带樱桃回府治伤比较要紧。"

说罢,我便和沈素心带着樱桃回到沈府。沈素君不在湖心小筑,她那个伶俐的丫头小红替樱桃处理好伤势并告诉我们:"夫人请小姐去花厅里做女红了,她每天的这个时候都要教小姐刺绣。"沈素心吩咐小红照顾好樱桃便带我去了花厅。

沈夫人虽然已是不惑之年,但风韵犹存,她丝毫没察觉我们已经立与花厅门前,还在认真的跟女儿讲着绚带绣的绣法。

"伯母。"沈素心抓起个苹果不客气的塞进嘴巴里:"伯母整日教堂姐这些东西,还不如让她学功夫来得实在。"

"你这小丫头,女人若不会女红将来怎么嫁人,那些舞刀弄枪的东西是男人的事。"沈夫人抬起头看见我愣了一下又笑了:"这位姑娘想必就是君儿说的柳如烟柳姑娘了吧?"

"是的。"我福了福身子:"见过夫人。"

"免了免了,那位独孤少爷可有消息?"

"没有。"我叹口气,独孤冷想必也等得急了,我还是先回去跟他报个平安再行商议也不迟。

回到客栈独孤冷站在客房门前像木头人一样站着,我拍了他的肩膀,他直直的看着我说:"这个房间不对。"

"不对?"他每次思考时就是这种神经质的表情,我也见怪不怪的把他推进屋里问:"有什么不对?"

"这个房间不对,四哥虽然疯颠,但是以他的武功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挟持的几率几乎为零。"

"也许他被人下了蒙汗药,所以没有挣扎。"

独孤冷摇摇头在屋子里慢慢的来回走着:"不像,我检查过茶杯,房间周围也没有迷魂烟的灰尘。况且就算他们将他迷晕,扶着他出门不可能没人看见。"

"那就是了,我今日出去寻找时遇见了江湖捕快沈素心,她一直派人看着客栈,就是怕四哥遭遇不测。她的手下看见一个人扶着另一个人鬼鬼祟祟的离开客栈。"

独孤冷点点头:"这就是挟持四哥的人所使用的障眼法。他命人从客栈门前走,而他则带着四哥从另一个门里走了。"

"你的意思说,这个房间里有密道?"

独孤冷在地板上来回走着,他忽然蹲下来这里敲敲那里敲敲,我接口道:"下面也是厢房,难道他们挖空了楼板逃走了不成?"

"为什么没有这个可能呢?"独孤冷邪邪一笑抓住我的脚,吓得我将送到嘴边的茶全都洒在了地板上。

"独孤冷,你找打。"我的拳头挥过去被他牢牢的握住:"你看这茶水。"茶水在地面上蜿蜒着,顺着地板的缝隙流淌,一直在了墙根的地方渗下去就不见了,独孤冷笑笑:"看来这客栈里的确有玄机。"

那块木板是活动的,是人将厚厚的木板锹下来以后又嵌上去的,木板下面就是楼下的厢房,里面的布置和装饰跟上面一模一样。我和独孤冷跳下去,一眼就看见床上躺着睡得正香的独孤凉,旁边的茶碗里还有沉淀下的白色粉末。

"是这样就对了。"我叹了口气:"这个人必定是利用楼上和楼下两个房间相同的布置,先是将四哥迷晕了,将他从上面的房间直接转移到下面的房间。让我们以为四哥已经被劫持出客栈了,等我们都离开客栈的时候再将他转移走。而四哥醒来后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喝了加了蒙汗药的水又睡过去。"

"有几点说不通。"独孤冷检查独孤凉只是睡过去没受伤以后说:"首先,上面那个隔板必定是我们来客栈之前准备好的,其次,这个客栈是镇上唯一的客栈,那个人料定我们会住在这里,可是他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会住他事先设计好的这一间。第三就是,店里所有的茶水都是店小二送进来的,如果有陌生人进来下药的话,四哥一定会有所察觉,那样一直守在门外的店小二不可能说他没有听见里面有什么异样。这说明,那个人一定是这个客栈里的人,四哥和我们一起见过他并没有防备,而且店小二听命于他。"

"客栈老板?!"

独孤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说:"既然他没有立刻加害,恐怕四哥暂时是不会有危险的,我们还是不要打草惊蛇,先上去装做什么都没发现,你把今天在店外发生的事跟我仔细讲一下。"

正说着门外有了扣动门环的声音,我们施展轻功回到了楼上的房中。透过缝隙,客栈老板端了些饭菜进来,他谨慎的在门口望了又望,这才从怀里掏出个白瓷的小药瓶放在独孤凉的鼻子上,才一会儿工夫他就揉着脑袋幽幽的醒过来。

"少爷,该吃饭了,小的端了些饭菜来,快吃吧。"

"七弟?"独孤凉四下看着问:"我要七弟。我要漂亮的仙女姑娘。"他像大梦初醒一样拉住客栈老板的手说:"那仙女姑娘是老丈的女儿吧,晚辈独孤凉参见岳父大人。"

客栈老板嘿嘿的笑,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贤女婿快请起,还没提亲叫什么岳父大人啊?"

独孤凉嘻嘻的笑:"那晚辈立刻派人来提亲。"说着就要往外走,被客栈老板一把拉住:"别急啊,聘礼贤女婿不是已经带来了吗?"

"带来了吗?"

"是啊。"客栈老板的眼睛猛然亮了起来:"你忘了吗?就是那件冰蚕天衣啊,只有仙女姑娘才配穿那件衣服啊。"

独孤凉愣了半天这才拍着手笑起来:"记得了,记得了,我带了冰蚕天衣,那衣服被仙女姑娘拿走了啊。"

"柳如烟?"客栈老板惊呼出声,他谨慎的四下看了看又恢复了和颜悦色的样子说:"先不说了啊,你把饭吃完就去睡觉,你的七弟过几天才回来,他吩咐我好好照顾你。"

独孤凉也就信了将桌子上的饭菜一扫而光,在客栈老板的劝说下喝了杯茶,这才沉沉的睡过去。

确定了独孤凉的安全,我才把白天发生的事仔细的跟独孤冷说了一遍。独孤冷在我耳边笑得格外畅快,他伏在我耳边说:"你现在再去一次沈家......"

沈家的夜晚格外的寂静,这寂静里面又夹杂着几分不平静,我翻过高高的墙直到湖心小筑。沈素心来到沈家后就与沈素君住在小筑里,一个东厢房,一个西厢房,中间隔了个前厅和书房。

沈素心听见声音立刻机警的拿起身边的宝剑厉声问:"谁?!"

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

沈素心压低声音问:"你怎么这时候来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当然有事,我们现在要悄悄的离开沈家,到时候你就明白了。"沈素心换了夜行衣,两个人趁着夜色出了沈家。

我扶着沈素心经过沈家后院的时候,一群人围在那里,许多乡亲都指指点点。官府里来了人,仵作在那里验尸。

"谁下了这种毒手啊,头都碎了。"

"是啊,肯定是沈府的人干的,他整天去沈府偷东西,这又死在沈府门口。"

"别乱说话,沈老爷可是在朝里做过官的,你还要不要脑袋了?"

戚老怪躺在地上脑浆迸裂,眼睛如铜铃一般突出来,死得相当惨烈。沈素心捂住胸口,我扶住她说:"素心,我们还是快回府吧。"

沈夫人一早就在园子里散步,沈素心的一口鲜血喷到了白色的月季花上,我急得大叫:"伯母,素心受了内伤,快让人请郎中来,快!"

沈夫人紧锁着眉将素心安置到一个干净的厢房里,我命人打了盆热水解开了她的衣襟,胸口一个紫色的手掌印,她的脸色煞白不停的喘着粗气。

"这是遭何人毒手?"

"我们在桑田里遭到一群武林中人的围困,素心为了保护我而受了伤。"

郎中很快的赶到了,他把了脉后摇头:"好毒的掌力,这姑娘受了这么重的伤,恐怕三个月之内,是下不了床了。我开几副汤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服下,这只能保存其元气,其他的就靠姑娘自己恢复了。"

"有劳郎中。"沈夫人送出郎中回来急急的问:"柳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昨夜我来找素心去镇外的桑田附近查找附近的姑娘丢失一事,这时一群江湖中人将我们围困,说如若我不交出冰蚕天衣就要我命丧于此,于是我们拼死抵抗,这天渐渐亮了,他们才不甘心的散去,而素心也受了重伤。"

沈夫人惊诧的问:"冰蚕天衣?他们为何要你交出冰蚕天衣?"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决定将客栈老板的事隐瞒下来:"而且如烟根本就不知道这冰蚕天衣为何物。"

沈夫人叹了口气:"也难怪你不知道,这冰蚕天衣的乱子已经惹了有二十余年了,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吧。"

"伯母难道知道此事。"

"是的,当年老爷还是这繁花城的县令,当时大批江湖中人赶往这桑香镇来夺取那件冰蚕天衣。那件衣是一个叫梅娘的女人用了五年的时间做成的,她那时偶得一种冰蚕,那冰蚕生活在非常寒冷的地方,遇见阳光或者热气就会溶化,她想办法抽出冰蚕丝,而且将蚕丝做成冰蚕缎再做成了冰蚕天衣。这件衣服有一种神奇的功效,穿上她的话,有病的人会得到治疗,练武之人会事半功倍,连垂死之人都有可能枯木逢春。"

"哦?"我问:"伯母怎么会知道这些事的?"

"这是当年老爷断的案子中的一个,梅娘死在后山之上,那件冰蚕天衣也不知去向,老爷带人查了几个月毫无头绪,最后只能变成无头公案。"

"是这样。"我点点头:"不过最近有消息放出去,说独孤凉和一个神秘人知道冰蚕天衣的下落,所以江湖人士又匆匆赶来。"

"怪不得最近镇子上热闹许多。"沈夫人微微的笑:"柳姑娘,你就在府中住下,如今这府中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我便不推辞答应下来:"谢谢伯母,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沈夫人说着带着丫鬟出了门,沈素君冒失的跑进来,丝毫不顾大家小姐应有的端庄:"素心,素心。"她哭得眼睛红红的:"这是怎么了?这到底是什么了?"我轻轻的把她拉到一边:"她已经睡了,伤势很严重,素君姑娘不必如此。"

沈素君索性哭得更伤心了,我叹了口气说:"素君姑娘这么伤心莫非还有别的事记挂?"

"独孤凉......"

"他会没事的。"我说完这句话,沈素君这才收起眼泪,脸色一瞬间像一张金纸。她那个伶俐的丫鬟小红跑过来扶住她说:"小姐的病又犯了。快送小姐回房间。"

我茫然了半晌,总觉得这一切不太寻常。昨日刚找了戚老怪,今日清晨他就横尸街头,客栈老板并不会武功,必定是听命与某些人。房间里飘着中药的味道,我走出房间,在诺大的沈家里散步。

这沈家也足够大了,按照位置来说,很少有大户人家将自己的宅第建在山脚下。这沈家靠着鸿雁山,一面高墙将山和宅子隔起来,按照平常风水先生的说法,这叫遮阴,是大户人家最忌讳的东西。

靠者鸿雁山的那面建了一排十分工整的房子,按照格局来说更加显得不伦不类。

房间的门虚掩着,推开门,一股寒气逼来,我忍不住的打了个寒战。屋子里的摆设非常简单,一张桌子,一张椅子,还有一个纺纱用的纺车。

"你到这来做什么?"身后响起个慈祥的声音。我回头,沈夫人就站在身后的位置,而我竟然没有发觉。

"我随便转转就看见这排格局很奇怪的房子,这样失礼请伯母不要见怪。"

"不怪不怪,这一排屋子因为靠着山脚,所以即使是夏天也格外凉爽,所以建了这么几间不伦不类的屋子既可以放食物,三伏天也做乘凉用。"

"冬天挡风,夏天避暑,沈老爷真是个精明的人。"

沈夫人微微的笑骄傲的默认了这一点,她挽住我的胳膊说:"君儿刚醒了就吵着要见你,我们现在赶快去湖心小筑吧。"

"不知道素君得的是什么病?"

"娘胎里带来的怪病,许多医生都治不好。"沈夫人叹了口气,眉目间都是微微的惆怅,我赶紧闭上嘴巴不去问。赶到湖心小筑的时候,前两日救的那个叫樱桃的女子也在旁边服侍着,她胳膊上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沈素君看着喜欢就留在身边做丫鬟。

沈素君毕竟是个女儿家在母亲面前公开谈论男人也欠缺妥当,一直等到沈夫人嘘寒问暖许多遍离开,她才急急的说:"如烟,你是不是有独孤凉的下落了?"

我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放心吧,确实已经有独孤凉的下落了,他就被藏在客栈里很安全,那不过是偷龙转凤的小把戏,为了不打草惊蛇,这件事你要保密才好。"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今天晚上应该就有行动了。

夜色交织,打更的声音在空旷荒凉的街道上徘徊。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二更了。

我进了客房,独孤冷马上吹熄蜡烛压低声音问:"都布置好了吗?"

"好了。"我悄悄的将掀开的楼板揭开一条缝,独孤凉在床上睡着,果真不大一会儿客栈老板就鬼鬼祟祟的带着一个人走进来。那人穿着黑斗篷,从头罩到脚,煞是吓热人。

"秦三,如果不是事情紧急我也不会亲自来的。"这人用沙哑的声音冷冷的说。

"主子教训的是,是小的办事不利。"

"柳如烟身上根本就没有冰蚕天衣!"那人狠狠的拍了下桌子:"趁现在他们都还没发现这个傻小子,马上将这傻小子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是,小的,这就去办。"

客栈老板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才朝门口轻轻的喊:"小六子,快进来把这小子抬出去......小六子......哎,我说小六子你是死了不成......"

客栈门咣当一声开了,小六子躺在地上,他的旁边站着一个黑衣人。

"你......你是谁?"客栈老板吓得赶紧躲到了自己主子身后。

"我要杀这个小子,谁拦着我,谁都得死。"

"想要杀他,没这么容易!"黑斗篷挡在前面:"不过如果你能缓上几天,我可能会帮你动手。"

"叶红灵,你都得到冰蚕天衣了,为何还会紧咬着冰蚕天衣的事不放?"

"你......"黑斗篷身体猛抖了一下:"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黑衣人缓缓的拉下面巾,这张脸我和独孤冷都熟悉得很,正是早上已经死去的戚老怪。独孤冷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不要贸然行事。

黑斗篷惊的倒退一步声音微微的颤抖,她终于露出了女人的姿态:"你不是死了么?你昨天晚上不是已经死了么?"

"我是死了,从今天戚老怪这个人就已经死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本来不想杀你,但是谁要坏我的事情,我就要杀谁。"女人转过身去:"是我对不起梅娘,但是我会补偿她。"

戚老怪冷哼一声:"补偿一个死人?哼,如果你真要补偿的话就交出冰蚕天衣给我那苦命的刃儿。"客栈老板秦三自知秘密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于是悄悄的出去带上门。黑斗篷女人见状这才叹了口气将帽子摘下来露出白皙的脸庞。

是沈夫人!

沈夫人摇摇头:"不可能,我是不可能现在将冰蚕天衣交给你的。因为我不能看着我的君儿受这等苦楚。"

"那你只有死了。"

沈夫人冷笑一声:"我死了,你一样得不到冰蚕天衣,你找了这么多年,将沈家的每个房间都搜了个遍,可笑到了最后还是得不到。"

"那你就领死吧。"戚老怪说着,手里的刀已经劈了下去,沈夫人闭上眼睛,那刀在离她心脏的一寸处停了下来。面前多了一把剑架住了那把来势汹汹的刀。

独孤凉挡在面前,嘴角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等回答完我的话,再死也不迟。"

"傻小子?"戚老怪收回刀愣了一下,这才哈哈的笑起来:"原来你是装疯卖傻,果真将我这老头和江湖上人的眼睛全骗过去了。"

"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要害我?在江湖上放出话去说,只有我和一位神秘人知道冰蚕天衣下落的人就是你,戚老怪,对吧?"

戚老怪冷哼一声:"像你这种沾花惹草的花花公子是死有于辜,刃儿既然对你死心塌地,我宁愿杀了你,让刃儿恨我一辈子也不愿意让刃儿和你这种人在一起!"

"梅刃儿?"独孤凉恍惚了一下。

"是的,刃儿的娘亲因为养冰蚕所以身中寒毒,刃儿生下来体内便带有寒毒,梅娘用冰蚕缎做了一件冰蚕天衣,穿上她就不会毒发。但是当时梅娘在桑香镇上是数一数二的绣娘,你面前的这位沈夫人最喜欢梅娘的绣品,一来二往,两个人竟然成了朋友。也怪当时我没有留意,梅娘竟然将冰蚕天衣的事告诉了叶红灵,梅娘为了阻止体内的寒毒复发就一直穿着那件天衣。谁曾想到叶红灵趁梅娘去鸿雁山上采野桑的时候杀了她,而且偷走了梅娘的冰蚕。这些年,我一直不杀叶红灵,就是怕她一死,那件冰蚕天衣就没了下落。刃儿每长大一岁身体里的寒毒就会更重,总有一天会活活冻死,那件衣服是梅娘留给我们女儿的,我一定要拿回来。"

"后来有一天刃儿跟我说你疯了,她难过得都有了放弃寻找天衣的念头。于是我就在江湖上放话说你和一个神秘人知道天衣的下落,那些江湖上的人闻风而动,于是我劫了独孤山庄的信鸽,将信上的内容改掉。这消息一出去,果然叶红灵你也行动起来,想必这么多年,你也想再做出一套冰蚕天衣可是一直没有找到抽冰蚕丝的办法,于是真的相信独孤凉可以引出那个神秘人然后知道抽冰蚕丝的秘诀。这都是鬼话。因为今天我只要杀了独孤凉,明天就放话出去说,那个神秘人其实是沈家的夫人。"

沈夫人冷笑:"绕了一大圈,你一样得不到冰蚕天衣!"

"呵呵,如果我算的没错的话,你的女儿出生前你就开始养冰蚕,你的女儿也身中寒毒,如果冰蚕天衣没在你身上,就在你的女儿身上。"

"你......你杀我可以,不要碰我的君儿!"

独孤凉摇摇头:"这是你们的事,我管不着了。戚老怪你的确聪明,让我们来找你,然后你怕我们发现事情是你主使的,于是就用死来逃脱干系,人死了一了百了。"

"你当然要管!"门口传来婉转的女声,沈素君推门进来。

"君儿,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沈夫人见了女儿表情立刻柔软下来将女儿紧张的拉到身后:"这里很危险,娘死了不要紧,你不能有事。"

"娘,我没事。"沈素君妩媚的笑着:"独孤凉,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了,梅刃儿。"

梅刃儿?!沈夫人又挡在女儿面前大声说:"你在讲什么傻话?她是我的女儿沈素君。"

"她是梅刃儿。"独孤凉说:"我记得她的声音。"戚老怪得意的笑笑说:"刃儿,到爹这边来,整日和害死你娘亲的女人在一起是委屈你了。"沈素君,哦不,是梅刃儿,她的脸上脱落下一张完整的面皮,这么精巧的易容术连沈夫人都没有看穿。

梅刃儿虽然称不上绝色,但也是花容月貌,她羞怯的走到独孤凉面前说:"我不要你死,我不会让我爹杀你的,如果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君儿呢?"沈夫人几乎到了疯癫的状态。

"你的君儿已经死了,多亏我娘的冰蚕天衣,否则我的寒毒怎么会发作的频率越来越缓慢?"

"死了......死了......"沈夫人喃喃的重复着。

"不,沈素君并没有死!"我把隔板取下来跃到楼下,除了梅刃儿和独孤凉,其他的人都露出了微微的诧异,但是这个情况下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我呵呵的笑:"戚老怪,你没想到吧?其实独孤凉的疯病已经好了一个多月,只不过我们都很好奇戚老怪是谁,为什么要把独孤凉引到这边来,因为我的师父沧海大师父写信的落款下面都有一个隐形的暗章,要浸在水里还能看出来,这是我们想到的避免书信被掉包的方法,没想到真的派上的用场。"

戚老怪哼了一声不服气的将头别到一边去。沈夫人这时才缓过气来失魂落魄的问:"没死?我的君儿在哪里?"

"你问问沈素心吧。"我的话音刚落门房便开了,沈素心一身夜行衣的走进来,她朝我挤了下眼睛:"小姑娘,我们的事情都办妥啦!堂姐现在在湖心小筑。"

"你知道我是假的沈素心?"

"虽然你和堂姐一样身中寒毒,这一年多连伯母都没看出什么异样,但是堂姐妹总有些私房话,如果不是如烟提醒我根本就没想到要试探,当然也就不会发现你的秘密。"

"素心......你不是身受重伤么?"沈夫人依然不想相信面前的沈素心是真的沈素心。梅刃儿都可以易容成沈素君,还有什么事情不可能发生呢?

沈素心得意的扬起头:"伯母,如果我不身受重伤的话,你的眼线整天盯着我,我做什么事都施展不开手脚呀。其实一开始我们并不知道樱桃是你安排过来的,我们将樱桃安置在沈家后就去了樱桃所说的自己住的李家庄,不出所料,李家庄根本就没有叫樱桃的人,全村只有一个叫小桃的在沈家给沈夫人做丫鬟。这一切本来你计划的很好,但是樱桃手臂上的那一刀你该亲自帮她划伤,就是这一刀露出了马脚,从伤口的切口上来看,如果是其他人划伤的外侧的伤口会比较深,而樱桃的伤口恰恰相反。你只是想把樱桃放在我的身边,然后监视我们的举动。"

"笑话,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只不过你让樱桃说出那个关于大院子里姑娘的事真是欲盖弥彰,这说明那些姑娘的失踪的确与你有关系。伯母,你忘记了吗?我来桑香镇是为了寻找那些丢失的姑娘的,而你最怕的就是我寻找到那些姑娘。因为那些姑娘就在沈家。"

"你果真还是找到了。"沈夫人微微的叹息:"我并没有伤害那些姑娘。"

梅刃儿赞同的点点头:"你当然没有亲手伤害那些姑娘,你一直让那些姑娘采桑养冰蚕寻找抽丝的办法,想必她们也中了寒毒吧。"

沈素心接过话头说:"昨夜如烟和我连夜去买通了那个郎中装成一副身受重伤的样子,今日等到伯母一出门,我就去了山脚下那片怪异的屋子里瞧个究竟,果然在中间屋子的壁画里发现了玄机。其实靠山脚下的那排房子格外凉爽的原因是屋子下面就是个巨大的冰窖,里面有地道一直通往山里,在一处地势比较险要的山穴中央建了一所院子,还种着大片的野桑树,那些姑娘被关在山穴里面终日的采桑养蚕。"

"我只不过想找出做冰蚕天衣的方法而已。"沈夫人说:"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亲自养那些冰蚕,无奈体内的寒毒越来越重,于是我只好出此下策。"

沈素心摇摇头:"我在山穴里的一间屋子里发现了好几具尸体,她们全身像冰一样坚硬,不能腐烂,真是可怜。"

沈夫人闻言淡漠的敛下眼睑。

那些可怜的姑娘寒毒复发活活的冻死在山穴中。而且还会有人因为寒毒死去。冰蚕天衣也许注定只有一件,注定要用千万人的鲜血来浇灌。

外面起风了,也许明天这件穿在梅刃儿身上的宝衣会引起另外的一场杀戮。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三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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