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叶舍露落晨光熹微,昨日浓霭消乌啼散,全然一幅明辉新象。
耳解端盤匜入襄妍房,搁在床头撩开鲛绡青婵帐,帐内美人朱唇白面,墨发披散白玉羊脂枕,彰映朱颜销骨,不免让人心神尽失。
耳解轻言,像不忍惊扰美人:“小姐,该起了。”
美人长睫微动,俄顷掀目,墨瞳恰潭水,慵懒淑雅如猫:“嗯。”
点足落地,捧水靧面手帕拭水,“几时了?”
“刚过巳时。”耳解道。
赵落昭手一顿,眼神暗了下,竟然这么晚。
“怎地不叫我?”
耳解扬了下唇角,“难得见小姐睡得这么香,又没什么事,便想着让你多睡会。”
赵落昭系好素带后屈指轻轻谈了一下她的头,调笑:“你啊,偷懒的借口比花姑娘的裙子还多。”
见借口被识破,耳解抿了抿唇不作反驳,圆溜溜的眼睛不安的随着眼皮眨动。
“扣扣”门扉被敲响的声音令二人纷纷转头。
温和的声音自门外传来:“赵秀女可起了?”
“是谁?”赵落昭疑惑的看向耳解。
接受到眼神的耳解向她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转身去取下门扎,迎接门口的来人。
随着门的打开,丝缕阳光也映进来,和着那人脸上挂着的和善的笑容竟显的……分外的刺眼。
猛然眼睛接触到阳光被灼的生疼,赵落昭不适应的眨了眼皮。
来人一进来施了个礼,才缓缓道出来意:“奴乃是太后身边的侍俾,陈嬷嬷。传太后口令,召见赵秀女——赵落昭。”
赵落昭乍一闻,有些失神,暗思太后怎会知晓她这个人的存在,并且还召见她。
虽想着,动作却不停,嘴上道:“诺。”
身子随着陈嬷嬷的脚步而动。
行了一段时间,陈嬷嬷制住身,赵落昭跟在她后方目光幽深的望了一眼宫殿的牌匾。
“长乐宫……”张口却无声,念的字却一字一顿,所带的情绪空洞的可怕。
脚步微顿一秒后,拘谨戴在脸上,自然无比地跨入。
赵落昭微垂头,墨发披俩肩,双膝跪地,“见过太后娘娘。”
“免礼罢。”温和的声音有着微薄的气势,“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赵落昭顺从的将埋着的头抬起。
鹅黄脸蛋,眼角微挑,一双干净过头的眼莫名透着丝丝魅惑之色。
观察着太后的赵落昭几乎一瞬间就将她的紧缩的瞳孔收入眼底,之后装作畏惧般再度垂下头,掩盖住微扬的嘴角。
林昔几乎失控般一把捉住身边立着的陈嬷嬷的手,因激动而颤抖的声音喜极而泣,开口有一丝压制的喑哑:“像……真像。”
赵落昭适时懵懂的抬头,像是疑惑。
林昔控制波动的情绪,对身边的陈嬷嬷吩咐道:“嬷嬷,去把赵秀女扶到哀家身边坐下。”
“诺。”陈嬷嬷应道。
赵落昭刚一坐落,太后保养得体的手伸过来捉着她的右手,翻过来看她的掌心。
随后,失望的摇摇头,温柔的说:“你今年多大了?”
“禀太后,今年十六了。”赵落昭低眉顺眼。
“十六么?”林昔听到这,失神喃喃道,“若那孩子还活着……”也是这般年岁了。
后半句因陈嬷嬷的咳嗽回神中断。
转而跳开话题,“当年韶德入宫也是这般年岁……”
似感叹似怀念,林昔开始拉着赵落昭的手絮絮叨叨的与她说起韶德皇后来。
末了,顺了顺她的墨发,遗憾道:“若韶德还活着,见着与她这般相像的孩子,定是欢喜的。”
陈嬷嬷适时的插了一句话:“听闻赵秀女幼年曾被前皇后所救,也可谓是一段缘分。”
赵落昭眼泛涟漪,感激之情溢出,“前皇后心地善良,曾救过我与我村人……”话语间的沉痛浓的化不开。
“韶德是后宫中难得善良的孩子。”叹了一口气,林昔才惆怅道:“天命无常……亦无眼啊!”
抬手摸了一下跪坐在她身旁的赵落昭的头,感慨的询问:“你可愿留住在那早已荒芜的清怡宫,替我那早去的侄女陪着哀家?”
“这不可啊!”赵落昭惊慌失措的拒接,“清怡宫乃是韶德皇后生前所住之地,妾身身份低微,不敢玷污。”
说罢,就要弯腰磕头。
林昔及时制止了她,遗憾道:“罢了,哀家也是随口一提,你不愿意哀家也不愿强求。只是……”
停顿了一会儿,似要等赵落昭自己开口询问。
果然,赵落昭几乎在下一秒便开口道:“只是什么?”
林昔眼中划过满意的神色,“自打韶德那孩子去了之后,哀家在这后宫中便没个亲近的人说话。你啊,往后要是有空,便多多过来陪陪我这个老家人。”
赵落昭当即一口应下,获得了林昔这个太后的欢喜,顺便还被留下来同她一起用膳。
“小昭啊,明日哀家打算去尚和寺祈福,你跟着随行可好?”林昔虽用商量的口气说,但眉眼中蕴含着不容拒接的压迫。
撂下筷子用清水擦洗过手后藏锐的双眼盯着赵落昭说。
这会儿纵是她脑子再好使,转的再快,这一时半会儿也并不知晓这太后脑子中藏着什么主意,打的什么算计。
只得默不作声的应下,心中暗叹,船到桥头自然直,届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得到回答的林昔分外满意,当即就赐了赵落昭一套衣裳让她明日穿戴,并吩咐陈嬷嬷亲自将她们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