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左殿宰府邸。
左殿宰的正妻也是齐柚之母,夫人已经大发了三天的脾气了,相比从前的气氛,仆人们现在真是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府里到处透漏着一种胆战心惊的诡异。
而罪魁祸首就是二将要代替大皇子北上的的二皇子,和二皇子有媒妁之约的大小姐齐柚不管是否去北地,对左殿宰府上都不是个好消息,去了是遭罪,安全无法得到保障,不去的话和守寡几乎没什么区别。
“大小姐,大小姐,好消息,好消息”
齐柚正在和一盘水果较着劲,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完全不管身为左殿宰长女的家教礼仪。
她已经决定好跟二皇子一起去北地,相比较留在掖都,她更想出去看看。
而且,二皇子都能为了勾陈北地安危,她齐柚也可以,本来政治婚姻就应该向政治看齐,至于悔婚,她不是没想过,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跟二皇子悔婚,跟叛国有什么区别,她齐柚也不屑于做出这种贪图富贵之举。
唉,罢了,去北地就去北地吧,只是听说北地几乎没有什么水果,尤其是她喜欢吃的雪柚,只好趁着还在掖都的时候吃个够了。
嗯,明天一定要去酥香阁多买点糕点回来,这几天天天吃水果,都快吃腻了,齐柚刚放进嘴里的果肉还没来得及嚼,就看到丫鬟风风火火得跑了进来,鼻头上汗渍渍得,不知道是从哪里疯回来的。
“大小姐,太好了,二皇子退婚了!”丫鬟说完这句话也来不及管齐柚的反应,双手扶在膝盖上喘着大气,她刚得知消息便赶忙来给齐柚汇报了,跑得有点急。
丫鬟缓了一小会儿,一边喘气一边准备抬头打量一下大小姐的反应,她心里一定高兴坏了吧,却是看到嘴里塞得鼓鼓的齐柚正愣愣得看着她。
“退,咳,咳咳,退婚?和我?”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齐柚,用力咽下嘴里的水果,却因说得太急呛了两声。
丫鬟见齐柚呛到,赶忙过来给她轻轻捶着后背,“对啊,我亲耳听到老爷和夫人说的,说是今儿个早朝圣上宣布的,老爷还带回了一封二皇子亲笔的退婚信哩”
丫鬟有点喜不自胜,眉眼间掩饰不住的喜悦。她从小就待在齐柚身边侍奉着,当然不舍得齐柚去北地受苦。
此时的齐柚脸色却是变得极为难看,她是实在没想到二皇子会退婚,这几天她一直在和自己做斗争,好不容易拿定主意了,看来这个主意是白拿了,这几天茶饭不香的日子白过了?
“这下好了,小姐你不光不用去北地了,三皇子那边定是也开心极了,没准儿啊,等这阵子一过去,他就会和圣上说你两的事情呢”丫鬟也没注意到底自己主人的脸色变化,还在那儿兴高采烈得说着。
“你胡说什么?”齐柚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变得极为烦躁,见丫鬟越来越放肆便出声呵斥。
她现在心里乱极了,二皇子主动退婚对她来说本是好事,可现在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丫鬟也没被吓到,继续说道:“大小姐你和三皇子本应是一对的,是老爷和圣上乱点鸳鸯,掖都的官宦子弟圈子里谁不知道你和三皇子每年诗会都会互赠礼诗,我就不信老爷和勾陈圣上不知道这事儿”
“再说了,二皇子主动退婚这事儿确实是好事嘛,大小姐你不用去北地受苦了,将来啊,三皇子殿下如果能...那你岂不是就...”
妈呀,不敢想了,一想这事儿小丫鬟心里就忍不住一阵咚咚,难怪府上找来的大仙都说小姐有皇后命呢,“哎,大小姐你干嘛去,老爷让你晌午了去他书房呢”
受不了丫鬟的叨唠,齐柚起身朝外走去,还是去问问爹爹为好,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去年开始努力接受自己二皇子未过门的妻子这个身份,前段时间又努力接受跟着二皇子去北地的事实,现在二皇子突然退婚,齐柚心里乱得一点主意都没了。
来到前院,齐柚见书房的门开着,她的父亲齐礼正在里面来回踱步,想来也是为二皇子退婚之事烦恼吧,齐柚走上前去远远叫到:“父亲”
“柚儿,你来得正好,刚要去传你”正在思考勾陈帝跟他所言之事的左殿宰,见齐柚过来便朝她招招手,引进了书房。
“二皇子退婚一事你知道了吧?”
“听房中丫鬟说了,父亲,圣上是如何说的?”
左殿宰将书桌上的崭新手信拿起来递给齐柚“这是二皇子给你的,至于圣上如何说的,你看完就懂了,为父猜测,二皇子信上说的跟圣上今早跟我说的几乎没什么区别”
齐柚接过手信便捏在了手上,没着急打开,这种私人书信还是私底下看为好。
“父亲觉得皇家此举到底是何意?”
左殿宰闻言心里一奇,没想到从来不关心这些事情的女儿竟然会这么问。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缓缓开口道:“我今日与圣上说起了你准备跟随二皇子去北地之事,结果圣上直接否了”
“这是为何?”
“其实从二皇子决定去北地的那一刻,你与二皇子的婚事也就作废了”
“可是因为二皇子英雄般的人物看不上我了?”
“柚儿休要自卑,你的条件在掖都城里可是一等一的好,二皇子怎会看不上,他退婚的原因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完全是天意造化啊,如果不是因为大皇子出事,如果不是因为和三皇子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他也就不用站出来了”
说完一番话左殿宰闭上了眼,将胸中的担心一口气呼了个干净。
这几天他即为北地安危担心着,更为女儿的将来担心着,现在看来女儿是不用去北地了,可这种担心刚压下去,左殿宰心里又忍不住为北地的局势担心起来,大皇子出了事二皇子顶上,但是二皇子出了事还有谁能顶上?看来勾陈国若想强大起来,北地的牵扯就必须最先摆脱。
“爹爹,难道就没有办法让二皇子和圣上收回退婚一意么?”
齐柚的一句话又惊到了左殿宰,奇了怪了,人人闻北地唯恐避之不及,这个女儿怎么还想着往上赶呢,“休要胡闹,如此大事岂可儿戏,圣上和二皇子既然退婚自然有他们的考虑,你万万不可乱来”左殿宰的话语变得严肃起来。
“二皇子为了勾陈牺牲了这么多,女儿也是可以的,如果我齐家现在不站出来定会给百姓留下话柄,说我齐柚贪图个人安危不愿与二皇子一起渡过难关”
齐柚并不是个贪生怕死之人,虽也憧憬过和喜欢之人共度半生,可作为左殿宰之女的她早已将这种个人的美好愿望舍弃了,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这件事就此打住,不要多生事端,这几天你就好好在家待着,等过了这阵子为父再给你另择良配”
左殿宰也十分认同自己的女儿,但他真的不愿将女儿的将来和后半生的安危置之险境,更何况这件事是勾陈帝和二皇子定下的,为臣者听命办事就行了。
“柚儿你先下去吧,记住这几天哪里都不要去,谁都不要见”左殿宰又一次严肃得告诫了齐柚,让齐柚多少有点遗憾,只能应了声后缓缓出去了。
出了门的齐柚还一副心事重重得样子,对于二皇子她说不出来到底是怎么样的感情。
可能是身份和角色的代入吧,这一年她有过迷茫也有过憧憬,从对二皇子的毫不关心到后来的分外关心,这种心理变化对他的影响还是蛮大的。
至于三皇子,那不过是少女对异性和艺术的憧憬与好奇罢了,那时候她还小,并不知道自己的所做所为会让人产生怎样的误会。
夜色将起,通红的太阳将包裹它的霞云裁出了壮丽的形状,远处旄山上隐约可见的皑皑积雪也被红日晕成了粉色,而天的另一边,墨染渐重,黑幕作出席万物之势,终于将最后一点光亮盖住。
“长公主,天凉了,披件袍子吧”
欢景宫前的未名园中,一名宫女端着件锦绣棉袍候在长公主身旁,神情满是恭敬,与周围侍候的宫女不同的是,她竟然穿着一身劲服,想来不是普通的宫女。
“不用了,我马上画完这幅就回去了”画完最后一笔的长公主轻轻放下画笔,稍微往远了一站,细细打量着自己的画作。
“长公主的画技又有精进了呢”看着画中的人与妖打架,劲服宫女云里雾里,不知为何长公主会画这种杀伐之作,里面的异形妖怪她是认得的,曾经在斗兽场见过这种北地异种。
“二皇子北上辎重可曾准备好”不管身旁的恭维之语,长公主的心思已经不在画上,清冷的声音透漏出一种不似凡间的轻灵。
“禀公主,后勤司早已备好,就等明天随二皇子北上”
“那我让你备的东西呢?”
“已经命人备好放在城外的园子里了,这个园子正好在二皇子北上途径之地”
“嗯,那明天一早我就出发,在那儿等他吧”
“公主,属下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那你就不要讲好了”说完这句话长公主回身宫中走去,弥漫在原地的清香久久不愿散去。
劲服女子无奈,挥挥手让周围的宫女将画收拾起来之后,赶紧跟了上去。
“这里还有一张,是二皇子给左殿宰家小姐的私信,属下费了好大劲才让人抄到的”
长公主好奇得接过朱奇递过来的信纸,立马打开,这种男子送给女子的私信她最是感兴趣了,这几年搜集了不少宫里宫外各家公子小姐之间的八卦趣事。
“愿许以余生,仄以长情。然逢而凶年,生而浊世。唯忘于江湖,别于风月。”看到兴头上的长公主不禁念出了声。
“呀,你说我这个二侄子怎么不玩弄权术后竟然是如此可爱”
这句话让一旁的朱奇无法回答,长公主可以说二皇子可爱,她可不敢,“属下也想不明白,不知为何二皇子最近一段时间的变化极大,尤其是与三皇子之事弄大后”
“安心得把二皇子送走也挺好,我那个三侄子百年后的圣位也算是稳了”
“属下有一事不明”
“你是在想我为何会把多年的积蓄都送给二皇子吧”
“属下着实想不明白,三皇子从小是您看着长大,您为何不都留给三皇子呢,您一直暗中帮助三皇子,二皇子不可能不知,既然站在了二皇子的对立面,给他的帮助再大他也不见得会对您感激涕零”
“毕竟同是我的侄子,过去在二皇子和三皇子之间选择我当然选择三皇子,现在二皇子既然退出了王位争夺而北上,我又何必对他进行阻拦呢,况且二皇子在北地如若壮大起来,对勾陈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对我勾陈皇室更是大有好处”
“属下愚知”
回到温暖的宫中,长公主缓缓将头顶的云帽摘下递与一旁,如丝般的长发顺下,垂在了腰间,轻轻拿起桌上的几张薄纸,精致的脸上漾出笑意“这些都是我那二侄子最近所作之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