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站在群臣之后的姜一白走到了众人前列,平静却坚决地说。
左从仁这才看见了身披素缟而且穿着铠甲的九江郡王上护军指挥使姜一白。
“小姜王爷,你可知戴甲上殿以何论处?国无大丧素缟进宫又是何罪?”
“本王奉旨连夜进宫来不及更换衣物,所以戴甲上殿。长驸马领兵部尚书江北道行军大总管霍起为国捐躯,本王为姑父戴孝所以素缟进宫。”
和刚进城门时的语气一样,平静从容,但是充斥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本王乃是大秦姜氏,身为皇族后裔,大秦子民,若要割让山河,且等本王身死之后再议。”
一听姜一白此言,朝廷中主战派的官员纷纷开始附议,就连站在龙椅前的太子姜定柏也被完全激起了斗志。
辅政大臣之一、门下省侍中王毅云缓缓开口:
“那暂且依九江郡王所言,但是我朝中何人为将,无将无兵,拿什么抵挡辽、祁两国的虎狼之师。”
王毅云自从入仕以来,一直以‘文忠’著称,他绝非贪生怕死不敢打仗,只不过两国同时发难,吴王称病,霍起身死,朝中已无大将难以和敌军对抗。
“谁说朝中无将,老将姜玄在此,愿为大秦出征。”
辅政大臣虎威侯姜玄如今已经七十有三,本是安享晚年之时,没想到竟然还愿意为了南秦披甲上阵。
大义之举,众人纷纷为之动容。
“还有我。”
姜一白此时进京不但是因为奉旨面圣,而且也是为了为国出征,顺便调查霍起死因。
这样一来,南秦朝中就分为了三派,一派是以左从仁、徐坚为首的主和派;一派是以姜一白、姜玄为首的主战派;还有诸如王毅云、邯郸郡王姜元驰一类摇摆不定的大臣。
既然定安皇帝病重,那么这件事情的决定权便是握在太子姜定柏身上。
“我大秦先辈以武建国,百年以来未有不战而降之辈,既然老侯爷愿意再次为国出征,九江郡王也在军中磨练已久,那我大秦便出兵御敌。具体事宜还请五位辅政大臣和九江郡王随本宫前往内宫,请示陛下。”
......
定安皇帝姜元驭今年刚满四十,但是身体已经是日暮西山。
姜元驭从小就告诉过定泰皇帝姜昭琪,自己一生的理想就是辅佐哥哥姜元骁治理大秦,终生愿为贤王。
只不过谁能想到,自己却阴差阳错地成为了南秦皇帝,虽说自己志不在此,但是只要能够为了大秦子民,自己多辛苦一些也是无妨。
姜元驭从九年前登基以来,为国事日夜操劳,未曾给自己放了一天假,眼看着大秦日渐昌盛,自己的身体却是一天不如一天,天不由人,奈何奈何。
‘死亡’或许对于很多人来说是一件遥远且又神秘的事情,但是将死之人却是能够嗅到死亡的气息。
姜元驭知道自己阳寿将尽,时日无几,他已经受过了病痛的折磨,‘死’成为了最终的解脱,但是身为皇帝,自己治下的天下如今战火四起,又怎么能走得安心。
太子姜定柏已经带着几位大臣来到了定安皇帝榻前,并且叙述了今日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
定安皇帝此刻心中有着万千丘壑但是已经很难开口说话,等了好一阵子才艰难地说出一个字:
“战。”
既然皇上旨意已下,五位辅政大臣不论是心中是否情愿,也都缓缓退出内宫,只留下太子和姜一白两人未走。
姜一白是习武之人,到达八层以上的武道实力之后,观感更加异于常人。他知道,自己的叔叔快要走了,缓缓走到姜元驭榻前,姜一白跪在床前轻轻握住叔叔已经显得苍老的手。
姜一白看见自己皇叔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浑浊的泪水,是为自己,为霍起,为南秦,为苍生,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现在姜元驭已经完全没办法再多说一个字,他只能把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姜一白握住的手上,他和再和自己哥哥的儿子做一个约定:
要保护大秦江山,保护大秦子民,更要保护好自己。
他很想把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说出口,可是任凭如何挣扎都是无济于事,只得紧紧抓住姜一白的手,希望他能明白。
姜一白看着眼前已经是风烛残年的亲叔叔姜元驭,皇叔长得很像父亲,虽然并未相处很久,但是他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自己,他和霍起一样,是值得自己尊敬一生的人。
来到南秦已经将近一年,姜一白受封九江郡王、上护军指挥使,有了亲叔叔、姑姑、姑父,还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年仅十八岁便已经手握江北大营十万精兵,得到了太多寻常人不敢想象的东西。
从刚出漠北时的孑然一身,但现在的享尽尊荣,上天一直都在给予。
姑父突然离世,身前的皇叔也是行将就木,上天开始了剥夺。
若是要等价的带走,你又何必让我拥有。
紧握着自己的手突然松开了,姜一白跪着向后移了两步,然后对着姜元驭磕了一个头,长跪不起。
太医院御医最后上前把了一次脉,长喝一声:
“定安皇帝大行。”
值守每个宫门的太监在听到这声音之后,也是依次长呼:
“定安皇帝大行。”
刚刚迎来春天的皇宫,又一次掉进了寒冷的冬天。
......
整整在内宫跪了一个时辰,姜一白才离开皇宫,此刻的姜一白仍然身披素缟,但是已经没有人觉得奇怪了。
整个南秦皇宫在一个时辰之内都被装饰成了白色,原本还突兀的姜一白已经融了进去。
骑马回到九江郡王府,姜一白感觉很累,自己在军营之中日夜训练都从来没有像今日一样疲惫过。
在回到自己卧房的路上,姜一白经过了重兵把守的海棠苑,无意之中看见了在院子里晒花瓣的月婵,月婵没有再戴上面纱了,她清秀的脸庞似乎比手中的花朵还要更美。
这九个月里,月婵没有离开过海棠苑,从刚开始的抗拒到现在的慢慢习惯,她自己甚至没有感觉这是监禁,或许这样平平淡淡的生活才是真正的适合自己。
“谁?”
正在整理花瓣的月婵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着实被吓了一跳。
“你不是想杀了我吗?现在我就把这条命交给你。”
姜一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去抱住这个曾经是杀手的女子,但是在双手揽过她纤细的腰肢之后,整个人为什么得到了片刻的宁静。
“姜一白,你想干什么,我真的会杀了你。”
月婵从小就被刻意培养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杀手,本来心里素质超乎常人的她,现在心中不知道为何竟然小鹿乱撞。
既抗拒着什么,又隐隐期待着什么,这样的感觉很鬼魅。
没有回答月婵的话,姜一白直接双手将月婵抱起来,往月婵平日里居住的海棠阁里走去。
一脚踢开房门,姜一白径直走到月婵的香榻之前,重重地把月婵扔了上去,随即自己也跟着躺上床抱着身散幽香的可人儿。
月婵感受着姜一白的呼吸声,这是她第一次靠一个男子这么近,从未有过闺房之事的她,竟然在姜一白怀中哭了,但是哭的声音很小,仿佛只有她一个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