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之中,渊宗与青螺小仙相顾无话。
良久,渊宗道:“仙子目光惘然,是否在考虑去向?”
青螺小仙道:“这天大地大,仿佛竟无安身之所,人生有时真是寂寞!”
她说到“寂寞”二字,怔怔打量着渊宗,幽幽道:“难道公子便没有这样的时刻吗?”
渊宗道:“当然有,只是小子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用上商心灯的口吻,却不知这小灯子已行到何处。
青螺小仙道:“公子,人生终是别离多,如今我蛊毒已解,奴家就该离去啦!”
渊宗讶道:“不知仙子打算去往哪里?”
青螺小仙道:“唉,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绡姨与小蓝多年没有消息,我该重回故地,寻觅故人,兴许还能再遇见她们。”
她说过此话,径直取出“青芒幻刃”,此物形同匕首,式样极为古拙,通体散发玄青异芒,刀柄处缀有两颗细微铜铃,丝毫觉察不出此物杀气。
青螺小仙道:“公子,此乃我青丘山至宝,你莫要小看此物,当日你以空手入白刃,自是厉害,可奴家也告知公子,当日我未尽全力,否则,任你神通,臭小子五指必被斩掉!”
渊宗知她所言非虚,倒吸一口凉气。
渊宗正色道:“感谢你不杀之恩。”
青螺小仙笑吟吟道:“公子说哪里话……不过也是奇怪,当时对你下不了手……也不枉公子护我救我之情。”
渊宗思及流沧一郎之事,犹自心有余悸。
渊宗道:“同出一门,不必言谢。”
青螺小仙道:“我临走之际,送你一物吧!”
渊宗道:“你身单力薄,女子娇柔,此物防身,不可给我。”
青螺小仙道:“原来公子还是关心奴家。”
说着眉开眼笑,眼波欲流,只见她解下刃柄两枚细小铜铃,铃上镂刻神秘古纹,也不知有何作用。
青螺小仙道:“我把此物送给你,如你往后有缘,来到青丘山,只轻轻摇晃此铃三声,我必有所感应。”
她轻轻把铃铛放在渊宗掌中,铜铃散发古质黄光,旋转不停。
青螺小仙凄然道:“我临走之际,孤单清冷,一无所依,只央你抱一抱我,此生此世,于愿以足。”
渊宗没有说话,蓦地心间想到余心霖,一阵犹豫。
青螺小仙缓步上前,双手径直搂住渊宗,幽幽道:“公子就这么不欢喜我吗?”
她剪水双瞳,恍如一泓秋水,传来缕缕香风,清飘馥郁,中人欲醉。
渊宗首次心地迷乱。
青螺小仙,松开臂膀,笑道:“渊公子,我走啦,送之千里,终须一别,山高水长,相逢有期。”
说着,轻风漂浮,凉意袭心,山间空气甜润,青螺小仙运起御风术,缥兮缈兮,不见踪影。
渊宗手中还捏着两枚小铜铃,他心中微微一怔,思道:“差点真吻了她,还好没有对不起心霖。”
渊宗眼望柴火,把铃铛揣于衣物中,忽心中思及一事,瞑目观想间,一物豁然而出——正是紫雷青霜剑。
原来老者放此剑于左近,适才渊宗心神都在青螺小仙身上,因此并未见得。
此剑异芒流转,握在掌中,隐隐有跃跃欲试之意。
渊宗背负此剑,大踏步走出破庙。
但见一片金黄,暖阳拂身,菜花开于乡野,流水周于山间,一派盎然之意,让人不染杂念。
渊宗运起御风术,凝神守意,轻飘缓起,离身之际,阳气流转不停,心运“者字诀”,感悟万物与我为一,既而运转五行遁甲秘术,思及五行运转,冬去春来,秋收冬藏,于人生轮回领悟之意又有不同。
暮色四合,天地肃静,使人顿生寂寞之意。
一生当中,当真是寂寞的时候多啊!
天地之间,你可否有相思之人,青衿依旧,清水芙蓉,光阴流过,却永远也带不走。
渊宗心中一片空明,有意无意间,运起五形遁甲“生部”秘诀。
此时行于路旁,一颗古树参天耸立,大为数人合抱,高达数丈,微风拂卷下,枝上新芽摇晃,使人顿生寒意。
渊宗左掌触树,只觉沟壑纵横,隐有蝼蚁于树皮间跋涉。
渊宗一时凝神,顿生悟道之感。
甫一碰树,似真若幻中,疑有疑无中,他竟隐隐感到树的想法。
许久许久以前,你便是立根于此吗?
不移不改,安静和柔,坚定自若,尝守虚无。
人之为物,多年以后,似乎已不见不忘初心的人哪。
渊宗心随念转,运起“木字决”,竟是无影无形,全身缥兮缈兮,进入树身之中。
一进树身,顿觉万物宁静,丹田阳气流转无休,树似乎与他融为一体,呼吸之间,空气甜润,似对修为大有裨益。
他于树间,暗悟“生部”秘诀,五行之中,木生火,于是渊宗于树中运起“火字诀”,只觉心中隐有战意,玄妙非常,心随意转间,随心运起“六甲秘剑”之“兵字诀”……
渊宗尝试把五行遁甲之“金木水火土”交融于六甲秘剑之“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中,五行之字匹配六甲九字,不同心意,不同组合,玄奥有别,暗觉真气流转无休,通体畅然。
难不成二者竟有相通之处?
难道天地万物都是殊途同归,繁化为简吗?
不知何时,树外传来声音。
只听一人道:“师傅派我们来峨眉,必有深意。虽然并未过多言明,想来定与异宝有关系。”
说话来自于一女声,声如环佩,清脆别致,另有一种温柔妩媚之感。
此女身旁似还有一人。
渊宗意念甫动,瞑目观想,只觉女子身旁这人感应去如触雾霭,竟是无从看清。
渊宗不敢托大,收回部分感应,把呼吸压至最低,微微呼吸之间,并无一丝一毫声音。
只听另一人道:“每每雷雨之天,异芒便即闪动,此中定有古怪!”
说话之际,声音洪亮,显然是位男子。
女子笑道:“近日来,青城、少林俱派人手过来,圣教幽魔、快活也纷纷出动,两方相遇,誓必大有好看”。
男子道:“其实对于世间名利,我倒是看得平淡,只要能携子之手,便是此生最大的快乐!”
女子啐道:“呸,也不知羞。谁知你是不是那王孙公子,偏行喜新厌旧之事”。
男子道:“大阎明王在上,弟子玄阴不肖生,此生此世只爱莫浣纱一人,如违此誓,身葬太虚幻境,为大暗天削皮剥骨!”。
女子笑道:“可不许你随便发誓。”
言语之间,甚是开心。
渊宗此时隐有与天地共呼吸之感,感悟一道,首在无情,无情才能听到万物之言。
他心随念转间,也不禁感叹几句。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